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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吳縣,過丹陽,入建康,水路極其便利,順水揚帆僅需五六日便可。
楓林渡口,幾輛牛車靠在亭側。
十余名白袍來來往往、忙碌紛紛,綠蘿正指揮他們將車中的各項物什搬入舟中。
“當心些,那是小郎君的梅花墨與墨鱗玉茄……”
小婢洛羽托著一摞錦盒正欲朝舟中一躍,聽得綠蘿的話語腳步頓時一輕,暗中吐了吐舌頭,沿著船板緩步而挪。綠蘿在岸上歪著頭想了想,追上來,接過她手中的盒子,自行放入船倉中。
此番跟隨劉濃前往丹陽與建康的人甚眾,來福帶著十六名白袍刀曲,康利蕭暗攜四名青袍隱衛,胡華次子胡煜也將共行至丹陽,至丹陽后胡煜將與李催同往南蘭陵,接回華亭再次訂購的十五匹馱馬,而此馬源便若細水長流、絹而不絕,待李催與蘭陵蕭氏管事接洽后,胡煜將代替李催,專事這條商道。
小婢洛羽年方十二,是劉氏指給綠蘿的小婢,她替代了墨璃。
墨璃于夏初之時嫁給了李寬,與其夫同在吳縣別莊。她是華亭劉氏首個出嫁的大婢,婚禮甚是隆重,劉氏贈下諸多首飾,劉濃亦親書祝賀。
筆墨紙硯足足裝滿一船,劉濃站在船頭回望吳縣,夏蟬已起,林風微炎,江面卻極是涼爽,七載甘苦,建莊園、習詩書、會名士、結好友,美名播于江左,終究踏上這條回歸建康之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乘風兮,扶搖縱直上。
青云兮,袍袖燎山川。
烽煙兮,鐵血拭鏗鏘。
歸來兮,醉眠臥蘆蕩。
寧不枉兮,負此七尺……
“瞻簀!!”
正在暗暗暢然舒懷之時,突聞岸上傳來喚聲,轉目一看,只見陸納正從綠蔭里慢悠悠的搖出來,眉梢飛拔而神采奕奕,指間纏著酒壺繩,繩蕩而壺揚。
“祖言……”
劉濃大喜,跳上岸,快步迎向陸納。
漸行漸近,陸納突地腳步一滯,而后徐徐攬手于眉,長揖。
“祖言,何故啊……”
他這眉正色危的一揖,嚇了劉濃一跳,趕緊將他虛虛一扶,心道:莫非,陸氏有變,舒窈……
陸納卻揖禮三息方起,也不言個究竟,反而笑道:“瞻簀典卷,陸納已閱,繼爾傳呈族叔,族叔言,筆意簡賅,述事盡雅,有上古之風,其間詩篇猶佳。”
四月初,劉濃將楊少柳所書典卷撰抄,共計六卷。一卷命人送至會稽奉呈謝裒,謝裒觀后大贊,親提毫筆為卷作序。三卷呈至建康,一卷入紀府,一卷入衛府,一卷入大司徒府;紀瞻閱后,當即修書一封與劉濃,已為劉濃稍加修改;衛夫人閱后,回信一封僅四字:汝已長成;王羲之閱后,回信曰:寧不識君子,當與君子同。最后兩卷,則分別呈入吳縣顧、陸。
“謝過祖言。”
劉濃還禮,見陸納神情愉悅,不似有壞事模樣,心中一松,笑道:“到底何事,竟惹得祖言眉目皆如春也?”
“瞻簀,這……”
聞言,陸納瞅了瞅劉濃,面上竟顯出幾分扭捏,幾番欲言又止,終是嘴角一裂,而后捉起酒壺便亂飲一氣,眼角間的喜意藏也藏不住。
怪哉!
劉濃心中暗奇,陸納性情直爽,能讓他顯出這般窘態著實不易,但他既不欲言及,也不便多問。
陸納飲得一陣,哈出一口氣,笑道:“族叔已至丹陽,瞻簀也將往,瞻簀乃我江東名士,正當一展學識以震北子!陸納本欲同往,奈何不日將往東海一行,故而只能送餞于此。”
劉濃道:“東海王安期,清虛寡俗,無所修尚,雅貴有異,質樸懷真,乃真名士也!祖言若至東海,請代劉濃揖之。”暗中卻思:東海太原王,陸氏與太原王有些交集,陸納前往東海,想必是為名士王承之喪,看來陸氏不與北人共立于江左之心已弱。風云變幻之時,當順風應云,方能經久不哀。
談及名士之喪,便若美人早夭,兩人都有些不勝唏噓,陸納把酒壺朝劉濃一扔,劉濃伸手捉個正著,也不抹掩,就著壺嘴一陣飲。
飲罷,甩給陸納。
陸納接過酒壺,笑而就飲。
酒氣上涌,面紅耳熱,兩個弱冠郎君吹著江風,聽著蟬鳴,一時間情難自已,陸納叉著腰,朝著江面放聲朗詠送餞詩《北邙、雙燕》,劉濃和而歌之。
兩個少年郎靜秀風林,惹得來往行人紛紛駐足回顧,待認出了美郎君,巧笑與呼聲不斷。
有人倚柳曰:“美鶴離吳,振翅為何?”
