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皇乘荒足踩六芒星陣,在那四尊巨魁的守護之下,天穹落下來的雷電荒火皆被格擋在外,再難侵他周身半分。
他滿目蒼涼地看了一眼自己被夷為平地的宮闕,然后神色怨毒地看著百里安,道:“一個依靠爬女人床榻來獲取力量的廢物,你覺得你比我又能夠好得到哪里去?你有什么資格在此評判于我?”
他目光譏諷嘲弄,“你難不成還真以為自己是這蒼生判官,所有人都憑你息怒來被你定人生死?我兄長才有如此資格,你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
百里安搖首失笑,目光冰冷:“今日君皇大人倒是有著三日前所不見的狂傲,你既有如此手段,卻沒有勇氣與敵軍一戰,所以對你來說,什么都可以舍棄,一旦損及自身性命,其實你還是會有奮不顧身的勇氣,不過……這想必也是你最后的手段了吧。”
君皇乘荒冷笑連連,眼睛里流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精芒:“我的手段,可不止這一點點,到是你,擎翱都不敢隨意動我的性命,你做好殺死本君的覺悟了嗎?弒神的代價,可不會因為你是尸魔王族而有所仁慈。
你方才的手段,已經將本君體內的四魁驚醒,你若繼續執意要殺本君,就要承受來自這四位遠古魁靈的殺意。”
遠古四巨靈嗎?
呵,他倒是不知那位仙尊祝斬大人對自己的幼弟竟是疼愛至此。
這遠古四靈乃是自父帝脊骨所化之昆侖山中,以父帝殘留于世間神性所化之巨靈,乃是父帝留給昆侖凈墟最后的禮物。
倒是不曾想,那仙尊祝斬以著仙帝權柄,以著奪天造化之力,又仗著君皇乘荒體內留有父帝神脈源血,竟是生生將那四靈煉化至君皇乘荒的體內。
這四巨靈的來歷,世間罕有人知。
要問為何百里安知曉這其中因果,卻也是源自于那仙人淚中融合了兩世不完整的記憶。
只因在滄南衣的神力覆蓋庇佑之下,她自身本就有著超越六道法則的力量,縱然這昆侖凈墟失了四靈巨魁的庇護,卻也并無多大影響。
而仙尊祝斬不正是清楚認知到滄南衣的強大,故此才感如此任意妄為,生生將君皇乘荒寵成了這般模樣。
對于那些上位者的心思考量,百里安甚至都懶得再去多做其他深想。
只是看著如今的君皇乘荒,身為父帝之子,他會養出如性格,卻也不僅僅只是自身的原因吧。
百里安在心中嘆了一口氣,道:“這便是你的倚仗了?”
說話間,他眼底的猩紅之色漸漸退散而去,化為純澈的漆黑,偶爾間可見瞳仁深處卻是會折射出一種很淺的銀藍色輝光,如有天河嵌入其中,夜色雙瞳在雷電荒火之下,散發著朦朧的光芒。
他看起來什么變化都沒有,可那雙變化自然的雙眼里卻好似在這微妙的時刻里已經有了看破虛妄的可怕力量。
君皇乘荒早在十方城中見識過百里安仙魔雙修的本事,對于他能夠掌控靈力修行靈法這件事,并不奇怪。
可是見他竟是能夠如此輕而易舉、得心應手地將兩種背道相馳的力量融匯如此貫通,在運用靈力之時,將血氣隱藏得分毫不顯。
此刻在雷劫荒火之下看來,他與那天上仙人又有何異?
君皇乘荒看著周身流散著宛若銀白飛絮般的至純至凈的靈力,簡直不敢相信這竟是出自于一個尸魔之身,感受著除那靈力之外,對方絲毫不加以收斂的殺意,君皇乘荒心臟狂跳,立于陣界之中,沉聲下令道:
“此子欲弒吾性命!殺!給我殺了他!”
