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目錄作者:幻天心
正怔忪間,聽李氏奇道:“宜兒?宜兒?怎么了?”
蘇宜終于醒了過來,脆生生答應一聲道:“那老嬸嬸去吧,我去買糖葫蘆了。復制本地址瀏覽7777772e626971692e6d65”擺了擺手,蹦蹦跳跳向西邊去了,李氏望著她背影搖了搖頭,便向那買米的攤子走去。
蘇宜見自己終于脫開李氏,松了口氣,放慢了腳步,她是想買米,可是此時不是買的時候,只有想買布再說,沒走步便見前面有個布攤,花花綠綠在陽光十分耀眼。
蘇宜過去捏了捏那布料,撇了撇嘴,她做過當家夫人,布料自然是在行的,這是最差的那種紡布,本色應該是葛色,卻偏生染成了大紅大綠,越發顯出粗糙不堪,穿在人身上要渾身起痱子的,只是現在也顧不得了,問道:“大伯,這個多少錢一匹?”
那攤主三十多歲,身材粗壯,見她不過是五歲的女童,穿得又破爛,擺了擺手道:“去去去,一邊玩去。”
蘇宜“哼”了一聲,掏出五文來攤在手上道:“我有銀子。”
攤主見她手里那五文銅板,笑道:“小丫頭,這錢哪里來的?不是你偷來的吧?這布要三十文一匹哩,可不是你買的。”
蘇宜知道自家這打扮,會遭人鄙視,也不生氣,聽了“三十文”,皺了皺眉道:“這么貴?”
“貴?瞧瞧這顏色,這布料,哪里貴了?不懂別看了,這么小,誰領來的,快玩去吧。”攤主見這女童居然說貴,氣得連忙驅趕。
蘇宜做了個鬼臉,走開了,心道她雖然不知這種低端布匹的行情,可是也明白那布絕不到三十文,本來就是窮人家,買了十分不合算,想到這里,又向前走了步,見一個糖葫蘆的攤主招手道:“小姑娘,糖葫蘆要不要?”
蘇宜想起蘇小丫的那根糖葫蘆,咽了口吐沫,如今她是孩童的身子,便對這些東西十分喜歡,可仍然猶豫了,現在要把每分錢都花在刀刃上,一個銅板都不能浪費,想到這里,毅然搖了搖頭,走了過去。
走過個菜攤子,見又出現一個布攤,攤主乃是一個四十歲的婦人,忙走了過去,見那布并無染色,乃是本色的月牙白,布料細膩,可惜眼色太過單一,因此問津的很少,便問道:“大娘,這布多少錢一匹?”
那婦人見是個五歲的女童,吃了一驚,不過依然答道:“十文,”頓了頓又道:“小姑娘,你一個人來的?大人呢?”
蘇宜笑了笑道:“大人讓我一個人過來玩耍的。”說著,摸了摸那布料,越發肯定,心下便許了,道:“大娘,我買兩匹,你能給我折疊到褡褳里嗎?”
“啊……”那婦人見這女童居然會買,而且買兩匹,結結巴巴道:“小姑娘,你是不是搞錯了,這可是布,不能吃的。”
“我知道。”蘇宜笑道:“大娘覺得我要吃了它嗎?”說著,從袖子掏出二十文來,仔細數了數,又多拿出三文來道:“多出的這三文,買大娘一個針線囊。”
那婦人見蘇宜居然掏出這么多錢,倒是真的驚了,可是見其一本正經的摸樣,也不想開玩笑,道:“小姑娘,是你家大人讓問買的?”
“是啊。”蘇宜肯定點頭,隨口道:“我娘讓我買布,她去買米。”
“真是個好孩子。”婦人這才放心,忙把布卷了一團,仔仔細細地放到了蘇宜的褡褳里,見多了三文,搖頭道:“不用這么多,孩子,一文就夠了。”
“那給我兩個好了。”蘇宜嘻嘻一笑,心道正好,跟娘一人一個。
那婦人拿出三個來,塞到蘇宜的褡褳里道:“那就三個吧。”
蘇宜認真望了那婦人一眼,見其面滿滄桑,只是眼眸卻透著和善,咬了咬嘴唇,道:“大娘,您這布買虧了,若是染了顏色,大概能漲一半呢。”
婦人一怔,道:“我……”
“這布是月白色,其實做被是極好的,可是那買布的人大多是要去做衣服,月白色就顯得太素了,大娘把它染成紅色,桃紅色,賣的人就多了呢,而且看你這布料質地,賣四十文不嫌多。”她知道這婦人心軟,故意把那布價抬得高許多。
“啊……”那婦人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道理,怔忪半晌,才點頭道:“謝……小姑娘,你說得對,我回去跟那口子商量下……”
蘇宜笑道:“大娘快染了,以后我到你這里買裙子穿呢。”
那婦人沒想到一個五歲孩童能講出這樣的大道理來,心中感念,又拿出一匹道:“小姑娘,謝謝你……”
蘇宜“噗嗤”笑道:“大娘,你這哪里是做生意的,東西可不能白送,以后到你這里的日子長著呢,大娘……”說著,心中一動,道:“大娘,你會裁縫不?”
