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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鷂鷹成“品”字型,由南向北遙遙斬來,待至交戰上方,長啼陣陣而盤旋不去,驀地,但見首鷹猛地一個翻身,避過一尾羽箭,而后,抓住那枚下墜的箭矢,疾速拉伸直插青天,黃褐相間的重瞳一陣疾疾轉動。[]
一切,秋毫呈現。
騎海若怒濤,一浪疊著一浪,連綿不斷的撞向鐵甲林墻。鐵墻巍峨若山,伸展著千萬枝觸手,將敵人挑向天空,將頭顱剁入血草。奈何,騎海浩蕩殺之不盡,斬之不絕。漸爾,凄厲的嚎叫聲蕩遍四野,騎海已將鐵墻三面呈圍,箭雨紛泄如潮……
“鷹,鷹鷹……”
首鷹將雙翅盡展,劈風反轉身子,率著兩鷹穿云破日,插向南方,掠過浮云,翻過小山,躍過林梢,待看見漫漫鐵甲堆云簇城迎面而來,猛然一個俯沖,沿著草海一路低低斬去。
“鷹來!”
一聲嬌喝,孔蓁秀足一踢,坐下朱紅焉耆馬電射而出,穿破草海,直直迎向撲來的鷂鷹。待至近前,秀足一蹬,拉起馬首,人隨馬立,斜揚長槍:“速來,速來!”
“希律律……”
健馬刨蹄,大紅披風波紋浪展,女騎士英姿無雙,暗覺長槍之端猛然一沉,驀然回首,朝著大軍格格一笑,當即便欲攜鷹oo,≯x.飛回,卻見余下兩只鷂鷹也前仆后繼的飛來,撲簌簌的一陣抖翅,接二連三的抓住了長槍。
“咦!”
孔蓁腦袋一歪,愣愣的瞅著長槍上的一竄鷂鷹,唰了唰眸子,情不自禁的喃道:‘而此,仿若,仿若烤雞,非也,烤,烤山雀!格格……’女騎士莞爾一笑,她做野匪時,常常烤山雀。
“哼!”
唐利蕭策馬奔來,劈手奪過槍尖上的首鷹,細細一陣對視,而后,神情一凜,飛速奔向大軍。
孔蓁抖了抖長槍,嘟了嘟嘴,嬌聲喚道:“唐都尉,尚,尚有兩只山雀,不攜走么?”
“山雀……”
唐利蕭肩頭猛然一震,因馳得過急,竟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欲回頭瞪她一眼,卻生生忍住,嘴角彎起一抹笑,啪的一聲馬鞭,奔得更急,直直插向鐵陣中的白騎黑甲,嗡聲道:“郎君,前方,五十里外,兩軍交戰!大軍,人數難辯!”
“兩軍交戰?”
劉濃劍眉一皺,其中定有一方乃是胡人,此地距洛陽城尚有百余里,城中守軍不多,李矩定然不會與胡騎戰之于野,會是何人?莫非是祖納,其人不回徑關,為何卻來軒轅關?
荀娘子見劉濃凝眉思索,心中頓時不喜,勒了勒馬首,嘴角一翹,冷聲道:“劉中郎,身為三軍主帥,而今敵情已現,豈可暗自沉吟而不絕!”言至此處,驅馬靠近,與他并肩而騎,歪著腦袋,低聲道:“莫非,意欲退回關內?”言罷,挑了挑秀眉,眉宇間寫滿挑釁。[玄界之門]
劉濃懶得理她,心思電轉之際,已然拿定主意,高高揚起右手。
北宮高叫:“頓步!”
“頓步,頓步!”層層接令,傳達諸軍。
“轟!”
少傾,全軍頓止,凝鐵于風中。
劉濃慢慢勒轉馬首,拉起面甲,面向八千白袍,緩緩抽出楚殤,斜指頭頂金日,繼而,沿著陣列縱馬奔跑,陣中諸將斜伸長槊,楚殤與其逐一交接,拉出一陣“鏘鏘”聲,璇即,劉中郎勒馬于小山坡,高高拉起飛雪,背后白袍隨風飛揚,劍指北方,縱聲喝道:“諸將安在?”
“在!!”
北宮、曲平、薄盛、徐乂、杜武等人熱血滾動,齊聲大吼,荀娘子皺了皺眉,拔出腰間華麗長劍稍稍揚了揚,孔蓁揮了揮長槍,神情激動。
劉濃目光緩緩掃過全軍,朗聲道:“今,百姓已倒懸,宗稷已潰崩,胡騎肆掠我境,俘我妻女,烹我父母,我等皆乃七尺男兒,當得此際而未死,手持鐵刃,該當何為?”
