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風流第四十三章 誰能知君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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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誰能知君


更新時間:2016年05月16日  作者:水煮江山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水煮江山 | 門閥風流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水煮江山書名:

陽光斜透華榕,泄入花圃金絲蘭,半叢明媚,半叢清冷。

劉訚與革緋攜著四名白袍佇立在階下,俱都斂首不作聲,只余絲絲蘭香紊繞唇鼻之間。來福挎刀而至,見得此景,輕輕拍了劉訚一掌,笑道:“起得恁早,小郎君起沒?”

劉訚低聲笑道:“適才夜拂進去了,想必正在服侍小郎君梳洗。”

來福偏首看見革緋,面顯羞澀,籌措著按刀上前,闔首道:“來福,見過革師!”

“嗯!”

革緋稍稍淺身,臉頰輕皺。

來福見了她的笑,摸著腦袋嘿嘿傻笑兩聲,隨即疾疾的向臺階行去。李越是來福和劉濃的習劍老師,可他們初習時卻是革緋在調教,別看革緋清秀文弱,一身本領高強,等閑七八個漢子休想自她手中占得些許便宜。而且,革緋性子剛中帶柔,調教時曲直皆俱,來福被她揍過好些回!

見面怎不尷尬而逃?

剛至第三階,門“吱呀”而開,夜拂從屋內跨出來,徑自俏立右側。

來福迎上前,呈上一方朱紅名刺,笑道:“小郎君,有人投帖!”

“哦?”

劉濃踏出屋內,接過帖子略掃一眼放入袖中,向劉訚和革緋笑道:“本想去渡口相送,奈何有人投帖。罷!我便不去送你們了,唯愿一路隨風!”

“是!”

眾人低首而應。

劉濃稍想一下,走下臺階,對革緋道:“莫忘記,把禮物呈至衛府,嗯,尚有王羲之郎君!”

革緋道:“小郎君,且寬心,革緋知會得!”

“小郎君!”

這時,劉訚跨前一步,單膝跪地,白袍盡皆按刀而隨,就連革緋亦半伏。劉訚揖手沉聲道:“訚去矣,一切,皆待小郎君,青冠漫建康!”

言罷,劉訚率眾而走,革緋略略落后其半步。眾人行至院口,正逢祖盛前來尋劉濃,劉訚知他是小郎君好友,微作闔首而禮。

這打扮是要遠行啊!

祖盛心中雖是驚奇,卻知此乃劉氏內務不可多言,腳步加快,恰逢劉濃正向他對行而來,便笑道:“瞻簀,今日可能起行?”

劉濃笑道:“正要與茂蔭言此,適才橋氏投帖,恐我尚需滯上一日,若是茂蔭兄心急歸家,不妨先行。嗯,酒已然備好,置在兄之車中。”

吳縣橋氏,次等士族。

祖盛揚著濃眉,將劉濃上下一陣打量,隨后腆著肚子,負著手,歪著嘴笑而不語。

“茂蔭兄,笑甚?”

劉濃被他瞅得略有不安,橋氏與劉氏雖皆為吳郡士族,可劉氏乃新晉,昔年各士族自持身份亦并無來往,今日卻前來投帖,他心中亦暗覺奇怪。

“哈哈……”

祖盛怪聲笑道:“昨日之虎丘,瞻簀之美名,兩相同輝矣。快去,快去,莫讓客人久待!我尚不急歸,便待瞻簀事畢再同行,尚想多飲些竹葉青呢,莫非瞻簀舍不得?”

