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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坊,乃建康城除皇宮外最高之樓,有東西二樓,危聳入天。
東樓迎貴賓,西樓滾財源。
東樓僅接待世家子弟,西樓商賈與平民皆可入得。
坊中有美酒與美人,酒乃竹葉青,美人則若珠聯成壁。坊中有雙絕,一胡一漢倆姬,漢姬擅琵琶,半抱于懷,玉指拔落一地玲瓏,胡姬聞曲而舞,滿身垂蘇銜纓絡,襯得小蠻腰不堪一握。
“卟嚨嚨……”
倏地,漢姬蘭手挽作輪指,急抖滿場冰雪聲。
胡姬媚然一笑,高高揚起一條粉腿,以單足著地急速旋轉。但見得紅影似陀螺,卻比陀螺妖千分,如水拂柳腰,似桃綻媚眼,格格嬌笑時,惹得人呼吸急促,恨不得即刻攬在腿上香滿懷。
“卟……”漢姬按弦。
曲聲悄然而止,舞影猶繚亂于眼前,揮之不散。
妖嬈的胡姬赤足走向庾亮,每行一步,渾身上下仿若都在輕輕顫動,不勝嬌柔。將近庾亮矮案時,軟軟曲身,斜斜伏在地上,如蛇般柔軟的腰身白晰的晃人,繼爾淺淺抬頭,汪著那桃花眼,媚聲道:“郎君,可堪入眼否?”濃濃異腔又軟又糯,媚得人渾身作酥。
“妙哉!”
庾亮大贊,胡姬趁勢奉上一杯酒,揉身入懷。
坐在下首的庾冰神色一喜,摟過身側侍姬飲了一口美人酒,笑道:“大兄常年居于豫章,勞苦極甚,而今回歸建康,理應放開情懷,若是喜愛此姬,今夜莫若留宿?若是侍得大兄樂意,即便付之千金,弟亦當遂大兄之意,令大兄抱美而歸。”
“嗯……”
聞言,正欲飲美人酒的庾亮回過神來,欲將腿上的胡姬推開,卻又不舍,欲怒而斥之,又見尚有族弟請的世家子弟作陪于此,只得端起長兄與家主的架子,冷聲道:“休得胡言!”
“郎君……”胡姬媚過來,軟如綿,又作彈。
“咳!”
庾亮干咳一聲,將胡姬推開,暗中卻又攬了她的腰掐了一把,對著席外眾多青俊子弟,淡聲道:“品酒論書乃雅事,若是縱欲,斷不可為,汝等需切記,切忌。”
大弟庾條醉熏熏揮了揮手,笑道:“大兄此言差矣,欲乃意,意隨而身合,乃圣人之道也。”
三弟庾懌亦道:“然也,大兄常年在外,何苦一歸便欲拘束我等,幾與阿姐一般……”說著,一把攬過身側之姬,湊過一張朱紅臉,一口便咬了下去。
“嚶,嚶……”
就在此時,一陣輕吟聲傳來,庾亮心中一驚,匆匆一眼掠過去,頓時怒不可遏、目眥欲裂,只見得在樓中角落處,自己的庾翼正摟著一名艷姬于大庭廣眾之下行事,那艷姬渾身白晃晃的,而他那只有十二歲的翼弟也好不到那兒去,光著屁股蛋聳個不休……
“啊!!!”
庾亮一聲大叫,騰地起身,指著一群族弟喝道:“安敢,安敢如此乎!”
他這一喝,滿場皆驚,一個個匆匆看向庾亮,只見不僅庾亮站起來了,就連那名胡姬也一并站了起來,而胡姬的腰上,有一只手正在下意識的掐。
庾冰不屑的撇了撇嘴:“大兄,何故作驚也?今日為大兄接風洗塵,大兄需知,人生不滿白,當懷千歲憂,憂若不逢意,當圖懷中酒,酒若不暢懷,何不臥美膝……”
庾亮喃喃地道:“此乃,何人所言?”心中則怦怦亂跳,暗覺天地都在旋轉,用力的掐著胡姬的腰,告訴自己:此乃幻象,此乃幻象,潁川庾氏一門子弟皆在此,定不會如此……絕不可如此……
正在耕耘的庾翼一頓,回頭揚著稚嫩而艷紅的臉,笑道:“大兄,萬載空悠悠,行樂當趁早也。”
空悠悠,當趁早……庾亮要瘋了,雙手拽拳,跳出矮案,吼道:“此乃何人所為?!!”
而此時,他那一干族弟方才回過神來,茫然的看著家主、長兄。
“此乃何人所為!!!”庾亮再吼。
庾冰愣愣地道:“郭,郭參軍常言……”
“哪個郭參軍?”
“郭,郭景純……”
“啊!!!竟然是他,為何?!!”庾亮脖子上綻露根根青筋,仰天狂叫。
“庾氏已亡矣!”便在這時,一直在角落處默然飲酒的一人慢慢站起身來,冷冷一撇滿場污亂的庾氏子弟,搖了搖頭,大步向樓外行去。
庾亮眼若紅赤,重重的喘著粗氣,咬著牙看那人雄壯的背影,偏頭問道:“此,又乃何人?”
庾冰顫聲道:“龍亢,桓,桓七星……”
“庾氏已亡,庾氏已亡……”
庾亮眼神發直,一疊連聲,暗覺渾身寒冷,冰不自勝,繼爾空空蕩蕩,站不住腳,“撲”的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額間滲滿汗,顫抖不休,嘴里猶喃:“為何,為何……”
“大兄,大兄!”
“大兄,莫非舊疾復發?”