“斬!斬斬!”萬眾縱聲狂吼,紛紛以刀擊盾,眼吐赤光。
“然也!”
稍徐,劉濃勒著飛雪原地打轉,叫道:“寧可戰亡,而不跪生!如今,兩軍交戰于野,我軍當攔腰斬首,擊潰胡騎!直入洛陽城,攜萬民南歸。諸君,愿與吾同否?”
“寧可戰亡,而不跪生!”
萬眾嘶吼。
劉中郎微微一笑,將面甲拉下,揚聲道:“鷹揚衛,百花精騎,隨我擊敵,步軍押陣于后!”頓了一頓,縱馬沖下小山坡,勒起飛雪于陣前,猛力向下一斬,高聲叫道:“白袍,無敵!”
“白袍,無敵!”荀娘子蹬起身子,揚劍嬌呼,粉臉櫻紅,眸子璀璨。[]
“白袍,無敵!!!”
霎那間,八千白袍放聲咆哮,狀若出籠猛獸,難掩其森然爪牙,直欲將漫天草海亦吞沒于高昂的戰意之中。繼而,大軍中分五千鐵騎,追隨著那白騎黑甲紅盔纓,插向無邊草海。
“鷹,鷹……”
鷂鷹復來,撕風裂云。
祖納躺在草叢中,看著三只鷂鷹穿破紅日,扎入眼簾,欲伸手遮住那刺眼的光芒,胸口卻傳來陣陣麻癢般的痛楚,渾身力氣亦隨之如潮而退,即便動一下手指亦極為艱難。
方才他策馬鼓戰,一個不留神,突得太前,是以左胸中箭,鋒利的箭簇穿肺透背,如今,唯余喘氣與吐血之力,嘴唇卻蠕動著:“阿弟,祖納寧死,亦未退半步,更不曾棄軍而走,當不使弟蒙羞也……”
喊殺依舊如潮,然陣勢已危,李農匆匆瞥了一眼搖搖欲墜的陣列,抹了一把血汗,翻身上馬,欲打馬而走,卻恁不地看見祖納躺在血草中,眉頭一皺,跳下馬來,將祖納半抱于懷,呼道:“忘憂公,忘憂公……”
祖納慢慢的掙開眼皮,茫然的眼睛四下搜尋,好似已不能見物,喉嚨里咕咕有聲。
李農伏下身子,靠耳于其唇,便聽祖納顫聲道:“引軍,退,退入軒轅關,莫,莫要棄軍,敵,敵已然盡疲……”頭一歪,氣絕。
聞言,李農面上驀然一紅,縱然鮮血滿臉亦難以遮掩,顫抖著雙手把祖納放下,正了正頂上頭盔,掃了掃袍擺,朝著尸體沉沉一揖。而后,撿起血水的的“祖”字旗,扛于肩頭,翻身上馬,飛揚于陣中。
“精銳也,百戰死卒也!”
呼延謨勒馬于高處,凝視著怒海撞礁,而內中尚有血旗翻揚,瞠目欲裂,眉心不住的抽搐,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短短半個時辰,區區五千步卒,竟然于上萬鐵騎的輪番摧撞下,未見潰散,若非親眼目睹,教人如何敢信。
副將縱馬奔來,揚著帶血彎刀,嗡聲道:“將軍,敵陣左翼已呈崩勢,末將令命,愿率重騎五百,一舉摧之!”
“嗯,此皆乃漢奴之勇士也,難以收之我用。”呼延謨擰著濃眉,徐徐回首,瞪著副將,沉聲道:“重重一擊,勿必使其潰,待其潰散之后,銜尾追殺,毋寧走脫一人!”
“諾!”
“報……”
副將正欲率重騎沖陣,卻見遙遙的天邊,奔來一騎,將將奔至近前,尚未來得及作一言,便墜馬于地,背后插滿箭羽,仿若刺猬一般。
少傾。
“嗚,嗚……”
蒼勁的號角盤旋于天,漫漫的草野盡頭,貫出一道白龍,如箭似劍,剖開草海,直插而來。大地在顫抖,風聲在咆哮,愈來愈近,劍鋒之端乃是白騎黑甲牛角盔。
“援軍,援軍至也!”