江東橋氏,出自漢末廬江橋公,橋公有二女:一名橋璃,一名橋婉。兩殊皆為國色天香,孫策娶橋璃,周瑜納橋婉,至此橋氏一時顯赫。奈何孫策與周瑜盡皆短命之人,橋璃早夭,橋婉亦如;隨后不知何故,橋氏一分為二,一居義烏,一居吳縣,族望亦隨之銳減;再過悠悠半百之年,義烏橋氏尚有英才偶現,可這吳縣橋氏卻愈發日薄西山,自江東上等門閥一墜再墜。

三年前,譜碟司例行評核時,將其降為次等士族。

橋然,吳縣橋氏家主,年方十六剛及冠;其族人丁凋零,以往一族兩支,如今只余一支。其父早夭,弟妹皆幼,是以他十六之齡便身為家主,身負重任而步履蹣跚,讓這個面目英俊的郎君時常秀眉深鎖。

春燕鳴啼,啾啾。

“唉!”

橋然眼光隨著翻飛之燕而溜,長嘆一口氣,手中的茶晾了尚未自知,淺抿一口,苦澀。世家便是如此,若無英才輩出,再無連理依撐,如今尚是士族,焉知數十年后豈不輪轉?心道:華亭劉氏是新晉士族,應不嫌我橋氏落魄,若能與其相結,兩家守望互助,說不定便能度過年底的審核。若是能再進一步……不知可否……

“噌噌!”

廳外廊上傳來一陣木屐聲,橋然擱下茶碗,正冠而肅目。只得片刻,廳門口便出現一位美郎君,身形頎長近七尺,面若冠玉點朱紅,身著月色寬袍,頭戴純烏青冠,行進之時袍袖生風。面上神色則不溫不徐,淺淺含著笑意,溫文而儒雅。

華亭美鶴,劉瞻簀!

橋然徐前三步,揖手道:“橋然,見過劉郎君!”

劉濃側身微避三寸,還禮道:“劉濃,見過橋郎君。讓郎君久候,心中愧矣!”

稍事寒喧,對案而座。

二人聊著詩文與學識,橋然敏而不健,卻每每皆有獨到論解,令劉濃心生好感。命來福置酒,酒至三酣,那橋然便有些熏熏。

其持著杯盞,笑道:“瞻簀,若論酒,當屬竹葉青為天下之首;若論音與詩,青俊之輩,亦當屬華亭美鶴;若論清談辯論,吳郡之間,亦在瞻簀與顧氏女郎爾。可若論棋畫,雖有吳郡驕傲陸氏女郎書畫雙絕在前,然橋氏亦不敢使其專美也!”

言下之意,若論棋畫,當屬他橋氏。

棋之一道,劉濃粗略相知,而畫亦只觸皮毛。依其見聞,所識之畫,唯衛協可堪至天工,不想橋然卻有這般大的口氣,心中稍驚,遂笑道:“橋郎君過贊,華亭美鶴不敢當矣!書、棋、畫三道,我皆不通,正待日后尋訪名師,亦好稍沾風雅爾!”

橋然面染酒色,再飲一盅,笑道:“瞻簀何必過謙,自昨日虎丘雅集后,吳郡之地,不日便會傳遍華亭美鶴之名,我亦不過是提前幾日罷了!”

言至此處,稍頓,摸索著酒盞終下決心,再道:“適才所言,瞻簀想來必是不信,也罷,恰逢一畫,正待請瞻簀一觀!”

劉濃笑道:“愿請觀之!”

“啪啪!”

橋然輕拍其掌,候于廳外的隨從聞聲而至,揭開手中長盒,其中正臥一卷。橋然將卷取出,徐徐展于案上,畫長五尺、寬兩尺,邊角染蘭。

“但請一觀!”

橋然展畫之后,便微微傾身,捉著酒盞徐飲,眉角卻注著劉濃一舉一動,見得劉濃面顯驚愕,隨后微現坨紅,他心中一松,酒便空。

這是一幅人景畫,畫中人物眾多,圍坐于曲水之畔,神態各不相同。其中有個月袍青冠美郎君,正持杯頓足水畔,欲言。水中倒映著一個絕色小女郎,絳紅似梅,正反手指向身后桃紅。

畫面就此凝固!

