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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這個宮殿的主人。
海棠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肩上的份量。
蘊秀宮如此龐大。龐大到僅僅是保持這個宮殿的日常運作，都需要大大小小數十位宮人去維持。這意味著她首先要管人、其次要管事。
海棠并不是頭一次當一宮主位。上輩子她也有個宮殿，在皇宮的最角落里，比凝暉閣也差不多大，一個嬤嬤、三個太監、兩個宮女，便是她的全部配置。雖說位份不是宮里最低的，但這待遇也差不多了。
又想起永柔的話，眼下自己是二皇子的母親，可不能再渾渾噩噩地過日子，咱不去眼饞別人的，但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倒是該好好管理起來了。
待秦琰走了，海棠讓田嬤嬤將闔宮的奴才奴婢們都叫來，在院子里站了黑壓壓一片。她則搬個椅子在臺階上坐下，碧云送來花名冊，由她一個一個喊出隊伍來認人。
有些是先前就已經注意到的，有些是默默無聞并未入眼的，這回一個不拉，每一位都是人冊對應，誡勉談話。
海棠其實不會說什么狠話，無非是問問籍貫、問問來歷，從這些人的應對和眼神里尋找一些東西。
狠話是留給田嬤嬤說的。
田嬤嬤一心向著她，卻又比她手狠。因為之前有過豐富的內廷經驗，日常管理宮人這種事，交給她是放心的。
這樣的信任，讓田嬤嬤愈加忠心。她原本已經存了心要淡出后宮爭斗，因為這主子實在是個怕事不爭的。可沒想到，一生孩子，想法也就悄然起了變化，主要還是這滿月賀禮的事兒，算是給了主子一個深刻的教訓。天下的庸人們都是看風向的，當嬪妃的，若自己不能制造風向，那就只能任由他人被風向牽著鼻子走。
田嬤嬤本來就沒什么笑臉，平常也只對海棠低頭，這會兒倒正好，扶著海棠走到宮人們跟前，威嚴地轉了一圈。
碧云和碧霞過來將海棠扶了坐下，然后海棠表態，她信任田嬤嬤，往后蘊秀宮的宮人管理，便交由田嬤嬤負責。田嬤嬤正站在一堆宮人跟前，刀都砍不進的臉上掛著寒霜，而后宣布了蘊秀宮的規矩。
規矩其實是海棠夫人定的，但是起草這些規矩卻也不能信口開河，是她想了不短的時間，又和田嬤嬤私下交流過的。
規矩不嚴苛，但若愈矩的話，處罰卻異常嚴厲。
宮人們聽完，心情真是完全兩樣。一部分人覺得這規矩比原來的處所寬松多了，起碼活得有個人樣兒；也有一部分人覺得規矩雖是不嚴，可萬一不慎愈矩……只怕卻受不了那懲罰。
等田嬤嬤宣布完，海棠卻也有些累了，對眾人道：“明白了么？”
宮人們自然是叫得十分大聲。
“我知道，你們就算明白了，心里也未必服。我不管你們心里頭服不服，我只知道這已經算是宮里最寬松的規矩，若有異心的，今兒天黑前跟田嬤嬤報備，明兒會讓內務府過來將你們領走。可若明兒一早你還乖乖地在蘊秀宮，那你只怕就要一輩子乖乖地呆在蘊秀宮了。自個兒都想想清楚。”
眾人一凜。之前只覺得這位海棠夫人性格慵懶活潑，是個嬌滴滴的大姑娘，頗受皇上偏愛。但如今再看，卻原來是有著另外一面。再要管起事兒來，只怕也是紀律嚴明的。
更加不敢怠慢，紛紛稱是。
田嬤嬤給所有宮人分了組，每組各選一個當分管，比如掃灑組、雜物組、針線組等等，給分管雙倍俸祿。但只要哪組出事兒，分管就得酌情連坐。所以他們自然會替海棠去盯緊自己的組員。
這事兒讓秦琰知道了，又笑話她。
“都知道金錢激勵了，有進步啊。”
海棠一揚眉：“反正皇上說了，蘊秀宮的支出都由大正宮承擔，我還不趕緊著多花些，顯擺顯擺。”
秦琰真是實在覺得好笑：“得了吧，就你那幾口人的月俸銀子，能多花幾個錢。拜托你要顯擺也干一票大的，讓我吃驚一下。”
海棠哪里干得出“大的”，也實在沒機會干一票“大的”，卻也要硬撐，說道：“回頭您看到禮單可別后悔。”
內務府考慮到海棠夫人頭一次干這活兒，過來“求溝通”的時候也是有備而來，列了多樣候選，又列出各樣的寓意和用場，做得十分細致周全，省了海棠好大的事兒。
秦琰很快就看到了禮單。
呵呵，半點都沒有后悔。每一府的回禮都克制而又有品位，而且還分析了各王府女眷的喜好，著實花了心思，非一般尋常人所干的差事。而熙郡王遺孀家的回禮，則是順親王帶上兩位蘊秀宮的太監隆重登場。
順親王家世子，與崔海霖關系不是一般的鐵，原本以為分別在即，沒想到崔海霖的人生突然飛升，又是升職又是加薪而且還當了駙馬，順親王世子也是喜出望外，幾乎要拉著崔海霖住到自家去，才能確認兩者之間的“情比金堅”。
這回受皇帝默許、崔海霖重托、以及蘊秀宮厚重的心意感召，順親王到熙郡王府的時候，著重強調了這是蘊秀宮海棠夫人的心意，一來是感謝熙郡王妃對蘊秀宮、對秦源的祝福；二來海棠夫人也知熙郡王府今非昔比，王妃艱難中的情誼，更讓海棠夫人感動，所以海棠夫人給王妃單獨準備了一份厚禮，隆重地送來熙郡王府，也請熙郡王妃有機會帶著小世子進宮玩耍，與二皇子增進一下感情。
熙郡王妃送禮的時候，也是存著攀附的心，畢竟日子越是艱難，她就越明白茍活的重要性。就是自己想跟著熙郡王去了，還有個沒斷奶的小兒呢。
熙郡王妃得了重謝的消息，跟長了翅膀似地迅速傳遍了各王公侯府，隨即也在朝臣中擴散開來。
女眷們都說海棠夫人真是憐惜人，熙郡王府湊份賀禮不容易，海棠夫人簡直就是以最熨帖的方式來了一次雪中送炭。
而男人們卻另有解讀。海棠夫人是皇帝最看重的后宮女人，她這么穩妥的人，做事能不走皇帝的心徑？所以這回，既是海棠夫人的心意，也一定有皇帝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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