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11章
最新章節正文第11章
“哦？”蘇宜瞇起眼，余光里見后面三個已經滿是好奇，抿嘴笑了笑道：“先生，我不知你在說什么哩。（）”
陳先生不答，把對聯攤開，又端詳許久，贊嘆道：“筆法潤輝，獨成顏柳之外體，正是名傳一時的張體啊。”說著，忽然俯下身來對蘇宜道：“小姑娘，跟你爹說，別泄氣，這么好的字，一定能出人頭地，高舉得中的……”
蘇宜笑道：“謝先生吉言，那這字這么好，先生要給我多少錢？”
陳先生本來與蘇宜說好，把字放在這里賣，賣的出去就給錢，賣不出去就撂著了，如今卻因為歡喜，伸出五個手指道：“每一對我給你五十文如何？”說著，嘆息道：“斯文掃地，斯文掃地，當年張體一字千金，如今卻……哎，奸臣當道啊。”
蘇宜見能賣出這么高的價，心里自然高興，只是想了想，卻道：“先生，您覺得好，可是這里都是莊戶人家，只要字寫得周正，也看不出好壞，您這五十文，豈非虧了的？”
那陳先生笑道：“若是沒人買更好，我自己留著，”說著，又把那對聯拿起來，感嘆道：“好字，好字啊……”
蘇宜聽了這話才允了，這文人脾氣發作，十頭牛也拉不住，人家既然愿意虧本收藏，沒得自己還讓著的道理，何況……她眼珠轉了轉，雖然莊戶人家未必肯買，可是若是真遇到那識貨的呢？到時候這陳先生恐怕賺得更多呢。想到這里，也不再猶豫，把張氏的所有對聯都拿了出來，道：“先生，這是剛寫的，您數數，大概有十對。”
“哇……”孫立忽然發出一聲感嘆，迅疾又止了口。
陳先生向后看了看，見蘇宜不肯提別的，也不好多問，從懷里掏出了幾貫錢，放在案幾上道：“小姑娘，你也數數。”
蘇宜認真看了看，應該數目不差，又拿出五十文來，道：“先生，還要買您家的對聯哩。”
“好，好。”陳先生答應得十分痛快，從書匣里掏出一卷軸來，道：“讓你爹盡管寫，唉，懷才不遇，惜哉惜哉！”
“好。（）”蘇宜抿了抿嘴，把那卷軸放在褡褳里，道：“那先生我先走了”，卻見陳先生已經視若罔聞，對著那對聯搖頭晃腦，眼眸里射出熱烈的光芒，口里不知說什么，想著那五十文的高價，存心幫襯道：“陳先生……“她拽著陳先生的衣袖道：“好花要養在看得到的地方，先生既然覺得這字好，何不給你那些友人看看，若是有那瞧中了的，豈不比賣給莊戶人家更核算？”
陳先生正沉浸在這字的描摹中，被蘇宜打擾，有些不耐煩，聽蘇宜這么一說，倒是心中一動，道：“也是……”
“對啊，對啊，先生，試試看嘛。”蘇宜笑嘻嘻道：“這樣你可不用虧的，連同我們也賺了的。”
陳先生藐了這小丫頭一眼，心道五歲就精明到這樣，不會是精怪投胎吧？
“怎么了？先生。”蘇宜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
“好，那我試試。”陳先生摸了摸蘇宜的頭，道：“你爹有了你，倒是造化呢。”
蘇宜也不分辨，笑了笑道“那我走了，先生。”說著，對站在不遠處的三人招了招手，道：“走吧。”
三人一邊吃糖葫蘆，一邊靜靜聽著兩人的對話，不過五六歲的孩子，還不是很懂，里面孫立畢竟大了些，忖了忖，問道：“小宜子，我說，你說你爹是怎么回事？那先生為什么給你那么多錢？”陳先生把幾貫錢放在案幾上，他們都看到了的。
