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風流第一百四十六章 雪林聞塤_宙斯小說網
當前位置:宙斯小說網 >>歷史>> 門閥風流 >>門閥風流最新章節列表 >> 第一百四十六章 雪林聞塤

第一百四十六章 雪林聞塤


更新時間:2016年05月25日  作者:水煮江山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水煮江山 | 門閥風流 

豎日,清晨,一夜雪停。

莊園極是安靜,仿佛可聽見它正慢慢的蘇醒,輕輕的打著哈欠。

橋游思睡得沉恬,起得亦頗早,此刻正倚著雕欄看樓下的人練劍,只見劉濃身穿修長箭袍,正仗劍俯仰騰挪,一時劍光霍霍,英姿勃勃。

“唰!”、“唰唰唰!”

闊劍團戰四方,但見寒影成陣,四面八方俱是劍影。倏地,劉濃雙足在樹桿上一蹬,借力回身反刺,一劍正中兩丈外木人。

“簌!”闊劍震得木人前后搖晃。

劉濃收劍而回,豎于眼前,并起劍指由劍尖抹至劍柄,眼觀鼻、鼻觀心、心觀劍,氣沉入丹田。劍眉微微一揚,知道左上方有人正行探視,而在那個方位便只有橋游思,原本想收劍走人,但不知怎地卻就著收劍之勢,眼光往左上方斜斜一挑。

“呀……”晴焉掩嘴驚呼。

被劉濃的目光一逼,橋游思的頭微微向后一縮,眼睛眨了一眨,瞬間便定住了退勢,又想了想,斂了一下眉,怯怯的,但卻正正的,直視。

二人對視,劉濃目如星湖,略帶侵襲;橋游思微微笑著,潔凈可透。

數息后,劉濃敗下陣來,搖了搖頭,默然笑了一笑,繼爾神色一愣,又伸手拍了拍額,這才雙手持著劍柄,朝著樓上的橋游思一揖,輕聲道:“橋小娘子,早安。”

因隔得較遠,橋游思自然聽不見他在說甚,但卻能分辯他臉上善意的笑容,彎著嘴角,淺身還了一個萬福。

“瞻簀……”

這時,睡意懵懂的祖盛與橋然沿著木梯而下。兩人眉色俱是略顯困倦,昨夜三人促膝長談,祖盛極是健談,可他談的既非玄論,也非詩詠,而是行軍陣要。聽得他一番侃慨之言。劉濃暗知他投軍之心已定,并未加以勸誡,將珍藏的《吳子兵法》贈給祖盛。

祖盛邊走邊拍著撫手,似乎在拍著某個節奏,而嘴里卻笑道:“瞻簀,君欲習祖豫州,聞雞而起舞乎?”

橋然瞅見遠∟↙dǐng∟↙點∟↙小∟↙說,.2↗3.o∞s_;遠倚欄的小妹,臉上的笑容更濃,揚眉笑道:“華亭未有雞鳴。但有鶴唳,不過,也聞雪、劍之聲,聲聲催人也!”

劉濃笑道:“二位兄長,休得取笑。”說著,倒擒著劍快步迎向二人。

橋游思低頭一笑,捧著小手爐退卻。

大白貓蹲在木梯的撫手上,正在瞅著院中的某個角落。那里好像有田鼠出沒的痕跡,祖盛右手溜著撫手而下。竟把它當作了撫手上的裝飾,伸手一拍。

“喵!!!”

“唉喲……”

是可忍,孰不可忍!大白貓頓時怒了,探爪反擊,一把將祖盛的手背抓出五道血痕,祖盛大吃一驚。吃痛之下,順手一揮,將大白貓揮得飛了起來。

而它所飛的方向,正正朝著劉濃。

“喵……”大白貓極怕劉濃,想要轉向。可是已然來不及。

“嗚……”于是乎,可憐的大白貓再次被劉濃捉在手中,還沒等它裝死,身子突然一輕,而后“撲”的一聲,被美郎君順手扔在雪地中。

劉濃并未傷它,扔得不輕不重,剛好砸出個雪洞,只余一個貓頭,朝著劉濃身后的墨璃“喵喵”的叫。墨璃心中不忍,將它抱在懷里,伸手一遍遍的安撫。

“噗嗤……”

晴焉一聲嬌笑,看著三個少年郎君在樓梯上笑鬧,她的眸子定在美鶴身上,好一陣才回轉目光,隨著小娘子走向房間,輕聲道:“小娘子,原來,穿著窄袍子,這么好看啊。”

橋游思邁著藍繡鞋,眼睛盯著腳尖,回道:“窄袍、寬袍,若是著于戲猴之身,都不美。若是,若是,他穿著,也就美了。”

“哦……”晴焉長長的‘哦’了一聲,又試探地道:“小娘子,大郎君年后便要去豫章,屆時,莊子里便只有小娘子一個人了。”

