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目錄作者：幻天心
蘇宜瞇起眼，忖了忖，耐心勸道：“娘，老太太又不直接與咱們打交道，而是通過莊頭，莊頭不論好歹，還是中間人，得罪不起的。”
“怕什么？”張氏嘴角冷哼道：“邪不勝正，便是鬧到老太太跟前，難不成是他們有理？”
“問題是這事不會到老太太身邊的，老太太她……”蘇宜頓了頓道：“若是得罪了莊頭，人家干脆來月錢都不給咱們了，那可怎么辦？”
“我們不要這月錢。”張氏咬著嘴唇，氣勢已經短了分。
“以后可以不要，現在必須要。”蘇宜嘆了口氣道：“娘，氣節這種東西很好，可是要看什么時候，有時候沒必要，便不計較了，要不……”她見正是還是滿臉不服，只得道：“娘餓著自己，也要餓著宜兒嗎、”
張氏聽了這話，終于泄了氣，流淚道：“我……”
蘇宜也不去勸，而是進了子，把那月白色的粗布攤開，揉了揉，覺得不是想象的那般粗糙膈人，看來那秦氏倒是個厚道人家，就是不知道棉袍做得如何了？看自己娘的摸樣，這針線是學不得了，只好哄著她先寫字，自己呢？
蘇宜捏著那布，五歲的年紀，力氣活是做不得的，寫字女紅之類，需要的是熟練的手感，只能慢慢來，很難一下子學會賣錢的……唯一能迅速兌現的，就是想法了，可是如何把想法賣出錢來？
她前世基本上是算計世心，因為都是富裕人家，倒也不用為生存發愁，在如何賺錢這種事情，還真沒多少經驗，左思右想，也不得其法。
卻見張氏走了進來，拿著那個雞蛋道：“宜兒，”她現在是看出來，自己一傷感或者鬧脾氣，這女兒就離開了，大概心里是不喜歡吧，可是每每證明女兒是對的，自己是錯的，因此走了進來仿佛贖罪般道：“宜兒餓不餓？，我把雞子煮了給你吃。”
蘇宜笑著拉著張氏道：“娘先不用做這個，我不餓。”頓了頓道：“娘，你把那對聯紙都寫了吧，若是趕集，我好賣出去……”
“好，好，”張氏見女兒又肯搭理自己，十分歡喜，忙去找那筆墨紙硯。
蘇宜見張氏去寫字，自己也過去道：“娘一邊寫，一邊教我吧。”
這種活計是張氏十分喜歡的，忙握著蘇宜的手道：“宜兒，我說著，你寫。”蘇宜忙擺了擺手道：“那算了，這紙可是很貴的呢，我寫浪費了，我就沙地上練就行。”
張氏聽了這話，心中一痛，卻也知道閨女主意拿得住，也說不動她，只得罷了，蘇宜前世練過字，這一世只不過是熟悉手感，看了會兒張氏寫字，跑到院子里，自己一個人拿著樹枝在地上劃了劃去，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雖然沒有完全找回手感，卻也約莫有些感覺了。
看著地上自己劃下的字跡，蘇宜心中忽然一動，在那沙地上劃了起來，不一會兒子，就劃出了一個衣服的摸樣，原來她在蘇府的時候，因為受二妹的影響，曾經一起自己設計衣服，二妹性子活潑，思維大膽，不肯穿時下流行的那些服飾，只說不夠好看，要自己設計，自己因為一直隨著她的，也被迫跟著學了些，對這些倒是會了的。
那么……
蘇宜想起從前設計的那些衣服摸樣，莊戶人家肯定是穿不來的，只不過天下女子沒有不愛美的，若是畫一些圖樣子，讓別人來做，自家賣成衣，豈非一舉兩得？
想到這個主意，再也耐不住，跑進子里道：“娘，明日還有個集市，宜兒想去看看。”
“宜兒……”張氏摸著蘇宜的發髻，耐心勸道：“沒有女孩子整日里向外跑的，你這是作甚？”