紙面仿若生風,悄悄裂著美郎君的寬袖;水中則藏影,絳紅小女郎的眉間,凝著絕然與冷凜。而再觀那持杯郎君之神色,面色未起波瀾,可眼睛!

眼底深處,有一抹不忍觸之,若霧籠明湖。

作畫之人,顯然亦曾參予虎丘雅集,未去捕捉劉濃的慷慨而敗群英,亦未曾去描繪他吐詩而震四方。單單抓住了這一瞬間,眾人皆忽視的眨眼之間。

震驚,淡傷,欣然,逐一而來。

劉濃左手輕顫,右手借壓畫角,將其撫平,渭然而嘆道:“此畫,描神已致極,敘事已俱魂;若論畫風及心筆,唯衛氏郎君可比美矣!能見此畫,劉濃幸何如之!”

隨后,朝著橋然長揖。

橋然側身而避,還禮笑道:“此畫非我所作,不敢當瞻簀之禮也!”

“瞻簀止步,他日再逢!”

橋然踏出劉氏酒莊,揮著寬袖而去。牛車遙行,穿林過柳,垂柳盡頭處,有兩輛牛車歇于溪水之畔,幾個小婢正提著裙擺采田間野花。

見得牛車行近,有個小俏婢碎步行至車側,低聲道:“小娘子,家主郎君回來了!”

“嗯!”

簾內一聲低應,慢而軟。聲已止,余音尚不散,留一縷輕撩。

橋然下車,大步邁至車前,笑道:“小妹,等得久咯……”

簾內人輕聲道:“阿兄,咱們速回吧,三弟身子弱,若無人精心照管,怕又染風!”

聞言,橋然眉色黯然,仰天嘆道:“天不佑我橋氏,族人體多贏弱。小妹亦需多鍛身子,不可終日只知作畫。”說著,自懷中掏出一疊細絹遞給小婢,再朝簾內柔聲道:“這是衛氏傳承的五禽戲,每日習上三回!昔年衛叔寶身子更弱,依得此戲,亦……”

橋然猛地住口,簾內無聲。

半響,清伶的聲音漫起:“阿兄,他,他怎么說……”

橋然有心逗弄小妹,故意笑道:“瞻簀,古之君子也!待人溫文,如沐春風也!嗯,其人美絕大氣,其詩絕秀,其論高雅……”

“阿兄,咳……”

簾內低傳一聲輕咳,橋然面色大變,踏前一步,驚問:“小妹,可是身子不適?”

稍徐。

簾內人淺聲嘆道:“阿兄勿要為我憂心,我的身子一向好著。阿兄此去已有兩個時辰,想來與他交談甚歡,華亭劉氏亦是獨木一枝,若能交好,與兩家皆有利。只是,依小妹度之,若與其結交,不可行利,應發自由心矣。這,阿兄需得切記!”

“唉!”

橋然深以為然,撫掌嘆道:“小妹真知瞻簀矣!他已收下小妹連夜所作之畫,我觀其色甚喜;我已邀其六月聚游,他已然應允。小妹寬心,我已與其說好,將至咱們莊中悠游呢!屆時,可再作一幅……”

“橋氏有女,名喚游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吳人皆言:吳郡驕傲自在陸氏舒窈,吳郡妙音首唱顧氏薈蔚,吳郡清絕當屬僑氏游思。瞻簀兄,汝連日逢得三美,豈不羨煞旁人!”祖盛搖著手中麈,慢慢的度步至劉濃身旁,語音暢暢而調侃。

劉濃側首笑道:“茂蔭兄休得取笑,橋氏之畫確如魂注,橋玉鞠(橋然之字)亦風度自成;吐酒而聞風氣,乃可交之人,改日若有興,茂蔭兄不妨與我一同赴約!”

“瞻簀此言當真?”

“你我相交,何言真假!”

“瞻簀!”

