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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內疚，擔憂，不安，甚至還有一絲恥辱……種種情緒交織成一張大網撲面而來，將慕容瑾緊緊罩在其中，快要把他逼瘋了！
不要想，不能想。
慕容瑾盯著空曠的大殿，竭力壓抑心中的恐慌，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夜的蕭瑟凍結雙眼，粗蠟突然斷裂，大殿照耀不入一絲光芒……
慕容玨從沈沉瑜手中取下握不穩的杯子放在一旁的矮幾上，神色自然，語氣隨意地問道：“有沒有感覺舒服了些？落水對身體不好，我讓廚房給你熬了碗紅棗姜湯，一會兒進食再喝點。”
沈沉瑜不說話他也不氣餒，拇指輕柔地撫上她的手腕，星眸里盡是憐惜：“疼么？”
怎么可能不疼？可沒必要跟不相干的人談論。沈沉瑜避之不及地縮回手，落下衣袖掩蓋住淤痕，冷靜道：“多謝王爺相救，本宮該回府了。”
她將“本宮”二字咬得很重，提醒慕容玨的寓意再明顯不過。
慕容玨望著她臉上的淡漠和口氣里的疏離，絲毫不覺得自討沒趣：“已經很晚了，用些糕點再走吧，不然沒力氣。”
“不必了。”沈沉瑜不愿意跟他牽扯太多，立即將身體從被子里抽出來，然而膝蓋剛靠近**沿就被他的手給捧住了。
慕容玨彎腰蹲下，將她的腳托在懷里，以一種極其珍視的，緩慢的動作，小心翼翼地將一雙嶄新的繡鞋套上了她的腳。
大抵是他從未做過此事，手指輕微地顫抖，耳尖染上一絲緋紅，在跳躍的燭光中，淡得好像被白云遮住的紅輪，神秘，朦朧得令人心動。
沈沉瑜在他突然俯身托起自己腳的那一瞬就懵住了，停滯了一個心跳的時間，條件反射般地想將腳收回，卻被慕容玨看似柔軟的力道給牢牢鉗制住。
“不要著急，馬上就好了。”慕容玨仿佛看不見她的抗拒般，自顧自地替她穿鞋。
手掌的溫度透過腳面直傳達進了心底，沈沉瑜腦子“轟”地一下子亂炸開，整個人被他驟如其來的輕薄，以及輕薄下的鄭重和珍視壓得喘不過氣。
這算什么？
都不是年少輕狂不知分寸的年紀，該懂的規矩和男女大防就算不刻意提醒也該時時銘記于心，可他此刻卻在做什么？
沈沉瑜心情糟糕得想踩他的臉，知不知道你的行為有違禮教，有悖倫常！
擺出這副姿態是想陷害誰？
沈沉瑜頓時緊張地看向四周，發現屋子里除了他們，空蕩蕩的不見其他人影，仍然覺得郁躁透頂。
真荒唐——
沈沉瑜感受不了他的柔情，只覺得他的輕薄行為將自己推至難堪的處境，哪怕是被人劫持，遭受凌辱，也不敵他此刻的所作所為給她帶來的沖擊和羞恥強烈。
“合不合腳？”慕容玨蹲在地上仰起頭問她。
沈沉瑜看著他認真詢問的眸子，發堵的心突然靜了一下，隨即“蹭”地站起了身：“宸王下次不妨也如此伺候伺候皇上，以便兄弟之情更進一步！”
諷刺完，沈沉瑜看也不看他的臉色，毫不客氣地繞開他，他都有臉將自己放在宦臣的位置上趕著伺候她，她還有什么不能受的，大不了將他當做福祿用一回。
這么去想，沈沉瑜郁躁的心情才舒服了些。
慕容玨原本熠熠的眸子霎時黯淡了下來，置于身側的雙手指骨隱隱發白，他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他只是一個卑劣的試探者，而在她的心里，但凡他過于親近的舉動，只會令她蒙羞。
慕容玨蜷縮著的手指慢慢攥緊，為自己藏在心底的暗無天日的那一絲祈盼感到恥笑。
“娘娘請留步。”
沈沉瑜走到臥房的門前，沒等再邁出一步，就被守在外面的楊傲給攔住了。
楊傲目光冰冷地攔著人，語氣絲毫不因為沈沉瑜的身份而有所忌憚，也許在今日之前他不太懂主子的一些反常作為，可現在他懂了，而且為之深感痛心疾首。
楊傲知道自己對待沈沉瑜的態度應當公正敬畏，畢竟成敗不該禍及美色，可就為了一個女人……
想到上一次的遇刺，和不久前一向處變不驚的主子抱回她時的焦急，不由讓他懷疑主子當初是不是為了眼前的女子才放棄了唾手可得的皇位，這般控制不住的猜念幾乎要將他一直以來尊崇的信念擊潰，忍不住就想遷怒于沈沉瑜。
沈沉瑜無法瞧見他的心思，對于他的不尊敬難免生怒，但一想到現在自己身處于宸王府內，火氣就淡了下來。
慕容玨緩緩起身走向沈沉瑜，眼中的黯淡褪去，重拾溫和與干凈：“你一日未進食又是剛清醒，胃會受不了，吃點東西再走也不遲。”
沈沉瑜淡淡地掃他一眼，目光僅僅在他俊逸的面上停留了片刻便漠然地轉了開。
慕容玨神色卻沒變，依舊溫柔似水，充滿了體貼和關心：“我既然救了你，總該負責到底。”
沈沉瑜聞言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前胸，似乎又重見咫尺的利劍穿刺而過的那一幕。算起來，他到底救了她兩次，上一次她還沒好好謝過，而這一次……
沈沉瑜面容上的冷漠有一絲松卸，視線在月白色的衣袍上輕輕轉動，為他才一個多月就能行動自如的體魄而感到驚詫。
慕容玨微微勾了勾唇，沒有解釋自己的傷口根本還沒好，之前因為倉促前去救她而又開裂過：“你派人送來的人參很有效。”
沈沉瑜知道他在說她的謝禮，可畢竟是一條性命，又豈是區區人參能還清的，一時間情緒復雜難辨。
“你的行蹤不宜被其他人知曉，不介意就在這間房里用吃食吧？”遠遠的看見下人拎了食盒過來，慕容玨心平氣和地問道。
面對他周全的考量，沈沉瑜埋在內心深處的感激隱約有復蘇的跡象，可不代表她就忽視了他之前的越矩。
“宸王的禮儀都喂了狗嗎！連皇嫂也忘了稱呼？”沈沉瑜板著臉訓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