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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玨目光清明,仿佛聽不見她的挖苦和諷刺似的,對于她的訓斥沒有絲毫的躲閃:“你剛醒,不宜站在門口吹風,還是回去坐著吧。”
話雖如此,可門外尚隔著一段廊檐,又有楊傲攔在正前方,不待夜風刮至她的面前便由他遮擋了回去。
沈沉瑜被他這番堂而皇之的借口給氣噎住了,一腔惱火發也發不出來,心煩意亂地很。
及至下人拎著食盒走了過來,慕容玨伸手接過后便主動走回了房間內,沈沉瑜看了眼寒鐵般守立的楊傲,僵冷著臉轉過了身。
慕容玨走到屋內的唯一一張桌子前,慢條斯理地將食盒里的糕點一層一層地取下,散發著香味的熱氣瞬間蒸騰了他的面容,清越脫俗得宛若謫仙。
沈沉瑜無意對上了他的側臉,突然記起她曾似乎聽見有人談論過宸王的相貌,她還從未真正仔細地端詳過他,如今看來果然不負京城第一。
可這些都與她無關,慕容玨是俊是丑皆是他自個兒的事。
“本宮想現在就回去。”沈沉瑜別開眸子,冷漠道。
她的確非常感激慕容玨救了自己,但她一刻都不想多呆在宸王府,這里不該是她呆的地方。
慕容玨擺放盤子的手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將其中的一只往沈沉瑜的方向推了推,除了眼中微微顯露的小心翼翼的討好,氣度猶如被雕琢過的完美:“吃點兒再走吧。至少,嘗一嘗你最愛吃的桂花糕。”
沈沉瑜聽著他謹小慎微的語氣,寧愿相信自己是呆在夢里沒走出來。
慕容玨在她為數不多的印象里一直都是溫文爾雅,穩重知禮,聰明有分寸的人,無論何時風評都好得不像話。事實也正是如此,睿智如慕容瑾都捉不到由頭和罪名來對付他,頂著閑王的名頭依然活得清凈太平。
可就是這樣兩輩子都交集淺淺的男人,背地里居然對她存有不可告人的心思,沈沉瑜是如何也想不通。
是瞧上了她這張臉嗎?
可再美的容顏遲早作古,她覺得人人稱頌的宸王不會如此地膚淺,何況她的脾氣在貴女圈中壞得不像話,連一個要好點的閨中密友都無就是最好的證明。
當初所謂的踏破府門的求親,大約多數也只是沖著父親的地位而來,以至于第一次被慕容瑾抱著說喜歡,她是那樣的激動羞澀,那樣的欣喜若狂,那樣的患得患失。然而他們成親后,她仍沒有變成更好的人,反而變成了什么都錯的人……
沈沉瑜很有自知之明,尤其是明確自己身上沒什么優點之后,對于慕容玨的心思就更難理解了。
不過她也不需要去理解,兩個完全不可能的人,想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她要不要嘗一嘗桂花糕,多留在這里一會兒都沒有意義。
“不了,本宮沒胃口。”刻意忽略掉他眼睛里的期盼,沈沉瑜不帶商量地回道。
至于慕容玨是不是有別的目的和企圖,她也一并忽略了。上一世的經歷摧毀了她對于男人的信任,可不代表她會忘恩負義。他三番兩次救了她是真,為了她奮不顧身地受了傷也是真,有機會她一定還他這份人情,哪怕以命抵命。
她的口吻那么輕飄飄,好像是在說著胃口不好便不吃了,也沒什么大不了,慕容玨手指一動不動地推在盤子精致的邊緣上,心里說不清是難過還是失落。
“只嘗一口也不行嗎?”
嘗一嘗宸王府四季不敗的桂花的味道,為了她躲在暗無天日的偏院里悄悄開了好多年,不敢示人的孤獨與努力。
他和它曾經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能有與她呆在一起的機會。
“應該不比御膳房做得差,嘗一嘗可好?”慕容玨又將盤子往她的方向輕輕推了推,聲音放得低低的,像極了懇求的囈語。
沈沉瑜不懂他的執著,也許潛意識里也不想懂。無人知曉她心底對于桂花的喜愛已經變了,曾四季不敗,象征愛情的味道,于她而言已經變得索然無味,之所以會日復一日地繼續吃著,只是一種習慣,戒不戒都無所謂了。
慕容玨見她仍沒有妥協的意思,終是放棄了,沒有死死逼迫,要她非吃不可。
“那好吧。”他緩緩撤了手,可能由于動作太僵硬,指腹突然沒了力氣,盤子不小心摔落了下去,發出刺耳的碎響聲。
盛著的桂花糕頓時滾落了一地,有幾塊滾過他的腳面,隔著靴子散發出燙人的熱度,他卻恍若未覺般,微微彎起唇角,像平素那樣溫和地看著沈沉瑜道:“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他的臉上沒有露出絲毫失望或受傷的表情,可就是這般含笑的樣子格外地讓沈沉瑜覺得不舒服,可這結果卻正是她想要的,他答應立即送她離開,比吃什么都好。
“多謝。”沈沉瑜繞過凌亂的地面,與他道謝。
慕容玨淡淡頜首,仿佛彼此又回到了疏離的位置,只是背著沈沉瑜,含笑的眸子漫上些許哀傷,唇角也是強擠出的弧度。
他所給予的所有溫存都是真的,但似乎對她來說沒什么特殊,或許更多的是一種累贅。
他由著她討厭他,由著她回避他的感情,都沒關系,他無法硬生生地將她置于困擾和尷尬的境地,如果這是她要的,那么他退回遠遠看著的狀態就好。
房間的機關悄然而開,一處罕為人知的地道赫然出現在沈沉瑜面前。
沈沉瑜卻沒多少驚訝,皇子們之間的爭斗激烈,聰明的都會給自己留一些退路。慕容玨若真像外表所展現的一樣人畜無害,早就被吃得連骨頭也不剩,哪里還會平安活到至今。
她也沒有任何回宮后要向慕容瑾告發他的想法,只是一處地道而已,還幫她妥善地掩飾了這次的失蹤,于情于理,她更該感謝它的存在。
沈沉瑜跟在慕容玨的后面下了地道,只在慕容玨想扶她的時候,不動聲色地退開了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