“這個啊……”蘇宜指著張氏寫好的對聯道：“娘，你辛辛苦苦寫得，不能浪費了啊。”
張氏笑道：“我本來是拜托李嬸子拿去的。”
“不能事事都找老嬸嬸來做啊，娘。”蘇宜撅起小嘴，心里暗暗計較，她本來想著明日與李氏一起去，可是今日看李氏的摸樣，還是算了，那明日與誰去好？
對了！蘇宜嘴角彎彎，道：“娘，求你了，求你了，我跟小丫姐姐她們越好了的，一起去集市買糖葫蘆吃哩，我們好個一起去，這集市也不遠，權當一起過去玩，這總行了吧？”
張氏遲疑了，皺著眉道：“莊頭克扣我們的月錢，你怎么跟他孫女……”
“小孩子是小孩子，大人是大人。”蘇宜扯著張氏的衣角撒嬌。
“好，好，那要及時趕回來，不能晚了。”張氏耐不住女兒堅持，只得答應了。
蘇宜大喜，看著張氏寫的對聯，剩下的一些碎紙，拿了過來，道：“娘，這個給我玩，我寫字玩。”
張氏極重視女兒詩，見蘇宜這么說，忙把毛筆給蘇宜，道：“我寫完了，出去看看那棉花曬得如何了，你在這里好生練習，女孩家雖然不科考狀元，卻也丟不得這些。”
蘇宜點了點頭，見張氏出去了，提著筆在那白紙迅速劃了筆，一個不同于莊戶人家的家常服新衣圖案便被畫了出來，她畫的是最簡單的那種服飾，可是想了想，卻覺得不好，千金小姐又不干粗活，穿這種衣服自然好看，莊戶人家卻都是要做活計的，穿上這衣服，豈非礙事？
怎么辦？
她咬著毛筆頭，忖度半晌，忽然想起二妹曾經設計過“短打”服，也就是穿上之后，不那么寬大礙事的衣服，想著莊里的女子大多數也是寬大袍衫，這種衣服應該比較適合，劃了筆，把那衣服畫了出來，笑了笑，小心翼翼收好，走出去，見張氏在拽棉花，便道：“娘，我出去玩會兒，一會兒子回來。”
“不寫字嗎？”張氏雖然對蘇宜十分溺愛，百依百順，可是見她寫字上不肯下功夫，未免有些惱。
“寫完了。”蘇宜把其中一張碎紙拿了出來，道：“娘，看我寫的。”
張氏低頭一看，見上面寫了七八“永”字，自己雖然不成熟，對孩童來說也算極好的，忙拉著蘇宜道：“好，好，沒想到宜兒的字進步的這么快，不愧是你外祖父的……”說著，忽然住口。
蘇宜笑了笑，也不去追問，道：“那娘肯不肯讓我去玩呢？”
“去吧。”張氏心中大悅，拍著蘇宜的手道：“別太晚了。”
蘇宜答應一聲，蹦蹦跳跳出了院門，走了步，見兩三個小女孩正在丟沙包，見蘇宜過來，對望了一眼，“啞……小宜子，你來玩嗎？”
蘇宜搖了搖頭，道：“我找小丫姐姐有事哩”蘇小丫因為莊頭的關系，乃是這里的孩子頭，大家因為蘇小丫與蘇宜和好的緣故，也對蘇宜不那么排斥了。
“小丫姐好像在河邊。”其中一個圓臉女童道。
蘇宜認得是李氏的孫女李小花，笑道：“我知道了，謝謝小花姐。”說著，快步向河邊走去，不一會兒轉過處房子，遙遙見孫立個男童正在河邊撈魚，蘇小丫與孫栗個女童則把那魚放在籃子里。
“小丫姐，小栗子。”蘇宜笑嘻嘻地走過去，見孫立也轉過頭來看她，忙道了一聲：’孫立哥哥。”孫立聽了這話，臉上一紅，轉過去。
“小宜子，我正想找你玩去呢，昨兒的魚好吃嗎？”蘇小丫睜著圓圓的眼睛道。
蘇宜腦袋“嗡”的一聲，昨兒她警惕著李氏，竟不知把那魚放在哪里了，不過沒事，應該是在自家里，面上卻點頭道：“好吃啊，小丫姐姐吃了嗎？”
蘇小丫嘟著嘴道：“我不愛吃魚。”
“我愛吃。”孫栗在旁邊道：“我最愛吃魚。”