蘇宜轉了轉眼珠道：“我不是說了嗎？讓你們聽我的，所以不要問，也不許說出去，若是說了出去，我聽到一點風聲，永遠不給糖葫蘆吃。”
“放心。“蘇小丫吃下三顆糖葫蘆，已經覺得幸福無比，點頭道：“我永遠不說出去，若是說出去了，以后就嫁給瞎子瘸子，哼。”
“哈哈，那倒不用。”蘇宜一邊笑，一邊望著孫氏姐妹，孫栗歪著頭道：“我不會說的，小宜子，因為我根本聽不懂。（）”
孫立則撓了撓頭道：“小宜子你在搞什么鬼，我也不明白。”
“不明白也不許說。”蘇宜的語氣里帶少有的厲色，顯出多年侯夫人的威嚴來，道：“若是不說，以后每次都帶你們來，若是說了，以后再也不給吃了。三人一起。”
蘇小丫聽了這話，急了，蹦道：“若是他們說了，小宜子也不帶我了嗎？”
蘇宜板著臉點了點頭。
蘇小丫瞪大了眼睛，掐著腰對兄妹兩人道：“聽到了嗎？不許說，說了，我讓……我讓爺爺去找你娘，讓你娘打你們。”
蘇宜聽了這話，差點笑了出來，好歹忍住，卻見孫氏兄妹臉上變色，孫大嬸是有名的急性子，聽不得幾句話就會打他們，下手又狠，他們確確是怕了。
“小丫姐，我不會說的，永遠不會說的。”孫栗想到上次娘的那頓打，眼淚差點流了下來。
“好吧，我也決不說。”孫立雖然心里嘀咕，可現下又是糖葫蘆又是挨打，他還是決定識時務為俊杰。
蘇宜沒想到蘇小丫這么給力，暗暗捏了捏蘇小丫的手，四人組，她若是老大，小丫倒是很好的首領，蘇宜決心暗中獎勵一下，面上卻不顯，笑道：“這樣最好了，走，咱們再向前看看。”
她記得方位，因此很快找到了那布攤，見秦氏那布攤周圍圍了一群人，十分熱鬧。
“你們在這里好好吃糖葫蘆，我一會子過來。”蘇宜吩咐道。
三人一起點了點頭。
蘇宜背著褡褳擠到了人群之中，聽一女子道：“啊呀，秦娘子啊，你怎么做得這么少？我本來想做衣裳來著，如今卻只能做布襯了。”蘇宜聽了這話，低頭去看，見上次還滿當當的布攤，已經沒有幾匹了，很多人手里抱著那大紅大綠的葛布，剩下的便是秦氏沒有染色的月牙白布。（）
秦氏笑回道：“這情形我也沒想到，回頭再染幾匹去……”說著，忽然看到那上次那小姑娘，如今生意這么好，全是借這小姑娘吉言，忙招了招手道：“蘇宜？快過來，快過來……”
其他人都買走了，剩下幾個覺得秦氏的布好，只是那月白色又實在膈應人——只有家里死人才穿白的，遲疑著要走，聽秦氏說下次再賣，只得罷了。
蘇宜見人都散了，這才走過去，笑道：“秦嬸嬸生意好好哦。”
當地人叫“嬸嬸”是十分親熱的稱呼，秦氏聽了，心中越發歡喜，道干脆把蘇宜抱在懷里道：“這還不是多虧你。”說著，從布袋里掏出一件棉袍來，抖開道：“小宜子，你看這個好不好？”
蘇宜見那布袍用原色做的，只有對襟用了紅色，倒越發顯得素氣干凈，摸著那軟軟的棉花，大喜道：“喜歡，十分喜歡，謝謝嬸嬸。”說著，從懷里要掏錢。
“我不要。’秦氏摁住她的手道：“這布買了多少日子，被家里那口子罵死了，卻也沒起色，多虧你說了那句，如今都賣出去了，這個權當我的謝禮，謝謝小宜子啦。”說著，抬頭望了望蘇宜背后，見不遠處只有三個啃糖葫蘆的小孩，皺了皺眉道：“小宜子，你家大人呢，怎么每次都是你自己過來？”
“我娘有事哩，所以窮孩子早當家。”蘇宜笑嘻嘻道把那棉袍收了起來，她準備與秦氏長期合作，倒也不急著還她人情，認真看了看那棉袍的針線，覺得雖然比不上蘇府侯府里的繡娘，卻也不差到哪里去，便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紙道：“嬸嬸，我想讓你按照這個樣子做件衣服，你看如何？”
