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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這個“不開竅”的兒子，德妃也是擔心不已，白他一眼：“頭一，這事難度太大，肯定干不好；第二，那河年年災，豈是一年能治好，就算這回干好了，明年呢，你還得被人戳脊梁骨罵；第三，治河要銀子要人手，都是求人的事兒，別為了這事兒，把你皇子的那些面子全給蹭光了；這最后一樁……”
德妃猶豫了，半晌沒說話。
秦琰不動聲色道：“母妃怎么不說了？聽上去，這最后一樁，才是母妃最為介懷的。”
德妃瞥他一眼，道：“這是自然。那兩個寧愿打架丟人，把事兒鬧大，難道真是沒腦子？他們不光是自己不愿意去，還有一層意思，就是非要將對方支到那兒去。你想想，這是為何？”
秦琰知道，母妃定然是知道了些什么。便低聲問道：“依母妃看……”
德妃聲音極低，近似耳語，緩緩地說道：“皇上的身子，不大好了。”
秦琰臉色一變：“父皇每日上朝、處理政事，都正常得很，母妃這傳言是何處聽來？”
德妃垂下眼睛：“這你就別問了。總之，你也萬萬不能接這個活兒，讓他們兩個鬧去。鬧到最后，總有一個敗下陣來，橫豎你不議政，也輪不到你。”
原本抱著看熱鬧的心，這樣一來，秦琰倒是沉重了。
太子和慶王，一定也是知道皇帝的身子出了問題，這樣的當口，的確沒人愿意離開京城。
治河不是一天兩天，一去一兩個月，事務繁雜，萬一被絆住腳，京城里若有些始料不及的變故，離開的那個就等于是把大好前程拱手相讓。
誰敢賭？
誰都不敢。
德妃還怕他另有想法，逼著他表態：“母妃的話，你可聽進去了？”
秦琰點頭：“母妃安心吧，孩兒心里明白。”
德妃抬頭望著秦琰，拉住他的手，語重心長：“母妃不敢存非份之想，可是，也絕不希望你去趟那個渾水。永壽在西昌，音訊全無，母妃只剩下你一個還能指望了。眼下暗潮涌動的，母妃只求你平平安安。”
秦琰見她眼里淚光閃動，心中亦是耿耿，點頭又道：“母妃不用擔心，孩兒已經派人去西昌，很快會有回訊兒過來。也別將孩兒看扁了，孩兒雖不爭，但也絕不會讓自己吃虧，保護母親周全，保護我在意的人周全，是孩兒的責任。”
德妃拍拍他的肩，忍了淚水，半晌方道：“側妃也有了身孕，你的穆王府，很快就會人丁興旺，母妃為你高興。”
秦琰還是點頭。
“不要太偏寵誰，瞧瞧你父皇……偏寵，會蒙蔽你的雙眼。”
秦琰還是點頭。
他明知德妃是說的誰，在這樣的當口，也不忍頂撞她。
懷著滿腹的心事，秦琰回了穆王府。
云惜華和顧綺影兩個，都出來迎他，唯獨沒見崔海棠。
雖說秦琰與云惜華心有芥蒂，但宴請北駝王子這樣的大事，還是要穆王妃親自操持。
云惜華將準備情況一一說了，以她向來的行事，自是十分穩妥周全。
秦琰看了看宴請名單，上面赫然列著太子和慶王。眉頭一皺，這兩人還在大正宮前跪著呢，真是麻煩。
“把酒換了。”秦琰道。
“這是山西進貢的好酒，每個王府也只得了幾壇子，這回都是請的有份量的，他們……”
秦琰打斷道：“我知道你是慣會安排的。不過，宮里出了點事兒，太子和慶王今日在御前鬧得不可開交，到時候喝多了，萬一當著北駝王子的面丟人，穆王府是東道，臉上也無光。”
顧綺影不免看了一眼秦琰，對于太子酒后的德性，她是深有體會。
“竟有此事，怪不得殿下今日匆匆進宮。”她笑語盈盈地拉了云惜華的手，“我大哥亦是愛酒之人，上回聽說，倒有南邊過來的酒，京城少見，烈度遠不及咱北方的酒，講的是甘甜清冽，王妃您看看，要不要叫他送個十幾壇過來？”
顧綺影就是會做人，不問秦琰，問云惜華，給她老大一個面子。
要是秦琰不同意，自會開口。但就算開口，那也是駁的她顧綺影，不是駁的云惜華。
云惜華見秦琰不作聲，知道顧綺影這是幫對了，心中有些感激，又有些說不出的酸楚。
二人告退的時候，顧綺影欲走還留，望著云惜華走遠了，顧綺影悄聲道：“妾身斗膽說一句，殿下對王妃似乎有些冷淡，王妃若是心情不好，對孩子也沒好處啊。”
見她如此通情達理，甚至還為王妃著想，秦琰倒也有些感慨：“你莫多管這些了，王妃身子不好，日常也不宜太勞累，你能幫襯著，便是對她有心了。”
顧綺影輕嘆一聲：“妾身也是強撐罷了。倒希望崔側妃能多擔些呢，不過，她……”
欲言又止什么的，顧綺影玩得很遛。既表達了不滿，又留有余地。
秦琰道：“她自小就調皮，哪里當過什么家，不比你和王妃，還是算了。”
顧綺影心中頗有些得意，以為秦琰這是在嫌棄海棠出身小戶，臉上不免有了笑意。
“既然殿下信任，妾身也唯有更加盡心，才不辜負殿下。”
出了行云殿，顧綺影的喜色卻叫她隨嫁的丫鬟素琴看在了眼里。
“主子心情不錯啊。”她故意到。
顧綺影道：“看來我是白擔心了，殿下再抬愛她，也知她出身小戶呢。”
素琴微微一笑：“奴婢說句不中聽的，主子可別怪罪。”
她比顧綺影略大些，從小與她一同長大，雖是主仆，彼此之間的了解，卻是比姐妹還深些。
“你向來心思沉穩，看事極準的，我怎么會怪罪于你，快說吧。”
“依奴婢看，殿下倒不是嫌棄。主子想想，便是未出閣前在宅府里，長輩偏愛哪個兒孫，并不會指望他多能干，而是寵溺著，最好什么都不讓他沾手。”
一語驚醒夢中人。顧綺影的美夢也太短暫了。
素琴就是這樣毫不留情。
顧綺影捏住素琴的手，臉色變了又變，半晌方道：“似乎竟被你說對了。素琴，你真正聰明，真正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