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振興本來高興期待的臉色，也如同潑了一盆冷水一般，神情黯淡下來，面容間浮現出幾分猶豫之色。
江若男一看他這模樣，就知道他是不敢去問。心下覺得他這樣，委實是沒有什么擔當，但是想想他這年紀，又是老來子，一直被寵溺著，也松軟了一些口氣，卻是回頭對陸振軍道：“你等他去問了，做好決定再去走關系，免得最后萬一小蘇同志不愿意，鬧起來不好看。”
這意思，便是陸振興不去問，他們便不會幫忙。
劉春換臉色變了變，心道，怎么可能不愿意啊？出去G省山區，和到陵城荷花村，一個人生地不熟，一個這么近還有人照應，傻子都知道該怎么選啊！
但是看了看陸振興的模樣，聰明的止住了話頭，畢竟這事情最后多半都是要仰仗養子走關系，還是不要在這時候鬧出不開心了。
“嗯。”陸振軍也自然注意到了父母的臉色，只是他心里本也和江若男想到了一處去，這時候她都主動開口了，自己哪里還會拆她的臺？
“四弟你自己盡早去問，眼看著最多還有半個月這批知青就要上車出發了，你盡早問了，我也好早點解決了這事兒。”
說是半個月，其實陸振軍最多還能在這里呆兩天，也就是說，陸振興必須在這兩天內去問清楚。
如此這般趕鴨子上架，陸振興便是還想退縮，都沒了辦法，這天下午就想了辦法去尋蘇丹華了。
陸振軍也是出去尋了過去的戰友兄弟敘舊去了，還準備了東西去看望。因為天氣實在太熱，江若男就沒有跟著一起去，而是帶著倆孩子在機械廠樓下陰涼處納涼。
倒是有些婦人在樓下，不用上班的，看著這一對養的極好的孩子，上前說話攀談的人倒是不少。
江若男帶著孩子走了一圈，才擺脫了這一堆婆婆奶奶大娘媳婦，明軒吐吐舌頭：“我的媽呀，真是太難了。”
一臉慶幸的感覺，流露出的卻是對這些親切“關懷”的敬謝不敏。
江若男不由好笑：“你們以后回來讀高中，跟這些奶奶嬸子的打交道的還多著，現在就怕了？”
“誰說我們要回來讀高中了？”明軒卻是一挑眉，“媽媽，你不會真決定就把我們送回來吧？”
江若男好奇，想到之前他也說過類似不想來錦城高中讀書的話，也是眉眼一挑：“怎么？你不想回來讀書？不來這邊，難不成你還去梁城高中讀？”
明軒眼咕嚕一轉，卻是沒有正面回答：“媽媽，你說四叔到底還會不會下鄉？”
“你覺得呢？”江若男把球踢回去，“你問這個，難道你還想也去下鄉不成？”
想到這里，倒是停下腳步打量起明軒來，“你不會真有這念頭吧？”
明軒也沒瞞著：“反正我是覺得這樣讀高中挺沒意思的，我想去荷花村，可以自學高中課程啊！再說張老師和付老師不是大學老師嗎？小姨也說了他們都是很有文化很有本事的人，我要是向他們請教，怎么說也肯定不比讀高中差。”
“哈……”江若男張大嘴巴，目瞪口呆了一會兒，“你倒是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哈！”
明軒點頭：“媽媽，那你同意嗎？”
“嘶，這個啊……”江若男自己當然是糾結的，“那你的學歷，自學和到學校還是不一樣的……”
畢竟，在學校總有個學歷證書，自學的話，也不知道七七年高考的時候講不講究學歷要求呢？好像放得比較寬吧……江若男放飛思緒，后悔當時也沒問杜嬌嬌問得再清楚明白一些。
“那有什么？”明軒卻是不以為然，“我們就在梁城高中報名讀著不就行了，反正現在那么亂，我們就是報了名不去讀書，學校也未必清楚。”
江若男一尋思，好像也是這個道理。
然后又驚道：“你連這個都想到了？”看來是真的想要下鄉去了。
說不得這念頭比陸振興還早呢！
這廂想著，就聽明軒堅持道：“對啊，我都想清楚了。媽，那你答應不？”他也知道，家里只要媽媽答應了，那就沒事兒了。
“你小叔叔這樣，你也這樣……”江若男不由扶了扶眉心，“一個沒解決，又來一個……真是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啊，你說你們，好好的學校里不呆……”
念叨是這么念叨，但她自己也不由得思索起了這件事的可行性。
“大哥，你就別煩媽媽了。”卻是一旁一直不發一言的彩鳳開口了，“爺爺奶奶才因為小叔叔這樣鬧了一通，家里都還沒清凈呢，你要也說要下鄉，爺爺奶奶非得生悶氣不可。”
再說也不該問媽媽啊，到時候爺爺奶奶不是就怪媽媽了嗎？
彩鳳想的倒是很透徹。
明軒聞言也點點頭：“也是，小叔叔要是下鄉去了，估計爺爺奶奶心里是挺不好受的，不過我不一樣。那我早點跟爺爺奶奶說清楚。”他可不想瞞到最后跟小叔叔一樣。
彩鳳卻道：“你還是等小叔叔那邊決定了再說吧，我看小叔叔那樣兒，估計還玄著。最后不一定能下鄉呢！”
江若男看她那模樣，卻是好笑，又見周圍無人，便道：“你怎就知道玄著？說不定他們就一起答應了，到時候你們就要多個小嬸嬸了。”
彩鳳卻瞪大眼睛搖頭：“我覺得不成。多半不成。”
“怎么就不成了？”江若男繼續問，其實她也想知道孩子們在這件事情上的看法。
“媽媽你想啊，那個蘇同志，之前小叔叔說可以一起留在城里，還幫她弄鐵飯碗，她都沒有答應，現在怎么會答應跟小叔叔一起荷花村？”第一次沒有接受恩惠，第二次當然就更不會接受了。
彩鳳想了想又道：“而且，說不定她還會勸小叔叔不要這么做呢！”
“你都沒有見過她，你倒是說的一套一套的了。”江若男笑。
彩鳳昂首挺胸：“小叔叔不是都說了嗎？我猜大概都這樣。”
江岑看著她，忽然眉眼一動：“那彩鳳兒，如果是你遇上這種情況，你會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