“啊,爹,啊,啊。”小家伙拿到饅頭,先前的委屈瞬間煙消云散,黑葡萄一般的雙眼,溢滿了星辰般的喜悅。
“今天的教訓,你明白了嗎?若是日后,用膳的時候,你再敢動手打你的母親,那就不是今日這般懲罰這樣了。”謝金科摸了摸兒子的頭發,輕聲道。
安安有些懵懂的看著爹爹,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但聽懂了打母親,想起今天他打了爹爹,爹爹后來不給他吃東西的樣子,小人兒的心里便覺得,以后為了吃的,不能打爹爹,也不能打娘親,不然就要餓肚子了。
謝金科自然不會想到,小孩子的心里很單純,打人就沒有東西吃,所以想吃東西的時候就不能打人。
這是不到一歲的安安接收到的信息。
而謝金科原本想教他的,自然不僅限于此。
可他年紀太小,根本就不可能領會如此復雜的東西。
只是此時卻吃的很開心。
盡管那饅頭,在平時是絕不會碰的。
溫小六起身的時候,謝金科已經和安安回來,手上還拿了個風車,正被翠姑背著迎風跑。
開心的大叫聲,讓整府的人不由都跟著會心微笑。
謝金科將兒子扔給下人,便進屋看溫小六。
“怎么不再多睡一會?”謝金科接過白露手中的牛角梳,揮手讓她出去,溫柔道。
“再睡下去天都要黑了。”溫小六從鏡子內瞪了一眼謝金科。
只是她這瞪人的樣子,卻比不瞪人還要撓人,謝金科看了眼眸就是一暗。
只不過因昨夜折騰的有些狠了,此時又是白日,才強忍著。
幫溫小六不大靈巧的梳好了頭發,這才一齊出門用膳。
正在院子里玩鬧的安安見爹娘出來,忙沖著娘揮舞著手里的風車,嘴里“啊,啊”的喊。
“對了,兒子昨天喊我爹了。”謝金科不經意道。
“真的嗎?!”溫小六驚喜出聲,腳步也站定了下來。
謝金科表情看起來很平淡的點了點頭,但嘴角壓不住的弧度卻暴露了他此時的心情。
“看來姨娘說的沒錯,孩子真的會先學會叫爹,之后才學會喊娘。”溫小六明媚的笑道。
似乎并不介意孩子先喊了謝金科。
“還有這樣的說法?”謝金科挑眉。
“嗯,姨娘說,因為爹的發音比起娘來容易一些,小孩子因為嗓子還發育的不全,所以還不能發出比較困難的字音。”溫小六點頭道。
謝金科也是第一次聽這種發音的說法,腦子里打了個轉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牽著溫小六的手,清淺笑道:“姨娘很聰明。”
“嗯,我總覺得,姨娘聰明的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一般,所以才會那么早就離開。說不定姨娘現在是去了真正屬于她的世界呢。”
看著蔚藍的天空,漂浮著軟綿綿的幾朵白云,或許,姨娘那邊的天空,此時也是這樣干凈澄澈,讓人心情愉悅。
“金科哥哥,我們今天去放風箏吧。”溫小六心血來潮道。
雖然上巳節和清明節已經過去,但今日天氣好,正適合郊游、放風箏。
“好。”謝金科寵溺的點頭答應。
用過不算早的早膳之后,又讓芒種準備了些吃食,一家人便往郊外去。
等到了地方,便已經是午時了。
許是因為天氣好,又正值春日,出來游玩的人不少。
謝金科讓谷護衛帶著春劍將屏風支起來,白露幾人便拿了一張約莫丈寬的毯子出來,撲在嫩綠的草地上。
他們找的位置在近湖的柳樹邊,有陰涼,不會太曬,也能看到湖景。
坐下后,芒種便將坐好的吃食一股腦全都拿了出來。
她這些年手藝愈發的好。
金陵、西北、京城的這些小食信手拈來。又因做出來時辰不長,有些還帶著溫熱,打開盒蓋便能聞到一股誘人的香味。
遠處不知誰家養了只哈巴狗,聞到了這香味,撒腿便往這邊過來了。
正好今日溫小六將大黑也帶了出來放風,此時小珠幾個正跟著大黑玩鬧。
有狗狗過來了,大黑第一個跑了過來,沖著哈巴狗便吠了起來。
呼嚕呼嚕的樣子,滿是威脅的瞪著那條比大黑小了兩倍的哈巴狗。
那哈巴狗開始時瑟縮了一下,但尾巴卻搖的歡暢,張嘴的模樣,像是在沖著大黑討好的笑。
大黑卻半點不領情,不停沖著小狗吠叫。
“大黑,過來。”溫小六招手喊了一聲。
大黑吠叫兩聲之后,這才搖著尾巴走向溫小六。
“哎呀,大黑,你這是跑哪里去了?怎么腳上全是泥?”芒種剛忙完,轉過身來就看見大黑踩在毯子上,瞬間便將干凈漂亮的毯子踩的臟兮兮的了。
過來就要將大黑給弄走,誰知大黑還以為芒種在跟它玩鬧,在毯子上來回跑動起來。
不過一會,毯子除了溫小六坐著位置,以及擺放吃食的地方,外圍留給其他人做的位置全都弄臟了。
芒種氣喘吁吁的插著腰,瞪向大黑,“大黑,你還不快點給我過來!不然一會不給你飯吃了!”
