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風流第一百四十七章 與君歸絕_宙斯小說網
當前位置:宙斯小說網 >>歷史>> 門閥風流 >>門閥風流最新章節列表 >> 第一百四十七章 與君歸絕

第一百四十七章 與君歸絕


更新時間:2016年05月27日  作者:水煮江山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水煮江山 | 門閥風流 
(掃二維碼到手機上看)

您的位置:


作品:

字數: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華亭劉氏之后山,雖然山勢不高,也不見奇峰陡峭,但卻勝在廣闊,而今再被雪衣妝點,恰若婉約佳人幽綻芳華,頗有幾分別樣的冷峻。

劉濃哥仨興致極濃,祖盛拿著根棍子滿山遍野找凍僵的冬兔,這里敲敲,那里戳戳,小半個時辰過去,一只也未捉著。橋然在樹洞中捉了一只,兩眼笑得極暢,拍了拍猶自僵著的兔子,喜滋滋的大聲喚劉濃。劉濃趕過來,擰起兔子細細一瞅,命人拿到火堆旁溫醒。

稍后,隨從來回道:“小郎君,那是只母兔,懷中有子。”按小郎君定下的例,入山尋野,但凡母有子,亦或野幼,皆不可傷之。

劉濃笑道:“溫醒后帶回莊,待雪融放歸山林。”

橋然道:“網開一面,瞻簀有商湯之仁也,莫非瞻簀早知它乃母兔?”

來福提著一只兔子經過,插嘴笑道:“橋郎君,君莫非不知雄兔腳匆似彈丸,而雌兔眼瞇似月弦乎?”

橋然乃是雅貴郎君,哪里知道這鄉間民里分辨兔子雌雄之法,他與來福相識已久,知曉劉濃待這白袍極厚,被來福取笑也不惱,反而依著雪樹笑道:“方才這兔子凍著,安辨腳彈而眼瞇也?”說著,又問劉濃:“瞻簀,可是另有它辨之法?”

“玉鞠,若是興致甚佳,何不再妨之?”劉濃微微一笑,不愿與橋然討論如何辨公母,后世時,劉濃有女友喜養貓狗等各色寵物,公兔母兔辨其尾后便知。

“哈哈……”

這時,祖盛的大笑聲傳來,二人側身一望,只見祖盛在樹下刨了個大洞,洞中好似兔子不少,他正一只一只往外捉,邊捉邊笑。

橋然見祖盛又有斬獲,便撩著袍擺再尋樹洞去了。劉濃見娘親領著研畫與留顏在雪樹下稍歇,心中微奇,橋游思去哪了?

快步迎上前,笑道:“娘親,身子可還禁得,莫若早些回莊?”往年,憶苦思甜時,劉氏也偶有參予,但只是象征性的入山便回。

劉氏看著滿山的人影,卻突然想起了六年前,來福帶著孤兒寡母,倉惶逃離洛陽來到這江南,山不依、人不靠的,一時心中竟有些迷傷,隨后凝視著眼前的兒子,也不知道該說甚,眨著眼睛想了想,忍住胸中淡淡的酸楚,笑道:“虎頭,娘無妨,今日想多待會,汝自尋野去。”

劉氏亦不耐寒,劉濃握了握她的手,但覺入手溫暖才放下心來,眼光漫過雪林,直投山下的莊園,心中由然而生陣陣傲意,轉念想起山后有一片野梅,便細細叮囑留顏,若是娘親身子乏了則早些回莊,又見橋然與祖盛捉兔興濃,便未叫上他們,獨自一人向林中深處而行。

“虎頭……”劉氏在身后喚道。

劉濃回頭笑道:“娘親,何事?”

劉氏指著林左,笑道:“往左,左有捷徑。”

娘親甚少入山,怎知左有捷徑?劉濃凝著劍眉微奇,但不愿就此小事違逆娘親,遂往左而行,尋思著,大不了待娘親看不見時再轉道。

林中甚密,根根雪枝似箭若劍,豎插蒼穹,斜指天。

橋游思穿行于林中,披著雪狐斗蓬,系著絹絨云錦,穿著鹿皮毛鞋,手里還捧著小手爐,身上腳下心中全是暖暖的。

巧思與晴焉正在身后不遠處斗嘴,晴焉說遠看此山像雪饅,近看好大一片林呀。巧思反駁說,山就是山,林就是林,林存于山,山見于林,遠了看不見林,近了看見不山。晴焉說,此山就是個饅頭。巧思不屑的說,你就是個蠢婢。晴焉怒指巧思,巧思挑著細眉更得意。

橋游思彎著嘴角心想:巧思這是在怪晴焉未將她與碎湖分清呢。

晴焉斗不過巧思,嘟著嘴巴,甩著兩手追上小娘子,氣道:“小娘子,給評評理。”

