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魔導書
失落的魔導書
寧恪遲疑了,她對于自己能否殺人從未猶豫,但她同樣清楚,救人是更難的事情,尤其是面對暴君們的遺毒之時,更是難以作出正確的抉擇。
就在她思考的瞬息之間,她猛然注意到溫容的眼睛微微轉動了一下。
這就意味著,“鎖眼”已經適應了默廳所帶來的隔絕效果,它即將將這里打開,重新建立與溫容的溝通。
不能猶豫了!
寧恪迅速一劍劈下,她的動作已經是最快了,但鎖眼憑借能力干涉時停,對溫容造成的影響還是讓她微微移動了一下,作出了片刻的干擾,代表“無垠書庫”的藍色光輝在溫容的眼中復燃,隨后寧恪感到劍下傳來一道阻力,黯淡的銅亮光輝一閃而過,令寧恪這一劍砍偏,撞在了映魂鏡上。隨后,時間停止也被寧恪迅速解除,她可不準備讓對方再奪一次使用權。
在時停結束的瞬間,溫容的眼神就恢復了剛才那般警惕,她伸手抓住了桌上的鎖眼,立刻便要反擊。
就在這時,一雙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按在了兩人手臂上,那勁道堅如鐵石,溫容和寧恪想動,卻根本動不了分毫。
秦太師親自出手制止了兩人的爭斗。
“無論何事爭端,在此暫停。”
沉穩的聲音甚至讓兩人的心神都稍稍震蕩,這一句話里恐怕也帶了幾分“當頭棒喝”的功法,寧恪當先松開了手中的劍,溫容見狀,也將鑰匙斂入袖中。秦太師松開二人之后,溫容先向他一拱手:“適才冒犯了,請太師勿要見怪。”
秦太師稍微審視了溫容一番之后,只是點了點頭,隨后對散出來的七位妖王說道:“諸位遠道而來,按大魏與青云觀締結之禮,原本應當招待。可惜塞北軍務緊急,妖魔身份在關元之內出現,終是不太好。”
七妖王之中最沉穩的天樞伸手敲了敲映魂鏡:“我們平時就在這里就好,丫頭能隔斷我們的氣息,如果不是她有意要放,沒有人能察覺的。太師,你剛才不也是沒注意到我們么?”
“如此甚好。”秦太師點了點頭,又看寧恪,“寧恪,此時你人在此已經不太合適,且先去吧。默廳之內,不應有爭斗。”
“喏。”寧恪拾起銅錢劍,有些遺憾地看了溫容一眼,隨后轉身走出。
當她離開默廳的時候,里面所有的記憶就都消失了,包括那一瞬間的爭斗和判斷——寧恪在踏出大門的時候,又稍稍側過頭,瞥了一眼正在將妖王重新封鎖回鏡中的溫容。
真是千鈞一發。
接著,在走出門后,寧恪便恢復了警覺。
“……太師讓我出來?里面發生了什么……不,不對。”
寧恪沒有在自己身上看到太多戰斗的痕跡,手臂上隱約有被人抓住的感覺,也只是隱約而已。走出默廳之時,恐怕連一些文字信息都會被留存在其中,很快,寧恪感覺自己的記憶更加模糊了一些,仿佛從一開始她就只是站在默廳之外,等候里面討論出最終結果。
接著,也不需要等待,寧恪從懷中拿出自己這次本來準備提交的報告,按照原本準備做的事情,尋天闕閣去了。
日頭轉過一天,傍晚時分,默廳之門終于打開,眾人從廳內走出,一陣恍惚之后,溫容向秦太師道謝,而另外三位將軍則沉默地站在旁邊。秦太師拍了拍手中的卷軸,對溫容鞠了一躬:“感謝將此物遞交,大魏上下子民,皆會感謝您的大義。”
“哦,沒什么……等等,太師,里面的事情我都忘了,我有沒有向你討要什么獎賞之類的?”溫容剛要客氣兩句,忽然一拍腦門,想起了一件關鍵的事情。
秦太師搖了搖頭:“默廳之內的事情,不會有人記得,就算有什么獎賞,也是此刻決定——我們僅僅是確信您提供的東西確有其效。當然這不妨礙此刻我為你提供獎賞,不知閣下想要什么?”
