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危急時刻,李春來也迅速冷靜了下來,更為仔細且謹慎的審視著這靳爺、趙四爺等人的陣仗。
至此時,‘每逢大事有靜氣’,已經逐漸成為了他李三爺的座右銘。
這正抱著膀子、淡淡冷笑著,恍如是逮住了老鼠的貓、已經完全吃定他李三爺模樣的靳爺——
顯然與李春來之前遇到的所有對手都不同!
這廝。
面對自己,幾乎不屑耍什么花招,完全是想從正面、直接把他李三爺活活給碾死哇!
這讓李春來此時的城府,都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波動。
這靳爺的氣場、陣仗、手段,都有點狠的,完全就沒有破綻一般,這還怎么玩?
不過,正如這靳爺所說:
他李三爺的確是不知道他靳爺的身份,但是,對這邊趙四爺和一眾沂源駐軍卻很熟悉。
按照常理,錦衣衛這種東西,怎么可能直接調動駐軍幫忙?
這絕對是有不合規矩、而且有很大風險的地方。
可趙陽明那狗雜碎卻就是這么做了!
儼然。
他也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把他李三爺一棍子給敲死啊!
這一來,一切看似是天衣無縫,但里面,絕對是有破綻的,即便他李三爺此時找不出這破綻來。
特別是!
這靳爺既然這么牛逼的,直接令人沖殺進來,把他李三爺滅了不就完了?又何須像是現在這般——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想著,李春來的嘴角邊忽然露出了一絲冷冽又邪性的笑意。
他再次瞇著冷靜,冷靜的審視對面靳爺等人,卻是緩緩的拔出了他腰間的佩刀。
“小李三兒,你,你想什么?!”
李春來這個動作直如捅了馬蜂窩,對面不僅靳爺的眉頭猛的挑了起來,趙四爺更是有些驚悚的呼喊出聲,大聲質問。
諸多錦衣衛和沂源駐軍也是有所騷動。
“呵。”
“我李三兒想做什么?”
李春來不由冷笑:“我李三兒想做什么,還不都是被你們給逼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既然靳爺您諸位,非要挑著我李三兒挑刺,不給我李三兒留活路,那便來吧!”
說著,李春來整個氣勢陡然一變,狼王一般猙獰的呼吼道:“但凡是我李三兒的弟兄,那便跟著我李三兒一起拔刀吧!以后,只要有我李三兒一口吃的,便絕不會餓著我李三兒的弟兄們!”
“草他娘的狗雜碎,老子早就看這幫狗東西不順眼了!”
“欺負人欺負到爺爺們頭上來了!弟兄們,抄家伙,跟著三爺干死這幫小婊.子養的!”
滿臉是血的小金子登時便是第一個猙獰的高呼著響應。
“嘿,狗東西,打土匪一個個跟沒卵子的慫貨一樣,現在在你六爺面前反倒敢囂張了?弟兄們,抄家伙!三爺什么時候委屈咱爺們了?”
陳六子這憨貨,非但不懼,反而滿身的血液都是興奮的沸騰起來,哇哇大叫。
“劉家莊的爺們們,跟著三爺干哇,抄家伙!”
劉黑子其實很害怕摻和這種局面,可此時,已經是到了不能不站隊的時候了,他就算再不想,卻也得抓緊表態。
否則,若馬五搶到他前面,他這些時日跟隨李春來所付出的努力,怕都要泥牛入海了。
“抄家伙!”
“干死這幫慫貨!”
“干他娘的!”
眨眼間,場面迅速混亂了起來。
李春來這邊雖然只有三十幾號人,卻是渾然不懼靳爺和趙四爺的小兩百號人,躁動著便是各種叫囂。
此時他們看似是人少,卻是主場作戰,有著很強的地利之憂!
就算靳爺等人已經進入到了東大牢里面,可東大牢里面緩沖的余地大了去了,靳爺這幫不熟悉地形的人,能玩過他們?
更不要提,過山風之役,他們都算見過血了,更是知曉沂源駐軍是個什么水平,又有李春來在前面頂著,又怕個什么?
“小李三兒,你們,你們是想要造反嗎?!還不快住手……”
這時,趙四爺再也扛不住了,狗一般便是急急大呼。
周圍他的幾個家丁也都急了眼,都是跟著他一起扯著嗓子大呼,來維持局面。
否則。
這般狀態,稍有不慎,那可就不是擦槍走火的問題了,那必定是要血流成河啊。
關鍵是……
他們這次出兵,是來‘助拳’的,名不正且言不順……
沒人較真,直接把這小李三兒威壓住了,那也就罷了,肯定不會有人挑毛病。
此時這明顯是壓不住這小李三兒了,事情就要鬧大,誰,誰又敢承擔這種私自調兵、引發混亂的罪名?
這玩意兒可不僅自己要掉腦袋哇,而是整個家族都要被抄家滅族哇……
暴虐的混亂中,原本一直盡在掌控的靳爺,又哪還有剛才的淡定與囂張?臉色已經是一片鐵青。
一來,他沒想到這小李三兒,居然比他想的還要更亡命,根本就不虛他這一套威壓的。
二來。
他更沒想到趙四爺這幫人這么慫,這還沒開始真動手呢,一個個褲子都要被嚇尿了。
這還怎么玩?