四巨靈之魁實力極其可怕,得了君皇乘荒的命令之后,緩緩睜開赤金色雙瞳,似有諸天符文游走于那瞳孔之中。
四巨靈同時睜眼的那個瞬間,百里安的頭頂至腳下,隨即生出一圈圈古圣符文繁復的陣法。
這一剎那瞬間,百里安頓時感受到了自身的氣機開始受到一股極為可怕的法則之力替代干擾,隨即一股不容抵抗的強勁力道裹了上來,如山海崩界,體內天元小世界開始出現崩塌歸墟之向。
君皇乘荒冷聲笑道:“你若借那擎翱之勢,殺本君的確易如反掌,可你以一人之身,憑己之力想要殺本君,未免也太過狂傲了些,也罷,今日本君就在此報我奪妻之仇,強取神源之恨……”
直至那四靈巨魁紛紛同時完全睜開眼睛,百里安所立陣法替代之處,發出一道震人心魄的暴鳴之音,周身方寸之地的空間,開始以著不規則的形態開始發生法則崩塌。
然而下一瞬,鎖鏈伶仃的清脆之音劃過夜色雷音。
一縷清冷的月華穿透那破碎崩塌的空間大陣,一隱而現。
亂風飛渡的長夜之下,一蓬潔白衣裳撕裂如碎裂繽紛的蝶,在空中亂舞。
待到陣光散盡,百里安竟是不知何時,毫無氣息的穿渡空間,無視法則鎮壓,立于茫茫天夜之間,身后雷火滾滾如隕石,半身衣衫碎裂撕扯于風中獵獵作響,碎裂衣衫下,裸露出的身體勻稱修長,薄薄一層肌肉包裹著極具力量感的骨骼,凌空而立的姿態很懶散,在他抬起手臂之間,卻又能夠清晰地看到他看到他皮膚之下肌肉用力的弧度,以著蓄勢待發之勢,一指朝著虛空點出。
“嗡!!!!!!”
空間里震蕩出隆隆天音,雷聲緊跟著在九天之間炸裂開來。
君皇乘荒驚恐地發現,自己足下山地開始發生可怕的皸裂與動蕩,宛若與后土大地緊密相連的六芒星陣也在瞬間崩解。
隔著四起的灰塵亂雪,他看見守護在自己四方的巨魁們,靈臺宛若被一只無形的手指殿中一般,眉心靈臺大開,驚人璀璨的金芒宛若洪流一般轟泄而出。
隨著那金光流泄的,還有那不可名狀的法則。
君皇乘荒一個失神,不知從哪里落下的一道閃電驚雷,直直穿過渙散的陣光劈在他的背上,瞬間撕裂肌膚,綻出焦黑的皮肉白骨。
劇痛掀頂而來,君皇乘荒凄厲慘叫出聲。卻根本無法理解百里安究竟做了什么,竟是如此輕而易舉的破解了四靈巨魁的守護陣界。
一指點出,百里安的身體仿佛似難承受一般,蒼冷的肌膚開始滲透出血珠,飛快染紅了殘敗的衣衫。
他并不在意地甩去指尖流淌的血珠,垂眸看著依舊守護在君皇乘荒身邊的那四道巨大如天柱般的金色身影,薄唇微掀。
“跪下。”
那一剎那,天地為之暗然,他立于虛空,神情淡漠如神祗,高高在上,眼神淡淡一掃,竟有幾分君臨之意,睥睨離世,不容抗拒。
轟然聲響里,即便是守護在君皇乘荒身邊的四靈巨魁卻是在這淡淡二字之下,龐然身軀如山傾般接連跪下,俯首低眉。
完全是超乎意外的發展。
君皇乘荒不顧背脊間傳來的撕裂劇痛,他徹底慌亂起來,又驚又怒:“你們在做什么?你們是父帝在這世間的遺留物,你們天生的使命是遵循命令,守護于我,放眼整個六界蒼生,你們能跪的唯有天地君師帝!他是邪魔!他分明是……”
話語之聲戛然而止。
君皇乘荒猛然抬首,看著高空之上,一身氣息分明太過清凈如神祗般的少年,縱然衣衫染血,卻依舊有種難以描繪的圣然。
若非早已知曉來者是誰,這一刻,僅憑氣息,他都有可能將他錯認成為滄南衣。
一個尸魔王族,一個眼神,竟能有足以讓四靈巨魁都無法抗拒而歸伏的帝威之意。
“你……究竟是什么人啊?”君皇乘荒臉色慘白,喃喃說道。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個極其荒唐的念頭。
此子,該不會是即將成為帝玉下一任的主人吧?
百里安并未回答君皇乘荒的問題,他揉了揉有些脹痛的眉心,面無表情道:“今日,無人護得住你……”
君皇乘荒一下子失去了探知真相的秘密,他看著百里安身后涌動的雷云,臉色大變,道:“不……不!你不能殺我,你可知曉本君是誰?!”