蘇宜微微一笑，低聲道：“小丫姐，小栗子，咱們明兒去集市買糖葫蘆如何？”
“哇？真的，太好了。”蘇小丫把那籃子一扔，拍著手道：“我去，我去，不過……”
“我買。”蘇宜借口道：“一人一只，說好了的。”
蘇小丫雙目炯炯，嘴角的口水已經流了出來，吸著鼻子，道：“小宜子，你真是天下最好的人，我喜歡你。”
蘇宜心中好笑，孩子的情意可真容易得到，前世里因為總是受欺負嘲笑，所以蘇宜很少出門，對這個小姑娘印象不是很深了，這一世卻覺得十分可愛，捏著蘇小丫的臉頰道：“說好了，一起去。”
“我也要去。”孫立站在旁邊，并不看蘇宜，卻望著孫栗道：“妹子，我要保護你。”
蘇宜抿嘴笑道：“好，好，都去，只不過只有一點，我請你們吃糖葫蘆，你們得聽我的。”
孫立聽到“糖葫蘆”三個字，咽了口唾沫，終究還是十分有氣節撇嘴道：“我干嘛聽一個小丫頭的？”
“那就讓小丫姐與小栗子去吧。”蘇宜眉毛一挑。
“小宜子最好了，我聽小宜子的。”蘇小丫想象著那圓溜溜紅丹丹的糖葫蘆，已經滿嘴泡泡，恨不得現在就跟著蘇宜去。
小栗子聽了蘇小丫的話，遲疑了下，點了點頭道：“好啊。”
“太好了。”蘇宜把手一拍道：“那明日辰時的時候，咱們在這里聚如何？”余光里卻藐著孫立，見孫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想說什么，終究沒說出來。
“這個時候會不會太晚了，集市都開了呢。”蘇小丫歪著頭道：“我記得跟爺爺趕早集都是凌晨起哩。”
蘇宜自然曉得是晚了，只是她顧忌到他們個不過是孩童，去得早了太乍眼，被蘇小丫一說，忖了忖道：“那就再提前一個時辰如何？”
“好。”蘇小丫拉著蘇宜的手道：“小宜子，我喜歡你，你跟以前不一樣了哩。”
蘇宜望著這用一根糖稀與一根糖葫蘆收買來的戰友，笑了笑，道：”怎么不一樣呢？小丫姐。”
蘇小丫嘟著嘴，道：“我說不出。”
“我覺得小宜子變開朗了”孫栗在旁道：“以前總陰沉著臉，不說話，現在總愛笑哩。”
蘇宜聽了這話，心中十分安然，她擁有三十多年的閱歷，每當遇到心計智謀與人事上，總是情不自禁地會用上，可是她一用上就懷疑自己在重復前世，而那個前世……
她真的不想過第二次了！
如今兩個小友這么說，證明自己用上了那些東西，但與前世是不一樣的，只要不一樣，便總會改變命運的法子的……
蘇宜走在回來的路上，披撒著霞光片片，摸著手里的那設計好的圖案，臉上露出了微笑。
那棉花經過了一日暴曬，終于去了大部分潮氣，蘇宜與張氏喝了米粥，攤開那新買的布匹，娘兒兩個對著把那棉花細細縫進了被單里，晚上蓋的時候，再也不是那種陰暗潮濕的摸樣，暖烘烘的十分干燥舒爽，張氏抱著蘇宜，夸道：“宜兒真真厲害哩，這被子竟是換了個摸樣。”
蘇宜不答，縮在散發著陽光味道的被蓋里，閉上眼攥著張氏的手……
娘，以后會更好，什么都會好起來，你會活下來，我也再不用去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咱們娘兒過那清清靜靜的安穩日子……
第二日，蘇宜把張氏寫的對聯疊得整整齊齊放在褡褳里，又拿了自己的設計花樣，從匣子里掏出一百文，別了張氏出了遠門，見李氏正在自家門口張望，見蘇宜出來，肩上還背著一個褡褳，道：“啊呀呀，宜兒這是去哪兒啊。”
