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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預料中的拂袖而去。
太后神情嚴峻：“人這一輩子，碰不上幾件奇事，這樣驚動了天地的冤情，哀家要親眼看看。”
早有機靈的太監端了椅子出來，太后拒絕：“不要，哀家立于天地之間，這點兒時間，等得起。”
秦琰望著海棠搖搖欲墜，胸口的血跡越來越大，心中無比焦急。
跪在那里的海棠，只覺得胸前的傷口似乎裂開，突突地在跳動，每一次跳動就是一次鉆心地痛。
她并不吃痛，若眼前沒人，肯定早就哭得稀里嘩啦。可眼下，生死攸關，再大的傷痛也只能忍著。
太后之言，她聽見了。
日蝕有吞了一角的，也有吞了一半的，還有全吞了的。海棠記得尤其清楚。上輩子的這一天，蕭詩詩在院子里又哭又笑，言辭間全是她失去的兒子，等到太陽完全隱起、天地一片黑暗的時候，她開心地跑出凝暉閣的院子，說老天爺心疼她了，老天爺把太陽趕走了，夜來了，她要去行云殿侍寢了……
真是殘忍的往事，哪怕是令人討厭的蕭詩詩，回憶起來也是殘忍。
這輩子，海棠不用被蕭詩詩的瘋態折磨了，上天換了一種方式，讓她揣著難耐的痛苦等待云開日出的那一刻。
只要一如上輩子那樣按部就班，這次的日蝕一定是個全蝕。
整個壽康宮，都在等待上天的回應。天色越來越暗。水盆中，蕩漾在墨水表面的太陽，變得像月牙兒一般謙虛。
尹皇后輕聲道：“好似真的要全吃了……”
這等待的功夫，太后想了很多很多。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太邪門了，簡直讓人匪夷所思。可她心中又對蒼天無比敬畏，縱然半信半疑，還是不敢違背天意。
所以，她必須給自己找臺階。
“若果真如此，那崔氏就是被栽贓的。連老天都替她作證，注定她命不該死！”
尹皇后乖巧地應著，這個婆婆她伺候多年，彼此心思也早就熟悉。太后就是這樣，說你有罪，那是不容辯駁；說你無罪，那也是她英明神武，反正你跟著夸就是了，千萬不要試圖尋找態度反轉的軌跡……
太后不喜歡有人翻她的舊賬。
海棠當然命不該死。她在這個新的天地里，悄然變得重要起來，這一切陌生而熟悉，又叫她生出好多新的希望，
天空越來越昏暗，云朵在深灰的天空中游走，太陽成了彎彎的一輪，宛如沒有星星的夜空。
那一輪，漸漸地越來越細，終于，天地都黑了。
四周一片安靜，只有天空中，太陽的四周，留了一圈光亮的邊。
所有人都被這天相鎮住，屏住呼吸望著眼前這一幕。
秦琰第一個回過神來。他沖到太后跟前，單膝跪地：“皇祖母，老天說話了，他替海棠作了明證，孫兒可以帶她走了吧！”
不等太后回答，秦琰已沖到海棠身邊，一把抱起她，奔出了壽康宮。
這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簡直迅雷不及掩耳。
太后等人尚未反應過來，目瞪口呆地望著秦琰將人抱走。
半晌，尹皇后才道：“這老三原來這么急性子……”
太后抬頭，向天空望去，剛剛還被遮了個嚴實的太陽，偷偷地從另一邊開始露出一點點臉龐。
“這崔氏，是個人物。”
秦琰抱著海棠，一邊飛奔，一邊還得擔心海棠的身子，別跑得太快顛簸了她。
“海棠，可是傷口裂開了？”
海棠胸口的確疼，可那個疼，又怎么比得上死里逃生的歡欣。
“無妨，不疼。我不疼。我要回家。”
“回家，我們這就回家，我叫瀠兒過來，馬上就叫。你且忍住，小保就在宮門外頭。”
海棠呲著牙：“我忍得住。殿下抱著辛苦……”
“殿下——殿下——”
突然從一個岔路口，飛奔出來一個人，擋住了秦琰的去路。秦琰趕緊收腳，也是剎不住，差點撞在那人身上。
“臭小子，你來做甚！”
饒是海棠被秦琰抱在懷里，一扭臉也望見了，竟是聶長風。他和上輩子的聶統領一樣，一身黑衣，發髻高高束起，即便被秦琰叫成臭小子，也還是一張欠他錢的樣子。
聶長風打了個響指，墻后小跑出來兩個侍衛……
他們竟然抬著一乘步輦小跑出來。
秦琰雙眼一亮：“真是及時啊！”
聶長風得意地一晃腦袋：“今兒我當值，不能白白看著殿下辛苦，舉手之勞，呵呵，舉手之勞……”
“謝了！”
秦琰小心翼翼地將海棠放在步輦之上，還不忘跟侍衛關照：“她受傷了，快點，一定要快點。哦不，慢點，還是慢點吧，別顛著了。”
侍衛抬起步輦就“飛”了出去，留下聶長風在一旁嗤笑。
“你還笑得出來！”秦琰道。
聶長風一臉嚴肅：“快點快點，啊，慢點慢點……”
秦琰頓時臉紅，擺出王爺威風：“明日來我府上，我的鐵甲護院得加強力量，看看可有什么人選。”
“哦……哦哦……”
秦琰橫他一眼，起身追海棠的步輦去了。
留下聶長風托著下巴，望望天空：“天相有點錯亂，殿下也有點錯亂，不妙。”
“錯亂”的秦琰，將這股“錯亂風”帶進了王府的馬車。
“快回府！哦不，去惠民藥局！哦不，叫人去惠民藥局接楚姑娘！”
海棠靠在秦琰身上，扁扁嘴：“殿下，鎮定。”
見她語氣并不很痛苦，秦琰稍稍放心，想想又是一陣后怕：“今日真正太危險，你不是向來都膽小么，用這么危險的法子來死里逃生，還不如當初我直接去求皇祖母。”
海棠有點想哭了。她從小就是娘跟前的愛哭寶寶，在穆王府努力裝出大人的成熟樣子，撐得也是很辛苦。
“生死關頭，再膽小就真的要送命了。我也是賭一把，還好，賭對了。”
“賭一把……”秦琰生氣了，這女人，竟然拿自己的命在賭，“我還以為你聽宗先生說過天相，你那么認真地跟我核實日期……”
海棠一聽，這倒是個好借口，穆王殿下啊，您真是解了我一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