大黑聞言這才乖巧的走到芒種旁邊。
那哈巴狗方才跟在大黑身后轉悠,此時也屁顛屁顛的跑向芒種。
以為它也有吃的。
大黑跑到芒種身側,先是拿腦袋討好的蹭了蹭芒種的手,之后又用舌頭去舔她。
濕漉漉的讓芒種忙拍了一下大黑的腦袋,警告它不許再胡鬧。
這才拿出一塊牛肉干來,給大黑吃了。
旁邊的哈巴狗見狀,忙湊上去,也學著大黑的樣子想要撒嬌討好芒種。
可他不過芒種小腿高,根本就夠不到芒種的手,急的團團轉,最后干脆立起身子,兩腳扒拉在芒種身上,討好的沖著芒種叫喚。
溫小六坐在毯子上看著不由好笑。
“沒想到連狗都知道要討好會做飯的人。”驚蟄看著這一幕感嘆道。
白露幾人聞言不由都跟著笑了起來。
“小八,小八!”
“小八,你在哪里啊?”
溫小六聽見這呼喚聲,看了一眼白露,讓她去問問發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幫忙。
一會之后,白露回來,有些無奈的模樣。
身后還跟著一名少女。
少女長得天真可愛,見到溫小六時滿眼好奇的打量,并不讓人反感。
“您就是福昌縣主嗎?”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福身施禮之后,張口便問。
她身后的嬤嬤甚至都來不及阻止,有些忐忑的看向溫小六,生怕人家會怪罪。
“如假包換。”溫小六笑道,“不知這位姑娘是?”
少女身后的嬤嬤扯了一下她的衣袖,蹲身回話道:“回稟縣主,老身乃鴻臚寺卿任府的嬤嬤,這位是府上的表姑娘。表姑娘新來京城,不識縣主,多有得罪,還望縣主海涵。”
“原來是任大人的家眷。貴府表姑娘伶俐可人,率真活潑,很討人喜歡,嬤嬤不必擔憂。”言罷又道:“只是不知方才你們那邊可是丟了什么,我聽見有人在喚小八。”
溫小六招呼那表姑娘過去坐下,又拿了吃食遞給她,話卻是沖著那嬤嬤說的。
嬤嬤似乎沒想到溫小六如此好說話,先前的緊張便散了些,有些赧意道:“是表姑娘從徽州那邊帶過來的一條哈巴狗,白色的,個頭不大,名叫小八。因一時不察,小八便不見了蹤影,這才著下人過來尋,不想卻驚擾了縣主,還望縣主見諒。”
那小姑娘原先正拿著手中的小食高興的吃著,嬤嬤話音落下之后,突然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蹭自己的腿,低頭一看,正是自己方才遍尋不見的小八。
“呀,小八,你怎么在這里?”小姑娘忙將小狗抱在懷里道。
小八汪汪兩聲,搖著尾巴去舔小姑娘的臉蛋。
小姑娘跟它嬉鬧一會,又見小珠他們那邊正在放風箏,那風箏做成了一個蝴蝶的模樣,上頭還畫著漂亮的圖案,小姑娘滿心羨慕的看著,找到了小八也不想回去。
眼巴巴的看了一眼嬤嬤。
嬤嬤卻不好做主,畢竟他們本就是來找狗的,此時狗找到了,哪里還好打攪縣主他們。
便準備勸小姑娘回去。
溫小六看著小姑娘可憐巴巴的樣子,笑了笑道:“我看時辰還早,想必任家那邊也沒有此時便回去的打算,不如就讓姑娘在這里玩一會。正好我那個妹妹與姑娘相差不算太大,若是姑娘不嫌棄,倒是可以與她一起去放風箏。”
那姑娘聞言,眼神一亮,繼而滿眼期待的看著身后的嬤嬤。
嬤嬤似有些無奈,福了福身道:“如此便多謝縣主了,老身回去與少爺、夫人說一聲。”
“嬤嬤請便。”
那嬤嬤帶著找狗的小廝回到自家屏風那邊,跟任夫人回話。
“縣主也在那邊?”任夫人還未說話,任少爺卻插話問了一句。
“正是。”
“可還有其他人?”任少爺眼神閃了閃,狀若無意地問道。
“回少爺話,老身過去時,除縣主外,便只瞧見謝大人帶著幾個孩子在放風箏,并未看見他人。”嬤嬤躬身道。