蘇宜抹了抹臉，笑嘻嘻道；“老嬸嬸早上好，我跟小丫姐姐她們約好了，一起去玩哩。”說著，也不待李氏回答，一溜煙向河邊跑去，待到了河邊，見蘇小丫早就在哪里等著了，翹望著蘇宜來了，招了招手的，道：“小宜子，終于走等到了，快走吧。”
“小栗子呢、”蘇宜左右看了看。
蘇小丫跺了跺腳道：”不管她了，這就什么時辰了，別耽誤了”說著，咽了口唾沫，道：“快走，快走，若是去晚了，糖葫蘆都賣完了。”
“哦……”蘇宜覺得約好了人，不好失信，雖然答應蘇小丫，卻磨磨蹭蹭地不肯立時啟程，兩個小丫頭正糾纏間，見孫栗遙遙走了過來，背后竟是孫立。
“喂喂，你不是不來嗎？”蘇小丫皺著眉頭道：“怎么又來了？”
孫立“哼”了一聲道：“我不放心妹妹，所以要保護她。”
“小栗子真沒出息，這么大了，竟讓哥哥護著。”蘇小丫做了個鬼臉
孫栗扁著嘴道：“人家又沒讓他來，是他非要跟著……其實是想跟我搶糖葫蘆……“
“胡說！”孫立被妹妹揭穿了，惱羞成怒，小臉漲得通紅。
“好啦，好啦，一起去。”蘇宜做老好人，笑道：“多買一根糖葫蘆就是，只不過孫立哥哥，你得聽我的。”
孫立聽了這話，眼眸一亮，撓了撓頭道：“小宜子……”仿佛想說什么，卻不知該說什么。
“走吧。”蘇宜抿了抿嘴，帶著個孩子向集市走去，小孩子因為連蹦帶跳，腳程要比大人更快上分，不到一個時辰，便到了集市，蘇小丫一到集市，就向那糖葫蘆攤跑去，個小孩在后面跟著，到了那攤子前，蘇小丫也不說話，只眼巴巴地望著蘇宜。
蘇宜前世養過兒子，只是在富貴大家，有乳娘丫頭跟著，秉承著規矩禮儀，自己小心翼翼，怕失了侯夫人的分寸，兒子則規規矩矩，怕丟了世子的體面，從來沒有象莊戶小孩一般，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相處過，如今見了蘇小丫個，忽然想起了自己那兒子，不免生出分傷感來，從懷里掏出三個銅板，道：“買三只糖葫蘆。”
孫立聽“三個”，皺了皺眉，暗中擔心蘇宜失言，不給他買了，誰知那糖葫蘆到手之后，蘇宜竟分給了蘇小丫一個，孫栗一個，自己一個，不由結結巴巴道：“小宜子，你不吃嗎？”
蘇宜笑道：“我還有事哩，先不吃了。”說著，環目四顧，又對那三個孩童道：“說好了，大家都聽我的，現在大家吃著糖葫蘆隨我來，只是不許說話。”
蘇小丫滿嘴全是糖汁，烏壓壓根本騰不出舌頭來，只拼命點頭，她自從那日遇到蘇宜以來，已經吃了一根糖稀，兩根糖葫蘆，這條命都可以為蘇宜賣上了。
孫栗到還好道：“小宜子，我們不說話，跟著你就是。”
蘇宜點了點頭，又抬頭望著孫立，孫立吃著人家的糖葫蘆，只能拿人手短，點頭道：“我保護妹妹，也順便保護小宜子好了。”
“好。”蘇宜脆生生答道，轉了頭，向集市的西邊走去，她記憶力極好，順著走了步，這集市里賣字的只有一家。
“咦？小姑娘，你來了。”陳先生見蘇宜背著褡褳來了，卻帶著三個小孩，皺了皺眉道：“你爹整日醉酒，竟生了這么多？”
蘇宜扯得謊太多，不好圓，只笑嘻嘻地從褡褳拿出那對聯道：“先生，您看如何？”
那陳先生打開對聯，端詳半晌，臉上大驚，道：“你爹他……他……難道得張太傅的親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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