那秦氏拿著那紙仔細看了看，搖頭道：“這衣服好生奇怪，倒是沒見過的。”
蘇宜點頭道：“是啊，是啊，我娘在家里做農活，穿的衣服總是礙事，我就想著給她做方便一些的。”說著，指著那圖案道：“這領子這里不做交領了，便是做圓領的，不用系口子，套頭一打就成了，袖子這里可以扎口，做活的時候扎起來，不做的時候放開……”
秦氏本來覺得不過小孩子玩意，聽了蘇宜這些解釋，心中一動，倒是覺得十分可行，連自己也能穿了，點頭道：“那好……”正說著，見蘇宜從褡褳里取出一貫錢來，忙搖頭道：“這不用，我給你做了就是。（）“
“這個可不行。”蘇宜肅著小臉道：“那個棉袍我當是嬸嬸疼我，這個嘛，若是嬸嬸不要錢，我只能拿走了。”說著，便要那圖案拿了起來。
秦氏忙摁住她的手道：“我收，我收還不行，你這孩子……”說著，搖頭嘆息道：“你娘真真是大造化，有這么懂事的孩子……”說著說著，忽然低頭抹淚。
蘇宜第一面見秦氏就是知道她必有一段傷心的經歷，若是一般女子，大概會好奇八卦地去問問，但是蘇宜卻不是這樣的性子，她在蘇府就養成了不回憶傷痛的習慣，只點了點頭，道：“那我改日來，等嬸嬸的好消息呢。”
秦氏抬頭見蘇宜那俏皮可愛的小臉，用手摸了摸，道：“好，小宜子，我做做看……”頓了頓又道：“小宜子，因為布賣得好，我日日會來，那衣服大約兩日就做好了，你……”
“我后日就領。”蘇宜笑道：“看看嬸嬸的手藝。”
秦氏見了蘇宜，仿佛見了自己孩子，十分舍不得她離開，可見她仿佛有事的摸樣，心知這孩子心里齊整，不但耽誤她，點頭道：“那好。后日你再來。”
蘇宜揣了布袍，辭別了秦氏，走到三人面前，見其糖葫蘆已經吃完，蘇小丫正舔著那糖棍剩余的塘渣，笑道：“小丫，你就這么愛吃甜。”
“是啊，我娘說我見了甜不要命哩。”蘇小丫把那剩余的糖稀****干凈，又望了望孫氏兄妹兩人手中的糖棍，遲疑了下，終于沒說，只是眼巴巴地望著糖棍，怕他們扔掉。
蘇宜看在眼里，指著不遠處一個棉花糖道：“小丫，吃這個好不好？”
“哇？真的？”蘇小丫幾乎跳了起來，抱著蘇宜道：“小宜子，你簡直神仙，是神人，是仙人，是如來佛……”
蘇宜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快步走到那棉花糖攤上，道：“買三個多少錢？”
那攤主是個滿面滄桑的老頭，抬頭望了蘇宜一眼道：“一文錢，小姑娘。”
“正好”蘇宜從袖子里掏出一文錢，放在攤主手里，那攤主咧嘴一笑，拿出三只棉花糖給了蘇宜，蘇宜回頭還是老規矩，一人一個，蘇小丫拿著那棉花糖，只覺得今日是她有生以來最幸福的日子，連話也來不及說，便大嚼起來。
孫栗笑著對蘇宜道：“謝謝小宜子，今兒來倒是跟你沾了十足的光哩。”
孫立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道：“小宜子，讓你破費了。”
蘇宜抿了抿嘴道：“若是你們不到處說，下次還來。”
孫立抬頭望著蘇宜，見小姑娘如玉的小臉，神情嬌媚可愛，只是那為人處世上……孫立忽然打了個冷戰，感覺竟比爹娘甚至莊頭爺爺還老道，這……這是他小小年紀無法理解的，只好不去想了，啃著那棉花糖，隨著隨意慢慢行走。