李農背纏巨旗,揚著長槍狂呼,其人右胸中箭,血染滿臉。
“援軍,乃江東之虎也!兒郎們,沖陣,殺盡胡虜!”余存之三千晉軍奮聲大吼,挺起長槍扎向徐徐退卻的胡騎,更有甚者從血水堆中伸出雙臂,死死抱住馬腿,任其踏胸陷腹亦不松手。
“具裝騎,突擊!輕騎后撤,整陣卻敵!”呼延謨眉心狂跳不休,不愧乃是鎮東將軍,雖驚而不亂,當機立斷,命副將率具裝騎迎擊,為陷入戰陣而混亂的輕騎博取整蹄時機。
“蹄它,蹄它……”
蹄聲雷爆,五千鐵騎宛若一臂使,未如胡騎那般喜作竄上跳下,盡皆低伏身子,幾乎馬背平齊,唯余背后白袍,裂展如旗。
“分列!”荀娘子一聲嬌喝。
對沖將至五百步,奔前的輕騎如水兩分,對迎面撞來的具裝騎不管不顧,直插忙不迭地整陣的對方輕騎。而騎陣中,猛然暴出一柄尖刀,正是巨槍白騎!槍騎之后,乃是兩百具裝騎。
三百步。
“壓槍!!!”曲平縱聲暴吼。
“嘎嘎嘎……”
一陣刺耳的壓搶聲爆響如潮,巨槍白騎吐出槍林,撞上胡人具裝騎。一撞之下,巨槍脫落,人騎亂飛。
璇即,巨槍白騎好似不愿纏敵,與輕騎一般,剖水作兩半,扎向前方。
胡人副將怔了一怔,欲勒轉馬首回逐,卻驀然覺察,僅方才那一瞬間,已方竟已墜馬百騎!而具裝騎一旦墜馬便再難翻起,掙扎于草地中,仿若一只只鐵皮蟲。
“賊廝鳥,回頭看甚?!”
身后暴起一團大吼,隨即瞳孔越放越大,只見鐵塔如山,橫沖直撞。而這一幕,極靜,失去了馬速的胡人具裝騎,在蓄勢已久的白袍具裝騎的沖撞下,恰似投火入蟻窩,無聲炸裂。
“嗚,嗚嗚……”
沖陣號角拉響,白袍海洋卷起一潮又一潮的怒濤,蠻橫致極的撞去,胡人先鋒乃以輕騎為主,身披皮甲,對撞,豈是巨槍白騎之敵,恰若怒針破紙,一捅,即碎。
荀娘子引領騎軍,將胡騎分割,鑿穿,拉刺,曲平揮著丈二劍槊,向前猛力一扎,刺透一人,復打橫一掃,削卻三顆頭顱,繼而,豹眼環瞪,反槊又拍死一人,擋者披靡,未有三合之敵。
稍徐,胡騎分散四方,欲以騎弓對抗,奈何騎弓力弱,隔得遠了豈能扎破白騎的半身鐵甲!況且,劉濃尚有一千八百輕騎,騎術雖不及胡人,裝具卻殊勝一籌。兩廂合濟之下,一旦輕騎纏住敵方,白騎即全速刺來,敵騎唯亡一途!
“唰!”
楚殤拉起扇面光寒,砍飛一頭,敵脖噴血如潮,竟有幾滴濺入眼中,劉濃甩了甩頭。
便在此時,呼延謨搭弓引箭,遠遠的瞄著那醒目的白騎黑甲,“嗖”的一聲,弦崩箭離,快若閃電,正中劉濃胸口,呼延謨情不自禁地裂了裂嘴。
“嗯!”
劉濃一聲悶哼,險些墜馬,斜斜回首,怒目看向小山上的呼延謨,繼而,滿不在乎的揚起楚殤,削去羽箭之桿,隨即,拍馬縱向小山,欲擒敵方主帥,身后跟著百名白袍親衛,去勢若風,滾蕩如龍。
“為,為何不墜?”呼延謨瞅了瞅手中的兩石弓,眉頭緊皺。
“將軍,將軍速撤!!”坡上打斜竄來一騎,見呼延謨猶自發怔,而白騎黑甲已然追至五十步內,趕緊拽住其馬繩,策馬飛奔。
“哦伊,哦伊呀戈……”
孔蓁沖到小山坡上,勒馬于劉濃身側,目遂倉皇逃竄的胡騎卷沙而去,揚著長槍,歡呼雀躍。
唉……劉濃一聲暗嘆,拉起面甲,斜斜瞥了她一眼,頓時,女騎將縮了縮腦袋,晃了晃丈二長槍,怯怯地復喊:“白袍,白袍,無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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