“非也,大兄何來舊疾……”
“然也,大兄定是體虛,需得多行服散……”
一群庾氏子弟圍著庾亮,你一言,我一句,說個不休。
“啊!!!”
“啪!”“啪,啪,碰碰!”
“大兄……”
庾亮也不知從那里生起一股力氣,抓住離得最近的庾懌,幾個老大耳光抽過去,而后提著木屐,追著一群紈绔子弟便抽。抽得一陣,扶著木柱喘著粗氣:“爾,爾等,速,速回莊中,若,若再見爾等,定,定將爾等,逐,逐出族外!”好不容易說完,胸口又一空,趕緊借著木柱站直身,順了幾口氣,冷冷掃過驚若寒蟬的族弟們,一揮衣袖,踉踉蹌蹌的向外奔去。
庾冰喊道:“大兄身體欠佳,何往?”
“樸……”庾亮腳下一歪,險些摔倒,頭也不回的遠去。
庾翼倒底年幼,心中最是驚駭,捧著個屁股蛋問道:“若是大兄真將我等逐之族外,如何是好?”
庾懌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隨后又指著身周眾人笑道:“休得胡言,庾氏族人盡在此地,大兄,大兄,不過病中氣話爾!”
庾條到底年長些,皺眉道:“非也,我等確屬太過。然,大兄也禁欲太過,并非正道。”
“然也,然也……”
庾亮高一腳、低一腳的奔至衛氏,命人入內稟報,欲見庾文君。潁川庾氏只有庾琛一支南渡,其余皆在北地,自從會稽郡守庾琛亡后,庾亮便身為江東庾氏家主,他常年在豫章,七年間只回過兩次建康,庾亮不在,自是大妹文君照拂家中子弟。
庾文君見了氣急敗壞的庾亮,心中一驚,皺眉道:“阿兄初歸,何不在家中好生歇息。怎地這般模樣,可是身子不適?”
“我無妨,小妹,有一事……”
庾亮經得一路狂奔,心思也漸漸靜伏下來,當下便細細問過庾文君,庾文君雖是時常回庾氏莊院探視,但亦不可能整日都在庾氏,而阿弟們行事略有荒唐,她也只是偶有所聞,待聽完庾亮之言,細眉緊皺,沉聲道:“昔年,郭參軍與阿兄極是交好,應不至此……莫非是另有其人?何人,欲至我庾氏于死地?”
庾亮咬牙道:“莫論何人,此事,我定會一查究竟!”
“文君!”
這時,衛夫人由外而回,挑著邊簾見庾文君與一個郎君站在門前說話,眉頭一皺,輕聲呼喚。
庾文君萬福道:“姑母……”
衛夫人下車,挽著她的手,看了一眼庾亮,暗覺眼熟。
庾亮:“庾亮,見過衛夫人!”
衛夫人眉間一松,淡聲道:“哦,原是庾郎君,庾郎君歸建康,欲盤桓幾日。”
庾亮心中有事,不想久留,沉沉一個揖手道:“回稟夫人,庾亮月半后便需回歸豫章,今日本該入內拜見,奈何尚有事在身,就此別過,他日再來造訪。”言罷,揮著衣袖轉身就走。
“哼!”
衛夫人眉梢一揚,冷聲道:“怎可如此無禮,視我衛氏如無物乎?”轉念想起庾文君尚在一旁,對這個侄媳,她早年雖是諸多挑剔,而今卻極喜她柔軟的性子,柔聲道:“汝乃我衛氏之媳,與他無干!”
唉……
庾文君幽幽一嘆,心亂如麻,幾番欲言又止,終是隱隱約約的將事說了。
衛夫人一聽庾氏子弟被人教唆,初時不在意,攜著庾文君的手邊走邊勸,驀然間也知何故,看著身邊這個嬌美婉約的女子,卻恍然出現另一個身影,那人是個幼童,頭戴小青冠,身著小月袍,正在勸自己讓衛協娶眼前的這個女子,心道:“莫非,與他有干?”
“姑母,姑母……”庾文君微仰著臉喚。
“嗯……”
衛夫人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非也,定是我多疑……
何人?莫非真是郭景純,他為何如此……
庾亮陰沉著臉來到郭璞院門口,正欲下車入院問個究竟,卻見郭璞正從院內出來,當即便欲跳下車,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鬼使神差下,身子一頓,把已邁出簾的右足又收了回來。
那廝登上了牛車,車夫趕車而走。
若是現下便去質問,那廝定會推卸,我庾氏與他無冤無仇,他何故如此?
若不是他,又是何人?
莫非他受人指使……
那又是何人?
跟上去,暗中觀之……
亂如麻的思緒,逐一抽之,庾亮面紅耳赤,心中卻漸漸安伏如靜水流深,當即命車夫暗中跟隨郭璞。
一連數日,郭璞所往者,皆是往日舊交,或是與人詠賦于山水,或是與人作墨于江柳。而庾亮再次問過了一干子弟,越問越篤定,晝出夜伏,細細排查,定要將亡庾氏之人揪出來。
陳郡王隱?非也,此人一心丹道,與葛稚川一般,與我庾氏無舊……
新蔡干寶?非也,此人專心事文,與我庾氏無仇……
……陳述,非也……
庾亮坐在車中,陰戾的眼睛時開時闔。
“郎君,出來了……”
“嗯……”
庾亮將邊簾挑開一條縫,只見在遠遠的橋畔,竹林掩映下,有人正與郭璞作別,那人身材頎長,頭戴青冠,身著月衫……
“此……乃何人?”(未完待續。),書友之家!唯一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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