橋游思道:“非也,闔莊上下尚有兩千余人……”

“唉……”晴焉幽幽的嘆了一聲,橋游思歪著腦袋抿嘴一笑。

而此時,中樓的正門‘吱呀’一聲開了,巧思與留顏扶著劉氏走出來,劉氏一出來便將眼光投向北樓,北樓一直空著未住人,但是劉氏每日都命人好生打掃,一應家具陳設與中樓、東樓等同,在劉氏的心中,北樓是她將來的兒媳,兒子的新婦所居。

華亭主家五樓,中樓居正中,東南西北四樓,呈四方四位將中樓拱衛。樓樓貫通,四樓的二樓上,各有細長的楠木回廊直達中樓。

眼下,橋游思便住在北樓。真巧,她的心思便是兒子也不知道,可是兒子卻安排那個小女郎住在那里。莫非,此乃三官大帝的旨意?

平心而論,因昔日被郗氏毀約之故,劉氏對兒子與陸家小女郎并不看好,依得她的心,兒子最應當娶的便是柳兒,柳兒有傾國姿容,心善且柔慈,明禮而有方寸,定能助兒子將華亭劉氏興隆昌盛,奈何兒子與柳兒仿佛都不太愿意。

初見橋游思,劉氏便極喜,喜她那雙眼睛,喜她渾身上下透著的純凈,劉氏心道:便是這般的人兒,方能配得上虎頭。

瞅了一眼北樓,正好瞧見橋游思宛約窈窕的背影,若說這小女郎的身子也著實柔弱,可是這依然制不住劉氏對她的喜愛,一夜未眠,眼前心里全是她,當下便叫過巧思低低一陣吩咐。

橋游思前腳剛進房間,巧思后腳便至,手里捧著一件雪絨絨的衣物,笑道:“橋小娘子昨夜歇得可好?主母命婢子來送寒衣。”說著,又命身后跟著的小婢將三個金絲楠木小手爐放在矮案上,都是將將才加的火,透著陣陣暖氣。

“咦?”

晴焉接過衣物一看,不識得,問道:“碎湖姐姐,這是怎生穿的?”

巧思眉梢輕輕一顫。笑道:“婢子叫巧思,碎湖是巧思胞姐。”說著,接過晴焉手中的衣物,在脖子上比劃,說道:“主母亦不耐寒,這是小郎君特地為主母制的。叫云錦。”

云錦,若圍脖而不同,似披風而非,圍系于脖間,背后垂著絲絲流蘇,不僅美觀且更為御寒。

橋游思在室中并不覺太冷,本不愿著此云錦,奈何晴焉怕凍著小娘子,便求著她穿上。這么一系上,頓時將橋游思的臉又籠得小了幾分。

稍后,橋然來了。

雪晴了,滿眼銀裹,劉濃請橋然與祖盛外出訪雪,在華亭劉氏莊園的后山,有野梅簇簇,有凍僵冬兔。昔年。華亭劉氏初創之時,因糧粟秋黃不接。劉濃便發動莊民儲魚肉,入山尋野味。殊不知,此地的兔子挖洞極淺,遇雪便凍,一群人入山后,但見得兔子們都凍僵了。一捉一個準。而后,每逢雪濃,華亭劉氏上上下下便會由小郎君擇日,入山捉兔,從而遙慰昔年之辛。

橋游思怕冷。聽見訪雪便不想去,但一聽說捉兔子,明鏡之眸顫了一顫,竟央求阿兄帶她去。橋然見她渾身上下都籠得死死的,又細心的一陣問詢后,得知確屬無妨,便只能由著她。

“小娘子,快看。”

將將踏出室來,晴焉便指著某處驚呼,橋游思順著她的手一眼看去,只見劉濃正站在中樓的二樓上,揮著手高聲笑語,院內院外簇圍的上千人哄然叫好,震得人耳鼓發麻,隨后便陸續的漫向莊外,白袍、青衣、粗壯的健漢,嬌俏的女兒,個個面帶喜色。

晴焉所指并非是他們,而是越過了中樓直達莊墻下,在那里,茫茫雪地中盛放著一束深紅,這一抹深紅被青衣白海棠環圍,面上縛著絲巾,看不見姿色,辯不清真容。

便在此時,那深紅之人回過眼眸,漫不經心的一望。倉促一對,觸目驚心。兩人皆愣得一瞬,隨后各自轉走目光。

這人是誰?

