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燦在總督府外蹲了半余月,里面的人進進出出,但他仍一無所獲。
這次又兩個人從總督府出來,穿著普通黑衣,說說笑笑地到附近的一個酒肆里喝酒。
這兩人對于江燦來說是熟面孔了,因為他經常看到他們無所事事結伴出來喝酒。
江燦咬著牙。自己受凍多日,他們卻悠閑自在地喝起了酒,真是欺人太甚!
于是,酒肆里多了一個身影。
江燦喝著小酒,吆喝著讓店小二再上兩盤小菜。
店小二應聲“好嘞”,飛快從后廚端來小菜,嘴里喊著:“客官,您慢用。”
江燦小口抿著酒,像是在品嘗酒味,與周圍人大碗喝酒格格不入。他哼著小曲,翹著腿,好不清閑。
旁邊有漢子大概是喝醉了,嘴里含糊不清地罵著人:“……他娘的……吃干飯……屁事不做……”
他同伴也喝得醉醺醺的,雖然聽不懂他在講什么但一直附和道:“是啊,是啊……”
旁邊那兩個從總督府出來的士卒見此一笑,對著他們指指點點,似乎在笑話他們。
江燦眼珠子一轉,端了酒杯湊過去低聲好奇一問:“兩位大哥,他們在說什么?”
冷不丁冒出來這么一個人,兩個士卒看著他一愣,沒回答,酒也忘了倒,江燦一屁股在他們對面坐下,麻利地幫他們倒了酒。
其中一個士卒先回過神來,看了眼江燦下意識地皺眉:“你是何人?”
“我啊,我就是個過路人,經過這酒肆一聞酒香就心癢癢,定要來喝杯酒的。”江燦豪氣地一口把酒喝完,“這的酒真不錯啊。”
這話兩個士卒都贊同,聞言立刻點頭:“這酒肆的酒是出了名的好,小兄弟,你來對了。”
江燦爽朗一笑,跑回自己的桌前抱了酒壇過來:“兩位大哥,店小二說酒肆里有幾種酒,千金醉,百里香,十里桂花……哪種勁更足啊?”
一說起酒來兩個士卒就有了興致,看著江燦的眼神也友好幾分。
“要我說,千金醉真是好酒……”
“哎,百里香也不錯,香味四溢啊……”
江燦聽得很認真,不時附和一兩句,夸他們是行家,把兩人哄得心花怒放。
江燦再向店小二要了幾壇酒,笑著說道:“兩位大哥都說得好,這些酒我都得嘗嘗,大哥,你們也喝啊,別跟小弟我客氣。”
就趁著喝酒的功夫說了幾句,三個人就稱兄道弟了,接連喝了好幾壇酒,酒酣濃醉時,兩個士卒這才回答了他先前的問題。
“他們啊,他們在罵府衙呢,拿著俸祿不辦事,成日窩在衙里不出來,前些日子永輝堂一時,還是我們總督府……額,不是總督府,是總督府……”
一個士卒說話說得顛三倒四的,另一個士卒也沒好到哪里去,“我們不是總督府的人,仝校尉都說了。只要我們去喝酒,就別提總督府……”
可他們已經提了很多次總督府了。江燦笑得不行,他沒醉,卻裝作暈頭轉向的,扶著額頭暈乎乎地說道,“什么……什么永輝堂啊,我來賀州幾日,都,都沒看到過什么永輝堂……”
他說話聲音不大,兩個士卒能聽到足矣。
“永輝堂都不知道?”一個士卒指著他笑話道,“這黑店,竟然私造兵器,早被關了……”
“私造兵器?”江燦把嘴捂著,一臉驚訝,“這可是大罪啊。”
“是啊,那些人啊,真是大膽,看,都被砍了吧。”士卒喝得醉醺醺的。
“都被砍了?能造兵器少說一兩百號人吧,這么多人都殺了啊?”