有人立舟曰:“吳色之秀,盡在一鶴,豈可獨享……”
“且來,且來,都往此間投。”來福扯開大布囊,對著冉冉而來的吳郡女兒們笑嬉嬉。而此景正是,團扇遮俏臉,葦席聚柳亭,但坐觀美鶴。
歌詠畢雙燕,陸納瞅了瞅岸上自發送餞的人群,許是意氣正濃,許是酒意已酣,竟抹了把嘴,再次詠道:“我送舅氏,曰至渭陽。何以贈之,路車乘黃……”
“啊,祖言……”劉濃大驚,趕緊拉了一把陸納,《秦風、謂陽》是送餞詩不假,且送舅之情綿綿于紙,但這‘舅氏’委實令人……
“瞻簀,何故拉我?”陸納正詠得開懷,被他這么一拉,初時皺眉不解,隨后便恍然大悟,趕緊四下匆匆一瞅,見并無熟人在場,拍著腦門,又道:“醉也,醉也。”
“哈哈,祖言,歌詠已畢,劉濃告辭!”
劉濃哈哈一笑,朝著陸納一揖,撩起袍擺,躍上柳畔之舟。便在此時,有人在岸上嬌聲喊道:“美郎君,當鳴琴爾……”
鳴琴……
劉濃負手,微笑。
江上,柳岸,盡皆待琴。綠蘿捧琴而來,美郎君盤腿而坐,置琴于膝懷,江風微瀾,排舟若云,雙手緩緩抹過綠綺妖嬈之身,尾指一拔。
“仙嗡……”
《十面埋伏》
琴似女子,婉轉,曲似潑冰,激揚。
一曲畢罷,美郎君徐徐起身,抱琴朝著江面、柳岸團團一揖。正欲命驅舟起行,陸納卻在岸上再喚,將琴遞給綠蘿,再返岸上,陸納拉著劉濃就走,穿過人群,愈行愈偏。
陸納道:“真醉也,竟險些將此事忘記。”
劉濃問道:“何事?”
何事?尚有何事!在夾柳叢中,華麗的牛車靜靜的停著,青牛無聲的啃著道旁青草,抹勺正在轅上掂足張望,待看見他來,滿臉欣喜的鉆入簾中。
舒窈……
自年前一別,劉濃尊守承諾,倆人便再未見過,此時臨別,美郎君嘴角寸寸綻笑,步伐漸輕漸快,行至車旁,千言萬語難盡意,僅崩出一言兩字:“可好?”
“如君安好。”
繡簾輕挑,美麗的小仙子似卓約一朵,端端正正的坐在車中,散著三千長發,一身金裙鋪灑,彎著那淡如煙云的細眉,盛放湖水般的笑容,顏不可言。
劉濃瞅了瞅佐近,見無人,便靠近一步,伸出手,小女郎盈盈起身,遞上小手,兩手隔著車窗共執。劉濃微笑道:“你怎地來了。”
“夫君,古有樂羊氏,停機侍夫乃德。今日夫君離吳,便是有千巖萬壑相阻,舒窈也當來。”小女郎甜甜的笑著,兩個小酒窩里滲滿濃濃的酒。
“格……”抹勺欲笑,掩嘴忍了,挑起前簾,竄入柳叢中,將這丈許之地留給若金風玉露般的倆人。
執素手,兩相看不厭,卻無言。
稍徐,陸舒窈瞅了瞅叢中七哥鬼鬼祟祟的身影,劉濃也看見了,微覺不自在。小女郎歪著腦袋,莞爾笑問:“七哥可曾謝過夫君?”
劉濃道:“不知何事,今日祖言甚奇。”
陸舒窈道:“尚能有甚,他偷偷摸摸見了妙音之妹一面,樂了足足半月。”
“哦,原是此事……”劉濃劍眉一揚,心道:‘怪道乎他要大禮謝我’。側首笑著瞄向陸納,陸納見他看來,訕訕的轉過身,邁向更深處。
溫存如綿絮,然終需一別。
“且待我歸。”劉濃松開小女郎的手,轉身便走。
臨別時,陸舒窈看著心愛郎君的背影,咬了咬唇,如蝶般飛出車中,玉手一籠,眷上美郎君的腰,小小的臉蛋廝磨著健碩的背。
“舒窈,不可魯莽!!”陸納轉出柳叢,面上神情尷尬致極,羞中帶惱且有些怕。
“休得管我!”
小女郎突然一聲嬌嗔,將雙手籠得更緊了些。劉濃正欲脫身,被她嗔得渾身一顫,身子卻立馬軟了。陸納更是神情一愣,繼爾嗟嘆連連,轉而又沖到山坡上四處張望,替倆人把風。
“舒窈……”
“夫君,舒窈待歸來……”
良久,小女郎放開美郎君,抬著頭,掂起腳,眨著兩把小梳子,微啟著唇,輕輕一觸。一觸即離,格格一笑,提著裙擺,踩著金絲履,揚著小金鈴,鉆入車中。
“叮鈴鈴……”
“呵呵……”
劉濃搖頭輕笑,繼爾朝著山坡上口瞪目呆的陸納一揖,排柳而行,大步若流星。
抹勺草從叢中鉆出來,見七郎君猶自呆呆的,小俏婢嫣然一笑,揭簾而入,命陸五回轉。
車輪滾,嬌笑揚。
正行間,抹勺突然指著簾外,輕呼:“小娘子,快看。”
陸舒窈微微揚首,順指一瞧,只見在微凸的青垅上停著一輛牛車,車中的婢女正欲閉上邊簾,便在這閉簾的一瞬間,簾中的那一束大紫微微一笑。
她,她竟笑得這般嫵媚?
小女郎腦海里冒出此念,立即不甘勢弱的端著雙手,直了直身子,靜靜一笑,而后欠身,淺淺萬福。垅上的顧薈蔚閉了下眼,輕聲道:“閉簾。”
繡簾應聲而閉,大紫小女郎搖了搖頭,默然一笑,對著簾,淺淺萬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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