“給我個保命的東西吧,我發現我身上保命的玩意大概在里面消耗掉了。”溫容從腰間解下一個已經破損的鐘形銘牌,小心地放進懷里。
她是不指望秦太師能給個等效的好東西了,這個是集散地的一次性道具,能阻擋一次以場景內衡量的神級以下的攻擊,優點在于不區分攻擊類型全都能擋,缺點是只能擋一次,如果是多段傷害就沒辦法了。
現在這東西破碎了,她只能猜測是在默廳里發生了什么,只可惜她并不記得,甚至她都沒有使用鎖眼將記憶鎖定下來,來看看默廳內到底是什么樣。
“祖銘,取兩枚九轉還魂丹。”
秦太師吩咐了一句。祖銘便從腰間取下一個小葫蘆,從里面倒出一枚丹藥。
“此丹藥雖無生死肉骨之能,卻也只是稍遜些許。無論是多重的傷,只要不死,吃下一枚,立刻生龍活虎,兩枚同時服下,便立時回歸巔峰。此藥乃仙家秘方,并非人間所傳丹方煉就。”祖銘介紹道。
“行吧,我本來想要個防御用的,但防御到底不是那么讓人踏實……”溫容也摸出個瓷瓶來將丹藥裝好,“再向您討個方便。此前與那位官家有了些沖突,還請幫我安排個安全的地方過上一晚,明日我便離開關元,也免得給諸位增添麻煩。”
“太師,此事我來安排便是。”祖銘向秦太師拱手,得了對方點頭許可后,便帶溫容向后院去了。
而秦太師則瞥了一眼旁邊站著的兩人。
男子伸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圈,登時寒霧隱現,一面冰鏡凌空浮現出來,鏡子中映出了葉驄的面容。
“見過太師。”葉驄向秦太師行了一禮。
“你的身體越發差了,身為將軍,不可對自身如此輕慢。”秦太師說。
“太師,您也知道,這不是尋常的病,是絕陣之威。”
“必要時多擇幾位掌令使,分擔你的壓力,你挑選的時候,不需要過于嚴格。留在塞北的沒有貪生怕死之輩。”秦太師回答道。
葉驄苦笑,他知道秦太師口中所謂的“沒有”是另外一種含義。
“不過我已找到了適合之人,或可傳下寒冰陣執掌之位。太師,她一身純陰內功,功法精純,更兼年紀尚輕,正值壯年,不似我這般臨時上陣。對了,此番聯系,也是為了稟報這位掌令使的發現。”
說著,冰鏡之上開始浮現出文字符號來。葉驄也算是一位儒將,就算無法解讀規律,但照貓畫虎還是能夠寫得出來的,很快,陸凝緊急傳給他的脫殼之律便已經在冰面之上寫就。
“她在破壞一處塞北軍據點之時,也發現了此物,甚至遭遇了一位兵刃,并擊而退之。可惜未能留下其魂魄來。她與我說,此律有極多謬誤之處,看起來僅像是隨手而為的測試用品。似此般謬律,不知還有多少,她以此為參考,嘗試修繕其中錯誤之處,不過終究不是專攻此道,或許仍有未能考慮之處。”
葉驄不知道這就是陸凝在謙虛,而且她也是故意沒有將其全部修繕完成的,畢竟那還是妖魔的東西,誰知道完全修好會發生什么。
冰鏡上很快擦除了原本的字跡,出現了陸凝修改之后的樣式。秦太師微微點頭,而此事,身邊女子腳下的地面上也工工整整將前后兩幅字刻印了下來。
“葉驄,你找到了一位有才華的年輕人。”
“太師滿意,我也放心了。此人乃是前御史,現番州知州陸清栩之女,身家清白,也不會是妖魔安插的暗子。”葉驄微笑道,“只是請太師下一道軍令,將其擢升為寒冰陣第一掌令。我已同安定侯交談過,他亦可放棄這第一掌令之位。”
“可。我今夜擬定,明日此令便通過絕陣指引到你們三人手中。”
“多謝太師。”
“歇息吧,就算有了繼承之人,你這執掌之位一時半會也不會換掉。”
秦太師雖有決定,另一端的陸凝可還不清楚此事,她也不知道自己算是立下了多少功勞——這其實于她而言不算什么,只是有“蛻肉秘儀”之后天然具備的優勢而已,游客的優勢不就在這里?
