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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沉瑜沒注意到他細微的動作，看著清新的素齋，心情轉好地想它們嘗在嘴里是不是有看起來的爽口。
天家入住，不可能指望讓皇后真的像寺廟里的僧人一樣茹素。老住持自動無視了菜中添的肉色，介紹完每一道菜品，不敢多打擾地領徒離去。
女醫將菜全部檢驗了一遍，發現沒有不能吃的轉交給玉扇等人試毒。
沈沉瑜這才舉起了筷子，夾了根格外鮮亮的青菜，略帶討好地放在了沈夫人碗里。
沈夫人看著她的舉動，歇了教訓的心思。事到如今再罵她有什么用，只希望皇上不會真的計較。
不過還能給她遞信，說明還沒有丟了情分：“吃飯，別餓了我的寶貝外孫。”
宸王府。
養完傷的慕容玨氣質更添清逸，楊傲站在他身后有種主子隨時準備飛升的感覺。
“國寺……”
慕容玨剛一開口，楊傲就截斷道：“皇上在國寺四周都安排了人。”
作為下屬，他始終沒辦法接受原該屬于主子的帝業敗在一個女人的手里，理智和情感都不可以：“國寺如何，不是您該關心的，您的眼光應該重新回到應該注視的地方。”
回答他的是暗夜里長久幽嘆的弦音。
楊傲不甘，此時王爺和以前的相比，他還是想看到以前，至少意氣風發，也不用看了心里堵得難受。
如果皇后不在了，會不會……
正胡思亂想著，飄渺的琴音停下：“讓平陽的人準備出手。”
楊傲頓時一凜，激動道：“是！”
晚間，沈沉瑜喝完藥，睡不著地半躺在禪房的榻上，
沈夫人陪著她，坐在一旁給她打扇子，沐浴過后周身散發出的蘭香越發沁人心脾。
沈沉瑜不怕熱地抱住她，母親的陪伴填補了心里的一絲空蕩：“二哥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出發去平陽了吧！”
沈夫人扇扇子的手未停：“嗯，你二哥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你爹那兒也會多派心腹護著他的，你顧好自己就行。”
沈沉瑜聽她嘴上說得云淡風輕，知道她心里其實也記掛不下，往她懷里蹭了蹭：“那就好，二哥素來聰明，行事又穩妥，肯定能平安歸來。”
沈夫人聽著她的安慰，心里的擔憂減淡了些：“你若有你二哥一半的性子，我也不至于整日里為你提心吊膽，生怕你在后宮拎不清地做出什么錯事。”
沈沉瑜委屈地倚在她的胳膊上：“娘，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太適合做皇后？”
沈夫人對著她映著月光依然嬌媚如初的面容，沒好氣道：“你說呢？”
無才無德，現在連尊卑都不放在眼里，敢跟皇上吵，真當他還是以前任打任罵的平王。
沈夫人雖然怪沈沉瑜，可誰生的誰疼，要說慕容瑾一點錯沒有，她也不信。
她的女兒雖然驕縱了些，可將世家子女欺軟怕硬，識時務的優點都學了個精，連老太后那般頑固挑剔的人都能哄得了，沒道理應付不了一個還算寵愛她的皇帝。
沈沉瑜仰著頭，點點月光盛在眸底，似一碰就會破碎般的虛幻：“娘以前常說男人有妾氏，容易家宅不寧，所以一直告訴我，長大后要嫁入清肅的人家，最好夫君人品正直，清心寡欲。”官位再比爹和哥哥們低幾級，想欺負她都不行……
沈夫人聞言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娘很后悔，娘錯了，以前不該與你說那些。”她有今天的性子也是她養出來的，怪她不好。
等等——
沈夫人皺眉：“你和皇上吵架是因為后妃？”
沈沉瑜搖搖頭：“不是，可我現在才發現，其實彼此兩人之間的問題比妾氏更嚴重。”
沈夫人隱隱不安：“怎么回事？”
沈沉瑜想了想，低頭摸上自己的肚子，慢吞吞道：“我發現自己好像從來都不懂他這個人。”
沈夫人嗤笑，再厲害的權臣也不敢說完全能揣摩到圣心：“這算什么，娘有時候也不懂你爹。”
“那不一樣。”至少她的爹娘幾十年來彼此恩愛，觀念如一。
沈沉瑜抿唇，突然生澀地開口道：“娘……假如有個人口口聲聲說愛你，卻因為某種不可逆的原因，殺了你全家，包括你。而有朝一日你重活了過來，會如何對待他？”
沈夫人頓時放下胳膊，拿扇子點點她的腦門，怒道：“你又偷看了什么亂七八糟的話本子？娘說過多少遍了，你現在是皇后！別總做些不符合身份的事！”
沈沉瑜無奈地躲開腦袋，沒辦法跟她解釋，其實她現在都快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了：“娘，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沈夫人收回手，心不在焉道：“要么殺了他，要么敬而遠之。看什么情況吧！你都說不可逆的原因了，也許對方曾經也屠過他滿門，報仇也在情理之中，世上恩恩怨怨太多，對錯誰能說得清呢！就好比將軍打仗，你來我往，一斬萬兵，又豈是滿門能比得了的，可兩國停戰后，照樣彼此談和。至于兒女情長，在天下大義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沈夫人頓了頓，不滿地盯著她：“你從哪里找來的江湖情仇的話本？”聽著令人瘆的慌。
沈沉瑜斂了斂眸子：“沒有，女兒就是隨便問問。”
沈夫人明顯不信：“隨便問問，你就殺人全家？”
沈沉瑜當聽不見地躺下，閉眼：“娘，我困了，明日還要念經祈佛呢！”
沈夫人見狀，只能停止了追問，生氣地打著扇子道：“以后不許再看那些戾氣重的恩怨糾葛的話本子了，沒來由的嚇人，也不想想你現在的情況，閑了就多讀讀四書五經，作作畫也行……將來皇子生下來一定不能像你……”
沈沉瑜閉了眼，一動不動，安靜地聽著，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也許當真困了，不一會兒就真的入了眠。
沈夫人起初還訓著她，漸漸的，聽見她的呼吸變得沉緩均勻，聲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