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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里跟出來的隨從太監，有兩個被海棠帶出來伺候。海棠叫過來一個，低聲囑咐了幾句，那太監頻頻點頭，領命而去。
眾夫人并沒有在意，只以為側妃是關照什么私事兒，還是各自說著閑話兒。
站在老遠的耿素娥，與幾個姑娘說得終于開懷了些，被她們牽著手，牽到了眾人一起。
海棠故意問道：“今兒你們誰求的簽最好？”
眾姑娘七嘴八舌，都指著一個圓臉豐潤的姑娘道：“五娘的簽最好，不光得遇貴婿，而且還能跟著貴婿去繁華之處呢。”
姑娘叫賀五娘，她漲紅了臉：“都是玩兒的，偏你們當真。”
裘家大小姐性子直，也嘴快，笑道：“可不應了？你總是要出去找了，不會留在上浦鎮。”
海棠奇怪道：“五娘要去哪里？”
裘大小姐不無羨慕道：“她哥哥補上了京城大理寺的缺，她要一同跟去京城住。”
賀五娘補充道：“嫂嫂身懷六甲，娘怕哥哥一個人顧不過來，叫我跟著過去照應。”
賀夫人本在跟旁人說閑話，一看說到自家女兒頭上，也開心起來，笑道：“瞧瞧，大言不慚。她能照應什么，不過是叫她過去，給那小兩口作個伴兒。”
海棠也是聽出來了，的確，賀五娘自己也還小，管事兒是管不來的，再說了，誰家大少奶奶喜歡家里有個厲害的小姑子啊。分明是賀夫人讓兒子將她帶出去，憑著她的好相貌，指望在京城相一門好親事。
“原來是這樣，是要去京城的人呢。”海棠假裝驚喜道。
賀五娘見穆王側妃如此和氣，膽兒也大了，歪著頭道：“側妃，往后去了京城，我能去王府找您玩兒么？”
海棠心想，若按著上輩子的軌跡，我在再回京城，可就不會住在王府里頭了。
不過，臉上卻不能露出來，只笑道：“當然可以了，只要你不嫌我招待不周。”
賀五娘見自己得了穆王側妃的喜歡，也是更加高興，嘰嘰喳喳地問起京城的風貌來。
海棠留心著耿素娥，卻見她其實也豎著耳朵聽著，只是臉上大約是愁得習慣了，兩道眉毛依然似蹙非蹙的。
海棠不動聲色地，突然道：“聽說耿夫人倒是從京城回鄉的，人家在京城呆了那么多年都不說話，我這個都沒怎么逛過京城的，在這兒說了半日，只怕讓耿夫人見笑了。”
耿夫人一愣，隨即慌了起來，似乎很意外自己怎么突然入了側妃的眼，趕緊回道：“回側妃，賤妾在京城雖是有些時日，不過，離開好久，不知道京城還是不是以前的樣子，不敢妄言了。”
海棠笑：“耿夫人太客氣了。有空還是應該回京城去玩玩……”
“不敢……不敢……”耿夫人驚慌道。
海棠越發覺得疑心，看來這耿佐領一家，突然辭官離開京城，只怕還有些原委呢。
裘夫人似乎是要替耿夫人解圍，問海棠：“聽側妃這么說，你也不是在京城長大的？”
“我是跟著父親在江南長大的，去年春天全家才遷到京城。”
一聽江南，眾姑娘又嘰嘰喳喳羨慕了一陣。耿素娥始終只是聽著，并不開半點兒口，海棠又暗中望了她幾眼，卻是暗暗有些心驚。
這耿素娥沉靜的樣子，頗有些似曾相識。
心中一動，指著耿素娥手腕上的絞紋玉鐲道：“咦，耿小姐這玉鐲，是不是姑蘇的工？”
耿素娥一呆，下意識地低頭望自己的玉鐲。可憐她瘦得那個樣子，玉鐲掛在她細骨伶仃的腕上，甚是叫人不忍心。
耿夫人道：“側妃真是好眼力，這鐲子還是以前在京城的時候置的，江南工匠出手，丫頭喜歡，就一直戴著。”
海棠雙眼發亮，歡喜道：“耿小姐，能讓我仔細看看么？”
耿素娥不明就里，走上前來，半蹲著伸出玉臂。
“呀，就是這紋飾，就是這手工……”
耿素娥不由奇怪，終于開口問道：“側妃見過？”
“何止見過，這是我心心念念的物事啊……”海棠一邊說著，一邊去撫摸那鐲子，不小心碰到了耿素娥的手腕，她輕輕一縮，只覺得觸手冰涼。
耿夫人倒也識趣：“不值錢的東西，難得側妃喜歡，該當送于側妃當見面禮才是，只是這禮未免太薄，側妃莫嫌棄。”
說著，便示意耿素娥摘下。
海棠趕緊按住，笑道：“使不得。不瞞夫人說，我有個哥哥，也在這河南當差。那會兒他拿了頭一個月的俸祿，就給我買了個一模一樣的鐲子。可惜，被我不小心摔碎了，再要找一樣的，這樣式卻不常見，更別說還要是姑蘇工匠所制。所以方才驟見，一時有些失禮了。”
耿素娥一聽，心中不免翻滾，低聲道：“您哥哥……待您真好。”
“我爹娘就生了兩個孩子，我與哥哥從小感情深厚，他不在身邊的時候，見著鐲子就像見著人一樣。”
耿素娥更加感傷，不由落了淚道：“既是如此，這鐲子更應該給側妃。戴我手上，不過是個飾物，戴您手上，便是一份念想。”
說罷，不由分說就褪了鐲子下來。
她實在太瘦，竟連皂水都不用涂，輕輕巧巧地就褪下，也是叫人心疼。
海棠越加確定，這姑娘性子良善，就是性格太悶太敏感了些。便接了鐲子，道：“竟在這三圣禪寺里又遇見了這樣的鑼子，豈不要感謝菩薩？走，陪我一同去給菩薩上炷香。”
耿素娥錯愕間，已被穆王側妃拉著手往外走。
只聽穆王側妃回頭對同樣錯愕的眾人道：“我們去去就來，你們先吃著點心啊。”
海棠哪里真要耿素娥的東西，裝模作樣地給菩薩上了香，謝謝菩薩讓她失而復得。又從脖頸上摘下一串項鏈，是東海明珠，顆顆渾圓，買十個玉鐲子也是綽綽有余了。
“不能白拿你東西。收了你的禮，我還得還禮。你長這么好看，正配這串明珠。”
耿素娥嚇了一跳：“使不得，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