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風流第兩百九十九章 齊人難享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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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九十九章 齊人難享


更新時間:2016年08月13日  作者:水煮江山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水煮江山 | 門閥風流 

楊柳垂絲,綠竹斜,清溪陌畔,曉月橋。(有)(意)(思)(書)(院)

冬風輕輕的拂過林梢,青牛無聲的卷食道旁野草,長長的巴毛一甩一甩,映入道側溪水中。

袁女正蜷縮于牛車內,不知何故,情生微怯,眸子亂眨不休。華亭美鶴北回建康,英姿若畫,美騎如龍。此事,建康城已然盡知,而她卻不知,若非時來興起,驅車踏游舊地,途經此橋與水,一眼得見,她尚蒙在鼓里。

挑簾的那一瞬間,遠遠的,一車入眼瞼,莫名的,小女郎心跳加快,俏臉粉紅,冥冥中,隱約感知劉濃必然在車中。

而此時,呼吸綿綿,臉上火燙,歪著腦袋想了一想,從粉色襦裙下摸出一面小銅鏡,對著鏡子一瞥,彎了彎嘴,鏡中之人,隨即彎嘴,極其俏麗,梳著傾城髻,絳蘇步搖斜插,日月明珠簪耳,眸子若剪水秋瞳,略顯俏皮,眨了一眨,捧出個小錦盒,從內中摸出一葉唇紙,轉了下眼睛,微微張開小口,輕輕一含,微微一抿。

“吧嗒……”

櫻唇頓爛,小女郎笑了一笑,對著鏡子吸了口氣,待臉上的粉紅層層褪盡,心道:‘阿姐有言,需端莊嫻淑,方可縛住美鶴。而此,想必已然嫻淑……’鼓了鼓粉粉的香腮,捏了捏小拳頭,給自己加足了勁,而后搭著小婢的手臂,提著裙角,踏著小木凳,飄下了車。

悠悠一歪頭,對面的牛車依然緊閉著簾。小女郎柳眉挑了一挑,轉念一想,又慢慢放開,端手于腰間,踩著粉絲履,來到牛車旁,輕聲道:“幾時歸來的?”

半晌,簾中人淡然回道:“昨日方歸,袁小娘子安好。”

未挑簾,未下車。

袁女正吸了一口氣,瞥了瞥遠方障障青山,細聲道:“好著呢,離此不遠,有所山亭,女正時常于亭中鳴琵琶,何不下車,共赴同往?”

唉……劉濃默然暗嘆,此地乃劉氏郊外別墅,亦是昔年舊地,他如何不知里許外,有小山一座,青亭一棟,周札更曾于亭中,贈以焦尾琴。舊事如煙散,簾外的小女郎,亦當如此。

袁女正久等不聞聲,再也禁不住了,柳眉一豎,嬌聲喝道:“出來!”

劉濃不出。

少傾,袁女正瞅著那繡著暗薔薇的邊簾,眸子漸漸紅了,伏在腰間的十指絞來絞去,內心酸楚寸寸中發,咬著唇角,柔聲道:“再過月旬,女正便十五了,再復一歲,便十六了。”掂著腳尖,湊近簾,喚道:“美鶴,美鶴,待女正十六,你娶了女正,可好?”

“唉……”

劉濃長長一聲嘆,卷簾而出,只見小女郎怯怯的站在眼前,明眸亂眨,滾淚若珠,似帶雨梨花,心中有些不忍,此地不宜久留,輕輕一躍,跳下車,徑自行向不遠處的小山。

袁女正面上一喜,嘟了嘟嘴,用力的捏了捏小拳頭,橫指摒退一干小婢與隨從,拽著裙角,緊隨其后,粉絲履飛揚,把一地的野草踩得彎身伏腰,心想:阿姐所言在理,美鶴歡喜端莊弱女子,便若那陸令夭……