“對著呢。”

巧思也追上來,看著橋游思,軟軟的道:“橋小娘子,我家小郎君常言,世不辯則不明,是以婢子斗膽,請橋小娘子給評評。”

兩婢都將眼光投向嬌弱的小娘子,希冀小娘子給個說法,而巧思的眼神隱含深意。

橋游思將小手爐慰到胸口,看了看兩人,笑道:“巧思之言,存于本、末之間,暗合有、無至理,可見華亭劉氏家學淵源,而此言足見巧思心思縝密擅辯,若加以深習,想必又多一妙音。”

巧思眉色極喜,端著雙手,深深的朝著橋游思萬福:“謝過小娘子,巧思不敢當小娘子之贊,此言,乃是小郎君昔日所言。”

晴焉皺著柳眉心想:‘莫非,我真的是個蠢婢?’急急的問道:“小娘子,那,那我呢?”

“晴焉……”

橋游思淺淺一笑,兩汪鏡湖頓時泛起漣漪,柔聲道:“晴焉之眼,擅捕于神,見乎于形,心若澄鏡則明,故而,晴焉可與我學畫。”

“真的么?”晴焉愣愣的問。

橋游思未答,捧著小手爐俏俏邁步。巧思從晴焉身側經過,皺了皺眉,輕聲嘖道:“橋小娘子怎會有你這樣一個蠢婢呢?”

“巧思!!”晴焉氣得不行。

“怎了?”巧思頓住身子,慢慢回身,歪著腦袋問。

“哼,我不與你辯!”巧思便是晴焉的克星,晴焉自知斗不過她,好生無奈,拽著裙擺,飛一般的繞過巧思,追小娘子去了。

“晴焉,等等我……”巧思心想:‘這個晴焉雖然蠢,可是挺有趣的。’嬌聲喚著晴焉,提著裙角,追了上去。

待她們三人一走,樹后轉出了劉濃。

他來時,正好聽見二婢問橋游思,遂也想聽聽橋游思作何以解,故而匿身于樹后。聽得橋游思三言兩語便將這難題解了,心中不由得暗生佩服,此題看似簡單,實則不然,若非那等心潔而明透之人,斷難做到兩全。

橋游思,怎生一個橋游思?莫非,你的眼睛便不沾煙塵乎?

眼乃心之窗,為何時爾窺之?

思及此地,劉濃搖了搖頭,每次面對橋游思,他都感覺到對面端坐的是一面鏡子,那鏡子倒映著他自己,鏡中之人時爾陌生,漸或熟悉,讓人極不自在。而這面鏡子也不知有意,亦或無心,總喜歡將眼光投于四處,捕人心神。

“非也,應是我心有暇……”灑然一笑,抬著右手看了看手掌邊緣,劍眉微皺,瞅了瞅那縷雪魂消失的地方,撩起袍擺,竟尋著林中的足跡,追了下去。

“小娘子,小娘子快來看……”

晴焉蹲在樹下,以一根雪枝刨著甚,不多時便刨出了個小坑。巧思蹲在她的身側,催促她刨快些。橋游思捧著手爐走過來,雪洞越挖越深,一只小兔子的頭露了出來。

“是只幼兔。”巧思將小兔子捧在手中,瞇著眼睛端祥。

晴焉嘟嚷道:“是我捉的。”

巧思駁道:“若非我指給你看,你能捉住?”

“哼!”

“橋小娘子,給你。”巧思理也不理氣鼓鼓的晴焉,見橋游思仿似也極喜這只小白兔,便將手中的兔子遞過去。

橋游思接過小白兔一瞧,但見那小兔子身子雖然僵著,殷紅的小眼睛卻緩緩的轉動,心中一陣憐惜,將小兔子偎著滾燙的手爐,少傾,兔子的身子便被手爐灼暖了,軟軟的,綿綿的一小團,橋游思捧起小兔子打量,眼睛半瞇,似在與夢中之兔作比較。

殊不知這小兔子剛緩過勁來便不安生,在她的手中掙扎,“嗖!”的一聲,竄了起來,橋游思趕緊用手去捕,奈何的她的太小,揮了兩下沒捉住。

“別跑……”

小兔子落地便奔,晴焉提著裙擺便追,橋游思一顆心怦怦亂跳,巧思則參予圍堵。兔子跑的是弧線,晴焉避之不及,與圍過來的巧思撞在了一起,抱成一團。

“咕咕……”

小兔子回頭瞅了瞅滾在雪地中的晴焉與巧思,豎著耳朵尖叫,而后撒腿便跑。橋游思見它小小的身影竄在雪地中,不知何故,心中揪得慌,捧著手爐跟著追。

“咕……”

“別跑了,你會凍壞的……”

“咕咕……”

橋游思踩著藍鞋子,越追越遠。

“放開我!”