蘇宜辦下了兩件大事，便準備買些生活用度，家里連燈油也沒有，晚上只能抓瞎，因此先去去買了一小罐燈油，又想起李氏送的那雞蛋，便想買只母雞回去。
不過這可是很大一筆開支，雖然她剛才發了個小財，可也有些冒險，蘇宜忖度半晌，想著家里只有米粥的窘境，決定還是買了。
那三人見蘇宜竟然走到了家畜集來，蘇小丫再也忍不住道：‘小宜子，你是想買小狗嗎？“
蘇宜搖頭道：“不是。”又笑道：“我們家可養不起狗。”說著，一步步向前走去，卻聽一聲道：“宜兒？”回頭看，卻是李氏，怔了怔，又笑了起來，道：“老嬸嬸。”
李氏眸光一閃，上下打量著蘇宜，又向后看了看那三個，道：“宜兒，你這陣子怎么神神秘秘的，跟你娘說來玩，怎么……”說著，指著這市場道：“怎么跑到這里來了？這里可不是小孩子來的地方。”
蘇宜面上波瀾不驚，抿嘴笑道：“老嬸嬸，是這樣，我出來的時候，娘把那雞子讓我吃，我說老嬸嬸不是說了嘛，讓咱們買只雞，我現在就是聽老嬸嬸的話，來買母雞啊。”說著，歪著頭道：“難道老嬸嬸不許？”
“不是。”李氏一時語塞，結結巴巴道：“我……我……”
“那就這樣。”蘇宜把手一拍道：“正好買母雞，老嬸嬸給我看看如何？”正說著，蘇小丫幾個過來，聽了蘇宜這話，拍手道：“是啊，是啊，老嬸嬸見過的母雞多，讓她選呢。”
李氏臉色微微有些尷尬，迅疾便掩飾了過去，點頭道：“也是，你們這小孩子必是不懂的。”說著，與蘇宜幾個一起走過幾個家畜攤子，蘇宜很軟指著一只道：“老嬸嬸，那只如何？”
她雖然因為主持中饋，對雜務比較了解，但是母雞之類的卻不是很清楚，如今遇到李氏，心知其不會讓自家得好，可越是如此，她倒是越能摸到母雞好壞的脈搏，方才那么一指，便是存心試探。
李氏看了看那籠子里母雞，皺了眉道：“宜兒，你不知道，這母雞頭頂上有記號的。”
“什么記號？”蘇宜顯出勤學好問的樣子。
“看母雞下蛋如何，便看它頭頂上的雞冠，若是那扇子形狀的，便是容易下蛋的，一天就能下兩個，若是那山頂狀的，可能就幾天才下一個……”李氏道。
“咦？’蘇小丫本來正專心對付那棉花糖，聽了李氏這話，忽然外頭道：“怎么跟我從娘那里聽來的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李氏心中砰砰亂跳，暗暗叫苦，忙著忽悠蘇宜，卻忘記還有一個蘇小丫在旁邊，這個丫頭是莊頭的人，若是讓她學了舌去，夫人那邊……可真的不好交代了。
“我聽娘說，扇子形的難一些，倒是山頂形的會容易，不過好像最容易下蛋的是……”蘇小丫皺著眉，認真想了半天，搖頭道：“真不記得了，我不愛吃雞蛋，我愛吃甜。”說著，深情地添了一口棉花糖。
蘇宜聽了這話，歪著頭問李氏道：“那老嬸嬸，我買哪種好呢？”
李氏被個毛孩子揭穿了，有些惱怒，擺了擺手道：“我也不知道，你們現在這里玩耍，我上那邊集上看看去。”說著，轉過身向西邊走去，很快就不見蹤跡。
“小丫姐，你把李家老嬸嬸說走了。”孫栗望著李氏的背影問。
“嚇……”蘇小丫撇了撇嘴，道：“小宜子給我們棉花糖吃，總不能有話不說，是不？”1921號由于網絡故障，黑客攻擊，網站出現打不開，驗證進入等情況！如今已全面恢復，并升級了服務器，更新會更快，速度會更流暢感謝那您的支持！
(愛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