劉濃按劍徐前,小女郎擰著裙子飛于其后,前者青冠月袍,身姿頎長;后者一身粉裙,嬌小玲瓏。當此際,天蒼而草青,人融于畫,畫中含情。

待至亭中,劉濃稍作沉吟,徐徐轉身,皺眉凝視袁女正,正欲作言。

袁女正眨了眨眼睛,猜中了他的心思,踏前一步,微仰著臉,嬌聲道:“勿需言,阿父有大娘,二娘,三娘,數不勝數……君也有陸舒窈,顧女郎,尚,尚有橋女郎,為何便不可再多一人?”說著,擰著手指,咬唇道:“況乎,女正,十三即愛慕思君,君何故自作不知,女正并非年幼,知曉情為何物也,每日皆悠思,逢夜必入夢,君,君可知也……”

眼淚滾下來,一竄竄,小手胡亂擦,把腮紅擦亂了,將唇色抹沒了,卻更顯俏麗與嬌柔。稍徐,張開指縫偷偷一瞧,見美鶴正徘徊來去,心中一喜,怯怯的再道:“女正不爭,女正只是歡喜美鶴,為何定要令女正難堪呢?女正不喜尚兄,喜,喜劉瞻簀……”言罷,瞅準時機,一頭扎過去,死死的抱著劉濃的腰,再不肯放。

“嚶嗡……”

恰于此時,一縷笛音不知從何而起,盤旋冉展,似舞若弄,來往穿梭。

劉濃神情豁然一松,輕輕推開小女郎,正色道:“小娘子情懷如素,劉濃非聾非瞎,豈敢輕褻,奈何,奈何劉濃此身已賦于人,且負人多矣。是以,尚請小娘見諒,劉濃尚有事在身,先行別過。”言罷,一卷袍袖,匆匆竄下山。

“討厭的笛聲!”

袁女正細眉一豎,提著裙擺追上去,奈何腳小,跑不快,不多時,便只能看見青冠月袍越來越淡。待回小橋畔,小女郎頓住腳步,抹了抹臉頰,掂起小腳,叉著腰,指著倉皇逃走的牛車,怒道:“言而無信,終日竄逃,勿爾江東,俄而江北。且待一日,女正定將汝捉住,拔翼剪翅,教汝亂飛,……”

女婢扶著小女郎,輕聲道:“小娘子,華亭美鶴若是剪了翅,便不是美鶴了……”

“休得多言,不剪美鶴之翅,便,便剪汝之頭!”小女郎鼓著香腮,余怒未消。

“哦……”女婢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言,扶著小娘子踏上牛車。

牛車追尋著笛聲,穿出竹林,直抵路的盡頭,在一排桂樹下,停著一輛華麗的牛車。

車中邁出一婢,手中捉著青玉笛,提著裙角,輕盈奔來,朝劉濃遞過一封信,嫣然道:“小娘子言,若婢子鳴笛,劉郎君定然尋笛而來,果然如此呢。劉郎君,我家小娘子向劉郎君問好。”

劉濃接過信,揣入懷中,問道:“宋小娘子,可安好?”

宋祎之婢捉著青玉笛,福了一福,笑道:“小娘子好著,謝過劉郎君掛牽。”想了一想,又道:“劉郎君,小娘子常言,人浮于世,皆從于籠,譬如林中鳥,譬如曲中音,皆乃桎梏。是以,婢子暗思,小娘子定然不喜,卻無可奈何。婢子斗膽,若,若是有朝一日,忽逢有變,尚請劉郎君憐憫。”說著,深深萬福。

劉濃劍眉一簇,神情驀然一變,閉了閉眼,半晌,面色徐徐回復,沉聲道:“此事,劉濃已知。他日,劉濃必竭力而為。”

聞言,宋祎之婢神情大喜,含著眼淚,顫抖的遞上手中笛,顫聲道:“謝,謝過劉郎君,此乃青玉笛,望君好生珍惜!”