祖盛長長一聲喚,隨后深深揖手不語,劉濃知其心意,挽禮相對。

顧氏莊園,鶯鳴燕語。

偌大的花園中遍植花繪,各色嬌艷的春花竟相爛漫。顧淳手里舉持一枚錦囊,大步跨進園中,邊走邊喚:“阿姐,阿姐!”

有族弟聞之,在樹上鳥窩旁叫道:“阿兄,喚啥,嚇壞了花兒,小心阿姐打你屁股!”

顧淳頓足,抬目一辯,隨即怒斥:“二十三弟,汝成天就知搗鳥而食,若是讓阿姐覺察這窩燕南雀少得幾只,定會讓你吃上一頓!還不快快下來!”

樹上族弟身上縛著繩索,至葉叢中探首,吐著舌頭道:“鷦鷯巢于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然,我掏島而食,亦謂之曰愿,愿之所從,應百無所僻矣。阿姐,如何怪之?”

“哼!”

顧淳仰首叉腰,指著其弟,喝道:“汝之所愿,非彼之所愿!已所與欲,豈奪于人!奪人之欲,豈可為愿!克已復禮,方是為仁!”

“不然……唉喲!!”

樹上族弟正欲反辯,不知看見了甚,猛地一宿頭,鉆進茂密的樹葉之中,猶覺不甚安全,扯過一叢枝葉,往身前一遮,縮在一角發抖。

一個聲音飄過來:“井蛙之鳴海,夏蟲之語冰,皆因一葉而障目爾。怎地?汝欲學否?”

“阿姐!”

“阿姐!”

樹上小孩晃悠悠的蕩下來,低著頭,紅著臉,盯著自己的腳尖,心道:得找個機會脫逃,不然多半要挨阿姐的竹節。

顧淳眉尖飛挑,喜滋滋的迎向自那花海中飄來的一叢大紫,笑道:“阿姐,挑戰來咯!”

“如此快?”

顧薈蔚伸手接過錦囊,捏著絹紙細看,越看眉梢越凝,玉指忍不住的就想敲。身側的婢女久已隨她,趕緊吩咐隨從取來席案,就地一擺。

燕鳴漸消。

婢女道:“小娘子,先用中飯罷!”

顧薈蔚提著筆,一字一字勾勒,答道:“稍后!”

顧淳坐在對案,不敢言語,見得阿姐的額間有細汗,像顆顆晶瑩的淺露。心道:這個劉濃果然難斗,連阿姐尚要三思方落筆!不可激怒阿姐,得小心屁股!

夕陽爬上梧梢。

“成了!”

顧薈蔚頓筆,雙手疊在腰間悄然用力,往后略舒著雙肩,展眉笑道:“阿弟,遣人,將其送至劉氏酒莊。嗯,不得三日,想來不可回轉!”

“阿弟?”

再喚一聲,她側過首,這才發覺阿弟伏在案角睡著了,嘴角尚冒著泡泡。幾個貼身女婢悄悄推著顧淳,暗地里則抿嘴偷笑,心中暗道:幸而解了,不然得陪小娘子餓一日。

顧淳揉著眼醒來,澀然道:“阿姐,我,我非有意。嗯,阿姐真快,天尚未黑啊……”

“哼!”

顧薈蔚冷冷一哼,面上卻染著層層紅意,正色道:“他,他亦定是解了一夜!快,遣人送去,若此論三日內回轉,我,我……”

我不出來!

她心中亦作不準,前日之論,乃其深諳于胸之舊論,只得一日劉濃便給她解了,尚反注一論,她亦解了大半日。現今再論,自問比前論更為深邃,可……

顧淳眨著眼睛,摸索著她的心意,低聲道:“阿姐,那劉濃已回華亭,來去皆不便矣!莫如,日后咱們再與他計較亦不遲……”

“不便亦需至,莫非,汝認為我會輸?”

顧淳趕緊正色道:“阿姐,當然,不會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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