在遭遇過彤弓之后,陸凝不得不讓隊伍在原地休整,他們或多或少都受了一些傷,畢竟情急之下陸凝也不會將力量控制得那么精細,被寒冰陣反過來凍傷的人就有好幾個,而此前亂箭射擊的時候,也有些人被擦傷些許,只虧了沒有減員。
帶隊作戰實在是太麻煩了一些,不過也多虧了這些人堅守住了自己的陣地位置,她才能憑寒冰陣的威能直接殺死妖王的軀體,若是只有她自己就算能算計到妖王的薄弱之處,但破防殺死對方就屬于癡人說夢了。
她將今天交手的細節回顧了一番,毫無疑問還有很多可以做得更好的地方,只是她初次指揮隊伍與如此強大的對手交手時不是那么熟練,一心只是想著強化自己的力量對抗,幾乎忽略了部下各自都還有些絕活,這次也是最后靠那位神偷暗算了彤弓一手,不然還不知道最后是什么結果。
“很難讓別人配合我的作戰風格啊……最后都只是成為陣法發射器,而不是協同攻防……”
陸凝撓了撓頭,有機會可能還是得找淵子問問怎么帶隊,她可是非常擅長統籌規劃那一套的,行軍布陣也有研究,就那書房里面的書陸凝就見到好幾本相關的內容。
有了這個主意之后,陸凝就打算休息一下,也養一養戰斗留下的傷。替身雖說承擔了最后一段的傷害,前面她那些負傷可是實打實的,得好好休息下。
躺下之前,陸凝慣例向外掃了一眼,二十三個氣息圍繞在營地周圍。
“嘖。”
她剛要躺下的動作頓住了,這日子還真是讓人越來越不得清閑。
撩開帳篷出來,陸凝環顧四周,屬于自己陣法的人的位置她都了然于心,那最后一個不屬于這個營地的在哪里就很清楚了。
令旗一展,陣法再次活躍,將整個營地都籠罩其中。
“嚯……聲勢不小,但你們今天都累了吧?不適合接著打了。”
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自黑暗之中起身,手中托著三顆盤旋的彩色石頭,面色慈和。無論怎么看,這都只是個人類,但陸凝直覺能感到老者身上不對勁的氣息。
“今夜……月黑風高。”老者伸手從腰間解下個酒壺,喝了一口,“這地方選得不錯,憑你能察覺老夫,若是旁的小輩過來,還不等湊近,便被你發現了吧。”
“妖魔……”
“老夫還是更希望你用比較正統的妖族這個稱謂,畢竟我們只是閑聊,又不是戰場上兵戎相見。哦,按照人族禮數,老夫先自我介紹——不請自來之人,塞北具名之妖王,徐福。”
陸凝不語。
“好吧,你還是很警惕,不過這沒什么意義……我知道你叫陸凝。我們查一些廣為人知的消息也是有本事的,何況你從南往北,也做了不少大事,稍微留心一些,也能察覺到些跡象。”徐福盤腿坐了下來,竟是完全不怕陸凝趁機發難。
但陸凝也清楚,具名的妖王,從來都是最難纏的,這屬于塞北的規矩。她只是從未聽說過哪位妖王使用這個名字而已。
“不信?我不是來報仇的,小輩之間的爭斗,小輩自己解決。要是打了小的老的就要來,天底下得有多少事要我來管?坐,別緊張,我們正式開戰是立夏的時候,現在只是我感覺有人補充了黃夔當初練手出來的產物,好奇,過來看看。”
徐福頗為自在地揮了揮手,陸凝腳邊居然就長出了一塊青石,還很干凈。
陸凝感覺自己確實沒多少氣力再跟一個不知深淺的妖王打了,要打恐怕要掏空家底才行,于是便坐了下來,打算靜觀其變。
“所以,愿意開口了?那脫殼之律是你改的?”
“問題很明顯,我便改了,有何不可?”
“著哇,就是這個道理,有問題,改了,自然是可的。你這小輩能懂的道理,那群兔崽子一個個卻拿黃夔的東西當什么神物,都是不懂。皮相長成人樣,可里子還是妖族那崇敬力量那套,那變個外貌有什么用?”徐福一拍大腿,一副贊同的樣子,陸凝都一時有點看不明白這妖王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