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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衣襟上的一處云紋深處，有一丁點兒的顏色不同，似是清洗過，原本染上的顏色已被洗去，留下非常不起眼的一小點兒，若不是故意去找，是絕不會看見的。據王嬤嬤說，這是當年華妃娘娘典禮之時，手持金印參加開印儀式時，金印碰到胸前，留下的朱砂痕跡。
朱砂洗了，痕跡卻并未能祛除干凈。
這千真萬確、再無疑問，這件禮服正是當年華妃娘娘冊封典禮上的那套。
“可為何賢妃明明比華妃娘娘矮些，衣裳穿著卻并未顯長呢？”
王嬤嬤淡淡地寫下三個字——“厚底鞋”。
海棠不禁啞然失笑，竟然沒有想到這一招，自己不需要人為地墊高，可不代表別人不需要呢。
輕嘆一聲，將壓在鎮紙下的紙條拿出。
王嬤嬤激動不已，正要伸手來接，海棠卻瞬間將紙條撕得粉碎。
“嬤嬤，原諒我食言了。我不能給你看紙條上的字。我要將你交給大理寺。”
王嬤嬤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眼里射出憤怒的光芒。
她抓起筆，在紙上憤然寫下兩個字——“騙子”！
是啊，縱然她罵自己是騙子，海棠也只能忍了。這出戲，一旦開場，就只能義無反顧地演下去，她不能提前揭曉，她得讓一切都像冥冥中注定，她明明安排了這一切，卻必須讓這一切看上去像是一場又一場的偶然。
海棠平靜地望著王嬤嬤，數十年的滄桑苦難，全寫在了她的臉上。她本該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小姐，她本該嫁到另一位富豪或官宦之家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因為一場追逐自由的錯愛，她成了卑微到泥土里的透明人。
“嬤嬤，你現在可以用最惡毒的語言罵我。我欺騙了你，我坦然接受。不過，我希望在不久的將來，若你們母子重逢，你能記得我們今天的約定。我助你脫離苦海骨肉團圓；你也要助我洗刷冤屈揪出黑手。”
王嬤嬤狠狠地盯著她，突然，“呸”地一聲，一口唾沫不偏不倚地，吐在了海棠的臉上。
海棠苦笑笑，拿出絹子，將臉上輕輕擦拭干凈，大聲道：“來人，將嫌犯王嬤嬤移交大理寺！”
聽說崔海棠審案，審來審去，抓了個又聾又啞的掃地嬤嬤，全后宮的牙都笑掉了。
云惜華笑道：“是不是她聽說昨兒皇上留宿錦秀宮，就失心瘋了，一個掃地嬤嬤能做什么？還能變天不成。”
卉珍卻道：“除了蘊秀宮的人，哪個宮的人愿意和她來往？只怕她還不曉得皇上昨兒寵幸賢妃呢。”
錦秀宮里，顧綺影也是大舒了一口氣。
事情越來越向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啊。老天真是眷顧自己。王嬤嬤發……呵呵，鬼認識她是誰，聽說又聾又啞還目不識丁，果然是崔海棠沒本事查不出真相，這弄了一個無法替自己辯解的替罪羊啊。
顧綺影的得意，差點就雀躍地蹦出錦秀宮去。總覺得自己可以洗洗手，上岸看熱鬧了。
不過有一點，皇后云惜華倒是猜對了，沒人跟海棠說，昨晚上皇上留宿在了錦華宮。崔海棠一心一意地查著案，一心一意地安排，一心一意地等待大理那邊的消息。
傍晚時分，天色已暗了下來。崔海棠打發了內務府一個叫萬康的主事太監去大理寺問進展。
萬康是她在內務府物色的一個人選，是這回秦琰指派給她的人手中的一個。結合上輩子她對內務府這些人的了解，這位萬康年紀比較輕，無門無派，做事踏實，很中崔海棠的意，便著意讓他多跑腿辦事。
這大理寺一來一回，倒也費不了多少功夫，只是萬康回宮的時候，卻帶來一個人。
一見此人求見，崔海棠心中一定，知道事情成了一大半。一切將如她所料，盡在掌握之中。
來人正是大理寺少卿郭四海。
郭四海年約四十出頭，長得一副端正剛毅的好相貌，一見海棠，便雙膝跪地，行完禮，怎么都不愿起來，堅持要跪著稟報。
海棠坐在大殿中央，也不扶他，故作奇怪地問：“大理寺郭少卿，可是審問王嬤嬤有了結果？”
郭四海還未開口說話，眼淚不由就流了下來。
海棠奇道：“郭少卿您這是怎么了？莫非我叫您為難了？”
“海棠夫人……”他語氣哽咽，差點說不下去。
“趕緊起來說，這是怎么了？”
“海棠夫人讓卑職審案子，可是……卑職……審不下去了！”
“這是為何？難道這王嬤嬤竟是被冤枉的？”
海棠自然也要為自己的名聲著想，將王嬤嬤送到大理寺，已是讓宮中笑話了一番，就算后頭局勢的發展能依著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多少也會讓人覺得自己辦事不力、腦子不靈。所以，她也得給自己留余地，不能真的顯得那么蠢。
海棠嘆道：“我也是吃不準，這個王嬤嬤行跡非常可疑，可是，我審問她的時候，瞧著她的眼神、她的樣子，又不忍心將她認定為疑犯，這才送到大理寺，讓郭少卿審理，畢竟你們辦多了案子，比我是有經驗多了。”
郭四海一聽，原來海棠夫人也并未確鑿地認定王嬤嬤是偷換禮服之人，心中越發委屈。
極力定住心神，低聲道：“說來話長，卑職這一番審理，竟審出一樁往事。眼下只有海棠夫人能救卑職，能救王嬤嬤。”
海棠趕緊叫人進來，給郭四海賜了座，又親自起身，佯作扶起郭四海的樣子，將他送到座上。
一時，郭四海心中感激不已。
他早知這位“海棠夫人”的來頭，沒有名份，卻比有名份的嬪妃還要尊貴，沒想到，倒是這么年輕這么好看，而且看上去甚是和氣。
“卑職自幼喪父、年幼失母，在太原城孫員外家中長大。孫員外夫婦仁慈，供卑職讀書，又同孫少爺一起上京赴考，謀得出身。這是卑職入仕的履歷。”
海棠點點頭：“郭少卿原來身世頗為坎坷啊，我倒是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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