百里安眼神乏味:“到了這種時候,還在翻來覆去地重復提及自己的身份,不覺得太天真了些嗎?我若顧及你那所為的帝子身份,我今日自然不會出現在這里。”
他既然出現在這里,那自然今日……他的身份是誰,都不管用了。
在百里安那看死人垃圾的目光之下,君皇乘荒忽然神經質的癲笑了一下,他肩膀顫抖聳動,表情夸張怪異,嘴角扭曲道:“我知曉你沒有放過我的心思,你本事當真是大,將本君逼到如此狼狽絕望的地步,奪我妻子,搶我神源,便是連水神國域你也要收為自己的囊中之物,你那點可恥的心思,真是暴露無遺,我實在不明白,滄南衣那個女人除了生了一副好皮囊以外,她有什么好的,既不識趣,也不溫柔,鐵石心腸,終生只會叫天底下男人都仰望的存在,與石像有什么區別,竟能夠讓你費盡心思,做個侍君還不夠,竟還想求個正名!
本君閱女無數,雖模樣或許不及她,可論知情識趣,溫柔大方,哪個不比她強,今日你若是愿意與本君化敵為友,本君愿不計前嫌,也不去在意你那邪魔身份。
在此我們今夜以雷劫起誓,就此皆為異性兄弟,你喜歡滄南衣,盡管拿去便是,這世間還有許多好女人,本君都愿與你一一分享,這個主意不錯吧?比起當一個反叛的邪魔逆賊,做父帝之子的兄弟,本君認可了你,我阿兄那里,自有本君為你說話,自此以后,尸魔不再是六界之中不可被提及的禁忌,你得正名,總比與那邪神舊神主廝混在一起好。
今日你若是愿與本君化敵為友,幫助本君渡過此難關,本君必然感念在心,來日這天地六道之間,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鐵石心腸?”百里安失笑道:“君上的心腸聽起來倒是柔軟多情得緊,可我到想要問一問,究竟是誰在大戰之際,拋棄了自己新婚不久的妻子偷生茍且,你口中所說的溫柔大方,知情識趣的女子,在那鶴延觀中,哪一個不是這樣,也未必見你有多珍惜喜愛,被你試做如衣物般的存在,又被你如此廉價地當做籌碼來交換自己的利益,你又憑什么覺得能夠打動人心。
今日這番言語,我當真不知,若是你父親聽見了,又該作何想法?”
君皇乘荒見他如此油鹽不進,說理不通,顯然就是毫無勸說可能,鐵了心地非殺他不可了。
他忽然癲狂,臉上因恐懼而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表情,雙目赤紅如狼,道:“你少在這拿我的父親教訓我,他已經死了!一個死人,永遠也不可能從我這里感受到失望,他聽不到這些,也永遠不可能知道這些,你放心!在他生前,我一直都是他最疼愛最懂事的孩子,我從未叫他失望過,今后更是不會!”
“可我已經聽到了……”
這時,天地虛空之中,不知從何方,傳一聲幽遠輕微的嘆息。
一道半圓的領域化為光罩,在這一刻,將這間山頭隔絕于天地之外,同時也隔絕了外界所有的氣息。
風云雷動的巨大陰影里,漸漸顯出一道高大的身影,君皇乘荒身子微僵,聽見那人踏碎云霧風雪的聲音,只感受到雙耳嗡的一聲,渾身上下的血液仿佛皆在這一瞬間,沖上了腦頂一般。
他看著那人,心頭先是震驚,緊接著便是劫后重生的狂喜,他當即大聲喚喊道:“父親!父親!父親救我!父親快些救救孩兒吧?!!!!!”
他從未想到,自己竟然還有見到父親的那一日。
父帝歸墟而隕,時隔幾十萬年,竟還有重返陽世之日!
今日有父親在此鎮場,何人敢殺他!
他全然將方才懦弱毫無底線的言語拋諸腦后,心中無限暢想著,要如何狠狠收拾這該死的尸魔王族,將他骨頭一根根從身體里抽出來,再用雷火日夜鍛煉,來報仇雪恨!
他還要……
還要如何尚且未暢享出來,他便見自己多年未見、世間最尊貴的父親,竟是周身毫無戰意,朝著百里安客客氣氣行了一禮,道:“自與小友上次一別,此番再見,小友修為精進至此,當真叫人嘆為觀止,可喜可賀。”
百里安倒也客氣,只是語氣頗為無奈:“真正叫人嘆為觀止的,還得是您這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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