橋游思捧著手爐默行,在心中暗問。

“橋小娘子……”碎湖繞過廊角行來,彎著身子萬福,手中捧著一對奇怪的物什,呈藍色,辨樣子仿似稍稍大一號的繡鞋。

表面光潔,內中有絨毛,鹿皮,風雪不侵,碎湖也穿著一雙,只是顏色不同。

橋游思心中好生羞窘,看來,現下華亭劉氏的人都知道她不耐寒了,回轉室中換了鞋,出室時遇上笑盈盈的劉氏。劉氏挽著橋游思的手,愈看愈愛,恨不得把這像水一般的小人兒揉進心里才甘愿,橋游思羞得沒邊,輕聲的回答著她的各種問話,而那些問話,都是怪怪的。

美鶴與阿兄們在前面不遠處大聲放笑,嘴里噴出團團濃霧,他們腳上穿了個奇物,像是薄薄的鐵片,前后兩端微翹,而兩只手則各持一根棍子,美鶴雙手用力一撐棍子,“嗖”的一下便飛出去了。

“呀,真好玩!”晴焉驚呼。

巧思笑道:“滑雪,可想試試?”說著便叫過小婢,接過小婢手里捧著的奇物,提在手里搖晃,誘惑晴焉。

晴焉眼睛一眨一眨,看向自家小娘子。

橋游思微笑道:“去吧。”

“可是,小娘子。”晴焉有些猶豫。

橋游思扶著劉氏,淺淺笑道:“勿要為我擔心,我陪劉伯母,去吧。”

“好勒……”

晴焉學著巧思的樣子,將薄鐵片綁在鞋上,撐著棍子歪歪斜斜的飄走了,飄著飄著,“撲通”一聲滾倒在雪中。

“噗嗤……”、“格格……”

劉氏嬌笑,橋游思也笑,覺得劉伯母好美,心道:‘怪道乎,美鶴那般好看。’順手接過留顏遞來的小手爐,說了聲:‘謝謝。’

留顏嘴角微彎,淡雅的萬福。

遠方。

劉濃飛速的滑過雪地,大聲喊道:“茂陰,別滑太急!小心雪坑……”

祖盛初學滑雪,極喜這種風馳電掣般的感覺,迎著寒風,嗖嗖嗖滑得飛快,叫道:“我眼所見,唯余茫茫,何來雪……唉喲……”

“撲通!”

雪地上,祖盛的身影突然不見了。

“茂蔭,茂蔭,汝可安好?”劉濃與橋然趴在雪坑口,雪坑深約三丈,祖盛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坑中,摔迷糊了。

“尚,尚好……耶……”祖盛挪動著身子,覺得脖子下硬硬的有物。

片刻后,劉濃與橋然找來繩索,把祖盛從雪坑里拽出來,祖盛喘著粗氣,懷中抱著一只肥大的兔子,哈哈笑道:“瞻簀,有所失必有所得,瞧我捉了個甚……”

劉濃笑道:“稍后,溫酒,烤野兔!”

“妙極!”

橋然撫掌贊道,隨后又指著千步外的雪林,喘著氣笑道:“瞻簀,茂蔭,莫若我等至此地詠賦何如?”

“甚好!”

倆人順著他的手指一看,只見在雪林之中有一方奇石,極是突兀危聳,若能擺席于此,飲雪高歌,想必是美事一件,當即便撐著雪棍向奇石滑去。

千步之外,轉眼便至。

三個少年郎君將雪鞋一脫,站在石上憑風瞭望。而此時,滿山漫林都是華亭之人在捉凍僵的兔子,不時聽見歡呼陣陣。

祖盛看著蒼茫雪野,心中鼓蕩起豪情,朗聲笑道:“若言詠賦,大好山河,言語難以盡之。祖盛不才,愿以一嘯鳴之。”說著,叉手于腰,縱聲作清嘯。他的嘯聲雖不若張邁那般似滾雷驚云,但卻讓人聞之而暢懷,久久的盤蕩于雪中、林下。

一嘯畢罷。

橋然笑道:“茂蔭之嘯已不滯于物也,橋然便以一曲歌之。”言罷,振了振嗓子,清聲唱道:“憶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待橋然唱罷《采薇》,劉濃從懷中摸出一物,卻是一枚精致的陶塤,看著愕然的二人,微微一笑,而后捧著塤,就著碎瓊亂玉,迎著滿林雪風,將滿腔胸懷盡灑。

古音八八,塤聲最悵,塤聲最殤。

一時間,那略帶傷感的塤聲輾轉來去,絲絲縷縷穿過林,漫過野,飄至所聞之人的心尖。

雪林深處,身披大紅斗蓬的楊少柳從樹下捉起一只凍僵的兔子,側首聽見這塤聲,微微皺了皺眉,搭眉遙望聲音來處。

漫漫雪坡上,橋游思扶著劉氏慢行,聽得這塤聲,明眸悄然一亮,彎起嘴角看著奇石上的吹塤人。但見他站在銀妝素裹中,一身月白長袍被風裂作旗展,渾不與物同。

“見笑。”

劉濃將塤揣入懷中,朝著橋然與祖盛深深一個揖手。(未完待續。)


上一章  |  門閥風流目錄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