“蠢婢,你先放開我!”

而這邊廂,巧思與晴焉仍滾在雪地中,晴焉抱著巧思的腰,巧思摟著晴焉的脖子,你瞪著我,我盯著你,誰也不肯先放手。

“嗯!!!”

一聲重重的干咳,月白的袍角浮現在兩人側面。

“呀,小郎君。”

“劉郎君……”

巧思趕緊一把推開晴焉,翻起身來,拍了拍裙角的雪,又理了理髻上的步搖,這才彎身萬福,抬頭時卻未看見小郎君,喃道:“耶,人呢?”

晴焉翹著嘴巴,說道:“你家小郎君追我家小娘子去了。”

巧思細眉一揚,淡聲道:“非也,后山有梅,我家小郎君定是尋梅去了。”

“不與你辯!”

晴焉拍干凈身上的雪,便欲去尋自己家小娘子,卻被巧思一把抓住,晴焉怒道:“巧思,汝意何為?心里暗惱:‘這個巧思,為何與我過不去……’

“蠢婢……”

巧思卻并未生氣,低低笑罵,點了一下晴焉的額頭,而后指著橋游思與劉濃消失的方向,輕聲道:“我家小郎君尋梅,你家小娘子追兔,你和我跟上去算甚?快與我一起去見主母。”說完,拉著晴焉便往回走。她雖然俏皮,可是心細亦如其姐,兩日來,主母待橋游思的呵護,她可都看在眼里,心里酸酸的不服氣,不過,還是挺喜歡這個不偏不頗的橋游思。

“咕……”

雪林中,小白兔渾雜于雪,橋游思緊緊的盯著那會跳動的雪團,深怕一個不留神,它便融在雪中不見了。而小兔子到底將將才暖了身子,漸漸的力有不繼、越奔越慢,眼看要被橋游思追上,待到一株樹下,小兔子蹲下來,轉動著朱紅的眼睛。

“莫怕……”

橋游思疊手疊腳的靠近它,小心翼翼的伸出雙手。

“咕!”

便在此時,小白兔倏然一聲尖叫,轉過身子,后腿猛地一蹬,竟蹬起一蓬雪,瞬間便迷了橋游思的眼,更有一些雪粉滲入眼中。

“莫怕,莫怕……”橋游思眨著眼睛,雪融于眼即為淚,淚水順著臉頰而下,而她卻猶自撲向那受驚的小白兔。

“咕咕……”

小兔子亂跳,不讓她捉,她揮著兩只小手,東撲西撲,繼爾,那兔子眼見無路可逃,竟在她的手背上一踩,躍過她的頭,朝著后面急奔。

“咕……”一聲聲響悠遠。

橋游思半瞇著眼睛,起身便追。

“不可!”

“不,不……不可?”

橋游思迷糊著眼睛,聽得大喝愣了一愣,腳下卻突然一輕,身子緊接著一歪,朝著下方便墜。便在此時,一道月白人影大步流星奔來,欲拉她,可是已然來不及,劍眉一簇,未及多想,縱出身子,將正飄飄往下墜的橋游思攬入懷中。

呼呼……

風聲響在耳際,劉濃心中驚駭無比,幸虧他見機得快,于箭不容發之際,伸手抓住一根斜伸的松枝,而身下則是幽暗不見底的雪洞,橋游思伸手摸了摸眼睛,眨了眨。

“嘎吱!”

不會吧……

劉濃摟著橋游思蕩來蕩去,皺著劍眉,死盯著那愈繃愈緊的松枝。橋游思總算辯清了現在身處何境,心中也極是害怕,輕聲道:“劉,劉郎君……”

劉濃道:“別,別說話……”

“哦……”

懷中的人兒在顫抖,松枝在輕響,風聲不知起于何處。劉濃環目四顧,只見雪洞甚大,直徑有兩丈,左右也無可借力之地,想了想,輕聲道:“莫怕……”

橋游思顫聲道:“別,別說話……”

“呼……”

劉濃慢慢吐出一口氣,看著松枝節點,沉聲道:“莫怕!”言罷,不待橋游思害怕與說話,左手猛地一用力,想借力反彈而起。

“咔嚓!”

“啊!!”

松枝斷了,兩人急速往下墜。

簌榜風聲直灌入耳,寒風刺面若刀,劉濃心中苦笑,愿來不過是到此一游乎?一低頭,卻撞見一對干凈到極致的眸子。

橋游思道:“莫,莫怕。”

唉……

劉濃心中暗嘆,右手加力將她攬在胸前,想著稍后落底時,應調整一下墜姿,指不定,她還可活。想著想著,亂絮如麻。

一瞬間,仿似萬年。

諸般過往,如浮光掠影,似靜默畫卷,逐一呈現于眼。(未完待續。)


上一章  |  門閥風流目錄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