青玉笛,長兩尺八寸,渾身碧透如玉,入手一片溫軟,劉濃默然接過笛,摸索著纖細的笛身與笛孔,眼前恍似蕩著那縷綠紗,婉轉婀娜卻飄零如絮,令人情不自禁的悵然一嘆,把笛輕輕插入袖中,負手站在轅上,看向建康宮。

良久,目光凝鋒,一揮衣袖,鉆入簾中。

豎日,天高云淡,彤日染青。

劉濃離開建康,由水路而回吳郡,待入楓林古渡時,已是十二月十八,不敢再行耽擱,匆匆入陸氏莊園,拜見陸玩。

陸玩早已從王敦軍府歸來,見了劉濃便是一頓訓斥,責怪劉濃遲歸。而后,又思及劉濃家世淺薄,唯恐失儀,便命其妻張氏隔著八面梅花屏,好生與劉濃一番交代。

劉濃按膝跪坐于席,低眉斂目,神情恭敬,不敢有半分懈怠,將各項事體一一記于心中。聯姻嫁娶乃世族間最為慎重之事,諸般瑣事繁復無比,除《周禮》六儀之外,尚有吳人之禮。

待從陸氏出來,已是兩個時辰后。

劉濃站在門口的華榕樹下,直覺頭昏腦漲,鉆滿了各式禮儀,而腹中空空,咕嚕咕嚕響個不停,用手揉了把臉,徐吐一口氣,忍住陣陣饑餓感,心中卻喜不自勝,與舒窈一路行來,坎坷多磨,生生不離。而今,喜事終將臨近。死生契闊,于林之下,舒窈,劉濃終不相負也。

一入吳縣,劉胤再次充任劉濃車夫,遞過食盒,問道:“小郎君,可要去顧氏?”

劉濃囫圇吞了幾枚蓮葉翠珥糕,食不知味,滿心填喜,聞聽此言,神情一愣,稍作沉吟,現下若去見薈蔚,依她的性子,定然不喜,如若不見,勢必更為不喜!罷,左右不喜,終需一見!當即便道:“且往。”

“諾!”

劉胤濃眉一挑,裂了裂嘴,揮鞭驅牛。

陸玩躲在門后,將劉濃揉臉傻笑的樣子落盡眼中,胡須翹了一翹,忍住笑意,卷袖于背后,負手疾走。

張氏瞅了瞅夫君,掩嘴笑道:“夫君,何故戲耍瞻簀?瞻簀定然餓了,腹響如鼓,夫君不僅未予留食,尚命其記禮儀,禮儀,華亭劉氏早已通匯于我。此舉,此舉有失陸氏體統!”

“休得胡言!”

陸玩捋著短須,淡聲道:“舒窈乃我陸氏之明珠,吳郡之驕傲,若不使其吃些苦頭,焉知得來不易?況乎,我乃其翁丈,斥之,責之,亦乃愛之也!”稍稍一想,又道:“然則,事關陸氏門楣聲譽,汝且事心操勞,切莫有失,教人笑話。”

“諾,陸侍中。”張氏媚媚一笑。

吳縣,顧氏莊園。

劉濃負手靜候于危聳的閥閱前,門隨入內通稟,少傾,去而復返,身后跟著小顧淳。

小顧淳撇了撇嘴,揮著衣袖,大模大樣的走到劉濃面前,斜著眼睛,上下一陣打量,冷聲道:“阿父尚未歸來,美鶴且回。”

劉濃心中猛地一沉,面色卻不改,淡然道:“不知,令姐可在?”

“你,你……”

小顧淳指著劉濃,張大著嘴,滿臉的怔驚。而后,飛快的瞅了瞅左右,眼睛滴溜溜一陣轉,拉著劉濃走到無人之處,沉聲道:“美鶴,如今,汝欲娶陸氏女郎,為何尚要尋我阿姐。君子行事,當有所為,有所不為也!”

劉濃蹲下身來,定定的看著粉妝玉啄的小顧淳,淡聲道:“君子行事,當問心矣。問心不舍,豈可肆意舍去!容白,日后,待汝長成時,必乃翩翩君子,定將知曉,情之一物,最是饒人,尚需謹記,莫負玉人之心!”

“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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