任少爺便笑了笑,不再多問。
等任夫人與嬤嬤說完話,又叮囑幾句之后,任少爺便有些心事重重的看了一眼母親。
“娘,兒子之前跟您說的事您考慮的怎么樣了?”任少爺見母親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有些著急的開口道。
“你來問我?你可知你從小便與真兒定了親事的,若不是因姨父一家在任上,路途遙遠,你們便一早就成親了,又豈會等到現在?你現在跟我說瞧上了秦家的女兒,你讓我怎么跟你姨母交代?”任夫人面帶薄怒道。
“娘,兒子自知對不起表妹,可我與表妹并無半分男女之情,從小便只當她是我親妹妹,又怎好娶她為妻,這樣豈不是耽誤了表妹嗎?”任公子繼續道。
任夫人聞言不由心頭冒火。
既不喜歡表妹,為何早不言語?這親事定下都三四年了,現在才來說不喜歡,還想讓她去退親,但凡有一點責任擔當的人都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任夫人雖惱兒子不分輕重,但此時在外頭,她便是再生氣,也不能不顧忌任家的顏面。
所以也沒多說,只冷了臉道:“你若想退親,便自己找你表妹說去,我丟不起這個人。”
說完便站起身,不想看見兒子的那張臉。
任少爺聞言一喜,忙跟上母親,“那便說定了,若是兒子讓表妹答應了,母親可千萬不能再阻攔!”
說完便騎著馬帶上小廝離開了。
任夫人愣在原地,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忍不住恨恨的罵了兩聲兒子不懂事。
謝家那邊。
謝金科帶著幾個孩子放風箏累了,回到毯子邊準備坐下。
一看毯子上臟兮兮的腳印,半響都沒動。
溫小六忍不住好笑,知道他是潔癖的毛病又犯了。
忙讓白露去拿個干凈的墊子過來。
謝金科自己在墊子上坐下了,卻將兒子隨便往旁邊一放,反正兒子身上已經臟兮兮了,也不怕那幾個腳印。
謝安安自是不知自己被親爹坑了一把,還滿臉高興的往娘親那邊爬。
扒拉著溫小六的腿,整個人就要撲上去。
溫小六一看他胸前染上的青草的綠汁,忙將孩子扶住了,不讓他撲在自己身上。
“行露,快拿身干凈的衣裳來給安安換了,他太臟了。”溫小六皺眉看著他身上道。
安安一聽娘親說他臟,當下就不高興了,癟了嘴就委屈巴巴的看著溫小六,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轉,還忍著不讓落下來。
那副模樣,若是讓謝大太太瞧見了,怕是要疼的心肝肺的喊了。
溫小六雖也心疼,但更多的卻是忍不住好笑。
一邊笑一邊幫安安換了衣裳,這才哄道:“我們家安安真是最漂亮、最干凈的孩子了。”
謝安安這才咧嘴笑了。
“我也覺得安安長得真好看,比女孩子還要好看。”任府的表姑娘湊過來道。
說完不忘在安安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安安回頭就禮尚往來的也在那姑娘臉上親了一口。
之后又小手抓了一把糖果,高興的遞給那小姑娘,“七,七,七”的喊。
小姑娘伸手接過,剝開一顆先是遞給了安安,又剝了一顆遞給小珠,這才自己吃了起來。
致遠和翠姑也被她一人塞了一個,幾個孩子便其樂融融的笑了起來。
到了酉時,太陽開始落山,一群人這才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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