“是啊,該殺的還是要殺的。”
聽到這句話,江燦表情板起來,得,又一次竹籃打水一場空。他抿了抿酒,酒杯空了再倒一杯。
“不過嘛,也沒那么多人……就七八十個,你們說,這永輝堂小小一個地方,怎么有這么多人……”
江燦倒酒的動作一滯。
小地方,這么多人……
他一驚,之前總想著永輝堂被查封了,不少人盯著呢,就沒來得及去那里看一眼。
“你們去現場看了嗎?”他問。
“沒……我們哪里進的去……”
“都尉大人……派了一隊人……門口被圍得水泄不通,我們就是,在外面擋著好奇想闖進去的百姓……”
江燦“哦”了聲,眼神一閃,抬頭飲了杯酒。
兩個士卒喝得很盡興,一直喝一直喝,最后相互攙扶著東倒西歪地離開了。
走的時候,還熱心地跟江燦說,他們明日也會來此喝酒,讓江燦在此等待。江燦笑著應是。
“嘴不嚴實的人到哪都不堪重用啊。”江燦看著他們搖晃的背影感嘆一句,“不過,焉知不是福呢?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安全的。”
半個時辰之后,江燦來到了永輝堂門口,看到門上一大堆謾罵的話,讀了幾句,他忍不住笑一聲。
“永輝堂前萬人罵……寫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路過一個漢子,扛著木柴,聽見江燦的話還以為他是為永輝堂的人鳴不平的,立馬皺了眉放下木柴:“永輝堂的人都不是好東西,活該!”
江燦被嚇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嚇,你嚇死人啊!”他捂著胸口,“我就是路過看到這門上寫了東西,停下看看而已。這里是什么地方我都不清楚。”
那漢子知道自己錯怪他了,不好意思地笑著,摸摸腦袋,“原來如此,我當你是為他們鳴不平呢。”
“他們?誰啊?永輝堂?”
“是。”漢子把永輝堂做的事告訴他,順便罵一句,“竟如此見錢眼開,都不顧家國安危,與燕人合作,真是可恨!”
“是可恨。”江燦呸一聲,跺跺地面,“我當是什么人呢,原來是這種喪心病狂之輩!”
“是呀是啊。”另一個經過的老伯連聲附和,說道,“還好總督府的人過來把人抓了,不然啊,后果不堪設想!”
“燕人奸詐陰險,誰又能知道他們得了兵器下一步會不會滋事挑釁,燕國那種窮地方,鐵器都不多……”
一會兒功夫,永輝堂門口便圍了一堆人,都是大罵永輝堂無恥行徑的百姓,還有瘦弱書生趁機跑來扶著筆在門上寫字,邊寫邊念叨,好像念咒語一樣。江燦看傻了眼。
“兄臺,厲害啊。”他拱手對著書生一禮,書生含笑回禮后繼續寫,重新寫了半扇門字。
江燦見人多了起來,剛打算問些什么,有幾個帶刀的士卒冷著臉快步走來,伸手把人群揮開一道口子:“這是你們能待的地方嗎?是想和他們一樣?還不快走!”
百姓們畏懼地退開,臉上傲惱,他們跑這來湊什么熱鬧啊。
只有書生紋絲不動,但士卒一把把人推倒在地:“快滾,窮酸儒!”
看他們急于要趕人,江燦便梗著脖子裝腔作勢:“怎么,永輝堂做了此等壞事,我們不能在此罵人嗎?”
“要罵到別處罵,別在這里……”
“別處?這里才是永輝堂啊!”
江燦順著竹竿往上爬的態度把士卒們氣壞了,當即就抽出刀:“你要挑事?”
“我冤枉啊!”江燦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看向眾人,“各位叔叔伯伯評評理,我并沒做什么,只是在這罵了永輝堂,難不成這都錯了。”
“快滾!”士卒不耐煩了,對著江燦踢一腳,先前扛柴的漢子見他如此也看不下去,拖著人快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