他靳爺的面子又往哪里擱?
“爺,情況不太妙哇,咱們,咱們該怎么辦……”
這時,靳爺麾下的錦衣衛們也慌了神,一個百戶忙是上前來小心詢問。
這讓靳爺的半邊臉都是直抽抽。
怎么辦?
眼前都這般模樣了,還能怎么辦?
這小李三兒并非沒有后臺的哇。
而且,他那后臺還不是一般的后臺,真論起來,直達天聽也不是難事的……
如此,真鬧下去,便是他靳爺,又怎能承擔這種責任?
若事情真傳到皇爺的耳朵里了,便是駱爺,怕是也護不住他了哇,乃至極大可能還要把他們靳家都給一腳踢開……
但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
輸啥也不能輸了陣仗!
靳爺究竟是見過大風浪的人,當即便是聚足了中氣,扯著嗓子大吼了一聲:“住手!你們一個個的想干什么?還不快給老子住手!”
他這威猛的一嗓子喊出去,還真有點效果。
這邊,李春來麾下幾個拿著長槍長棍、就快要砸到沂源駐軍們臉上的兄弟,一下子也清醒了不少,紛紛往后退了些。
一眾沂源駐軍一看這模樣,又怎敢再招惹李春來這幫亡命徒?潮水一般便是往后涌。
整個局面迅速得到了一定的控制。
李春來把玩著手中的佩刀,嘴角邊不由也露出了一絲彎彎笑意。
眼前這局面,簡直像極了偉人當年的那句名言那。
‘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
不過,話又說回來,大家都是‘體面人’,靳爺不希望事情持續鬧大,他李三爺顯然也不希望事情繼續鬧大。
正所謂‘有恒產者有恒心’。
他李三爺此時,的確還是‘光腳的’不假,卻究竟已經有了一部分‘產業’,直接往死了搞,顯然也并不符合他李三爺的利益。
“小李……”
“李三爺,這么說,今日個,你——你是真不想給我靳某人這個面子了?”
看著局面終于是重新穩住了,靳爺面色一片陰翳,胸膛止不住的大幅度起伏,直勾勾的盯著李春來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然而。
靳爺此時氣勢雖還十足,可僅從他對自己稱呼的變化上,李春來已經是捕捉到了許多東西。
“呵。”
李春來不由一笑,毫不畏懼的看向靳爺的眼睛:“靳爺,我李三兒是個什么人,想來靳爺也早就聽過我李三兒的名聲,我李三兒此時也不想多說什么。只是,靳爺,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
說著,李春來抬頭看了眼陰翳的天空,轉而又更為鋒銳的看向了靳爺的眼睛:“靳爺,在我李三兒的老家,一直流傳一句老話。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呵,那就得試試鄉親們的柴刀到底夠不夠鋒銳了!”
“你……”
靳爺一時直有要吐血的沖動,渾身都是止不住的哆嗦。
這他娘的到底該怎么辦?
眼前這小李三兒,不僅亡命,還油鹽不進的……
早知道這般,他前面時,怎會如此托大?肯定是一切都計劃精細、沒有任何破綻了,再直接發難啊。
現在可倒好……
非但沒幫趙陽明那狗幾把立起威來,連帶著他們錦衣衛的威勢都被踩在了地上摩擦啊……
可事情已經這般,主動權不經意的便是被李春來掌控在了手心里,靳爺就算千般不爽、萬般不愿,事情卻都已經不是他說了算的了。
換言之。
他此時搞出來的這個局面,如果他不能把事情平下來,已經不只是他自己面子的問題了,他們靳家,包括整個青州錦衣衛,都將要被釘在恥辱柱上。
便是靳爺又怎敢承擔這種責任?
恍惚中,靳爺止不住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若是能早個幾十年,哪怕是只早個十幾二十年,他們錦衣衛還沒像現在這般凋零的時候,就這種行動,怎還用借助趙明陽這種狗幾把,隨便一個把總就是足夠了。
就足夠把小李三兒這小崽子活生生摁在地上摩擦了啊。
可惜啊。
這煌煌大明朝現在這般狀況,便是皇爺他老人家日子都過的緊巴巴的,又哪還有人來顧得上他們錦衣衛這邊?
“李三爺,這事情,里面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咱們現在在這邊僵著,一時半會怕也不會有啥結果。這樣,李三爺,咱爺們,能不能找個安靜地方,借一步說幾句?”
究竟是世家子出身,在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靳爺雖還是保持著面子上的體面,說話依然威嚴。
可對李春來的態度,已經是變了乾坤。
李春來等的就是靳爺這句話,不由一笑道:“靳爺所言,正合我李三兒之意。正巧,我李三兒也有一些事情,要跟靳爺您匯報呢。”
“嗯?”
靳爺本來已經稍稍放松的心神,陡然便是又止不住一個機靈。
李春來這話,看似是也給足了他面子,讓他有了臺階可下,可里面的深意,怎么就讓他感覺到有點不寒而栗呢。
特別是李春來那種淡然如山般的笑意……總是讓靳爺感覺到一種不可描述的危險感。
這個小崽子,他才多大啊……
難道,他的城府,已經跟那些老狐貍一般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