婦人點頭道:“會倒是會,那給我做個棉袍子如何?我給你二十文?下次趕集的時候來買。”蘇宜指了指自己身上到處開花的破袍子。
婦人聽了這話,遲疑道:“倒是用不了的,小姑娘,你這么小的身材,才用得了多少布?”
蘇宜擺擺手道:“這個大娘不用管了。”說著,走到那婦人身邊,道:“你比量一下,大概能穿就行,就用本色的布,棉花只要不爛的就可以。”
那婦人見蘇宜說得頭頭是道,知道她是認真地,忙用軟尺比量了下,點頭道:“我知道了,小姑娘,請問您……”
“我叫蘇宜,大娘怎么稱呼?”
“奴家姓秦……”婦人道。
蘇宜忽然抬頭脧了婦人一眼,莊戶人家哪有自稱“奴家”的,這婦人是……仔細去看她的面容,覺得五官清秀,只是眼角皺紋太多,看得十分顯老。
“秦大娘,那就這樣,你下次什么時候上集?”蘇宜問道。
“大概兩日后。”秦氏答道。
蘇宜點了點頭道:“那好,謝謝大娘了,就這樣。”說著,認真看了看方位,又向前走去,她買到了想要的布,心中十分得意,走起路來也十分輕快,抬頭見前面竟是個字畫攤,張貼著各種名人字畫,還有對聯以及喜慶時候的請柬等等。
蘇宜前世詩也算精,這一世卻用不上,見那攤子,嘆了口氣便越過去了,卻忽然又停駐身形……
“娘,你會什么?”
“我會寫字!”
太好了,蘇宜扛著褡褳轉過身,走到那攤主前,見其四十歲的年紀,文士打扮,卻只是個童生摸樣,忙道:“先生……”
那文士見是個女童,皺了皺眉道:“小姑娘,你家大人呢?怎么一個人亂跑,小心拐子。”
蘇宜聽了這話,倒是心安,笑道:“我家大人這就來了,我只是問問你,這對聯多少錢一對?”
文士指著案上個,道:“你要哪個?”
蘇宜隨手一指道:“我要這個……”
文士伸出指頭道:“二十文。”
“哇!”蘇宜嚇了一跳,有些不敢相信,道:“這個?二十文?”
文士點頭道:“對啊,我可不是訛你,這還是便宜的,象這個……”他指著寫著“”的一對,道:“要四十文呢。”
蘇宜的心砰砰亂跳,心道這種尋常的對聯,怎么會這么貴?難道……
忽然之間恍悟,這莊戶人家識字的乎沒有,物以稀為貴,象布匹米糧,大家都會種,所以便宜,而寫字嗎?除非那上過私塾的讀人,而讀人不到萬不得已,誰肯到這里擺攤?
她其實心里已經做好了籌謀,準備與張氏一起學女紅,以后到攤子這邊賣女紅做活,如今聽了這話,茫茫里忽然生出一條更好的路來,娘既然做過千金小姐,那字應該是不差的,賣對聯也不要太貴,十五文也賺發了的,太好了,太好了。
那文士見蘇宜一副喜笑顏開的表情,道:“小姑娘這是要買?若是你肯買兩幅,我倒是可以算你便宜些。”
“買。”蘇宜點頭道:“不過不是買對聯,先生,我要買文房四寶,另外加兩卷紙,你要多少銀子?”說著,眸光爍爍地望著文士,她今日意外多出了一項開支,不知拿的錢夠不夠了。
文士皺眉問道:“你要這個干嗎?”
“我爹要。”蘇宜隨口撒謊道:“我爹沒中舉,心里難過,我給買這些,讓他寫詩作賦,派遣心情。”
文士聽了這話,頗有“同命相連”之感,嘆息道:“時也命也,悲夫,悲夫!”低頭見蘇宜那張天真無邪的小臉,與渾身開花的破袍子,心中一軟道:“其實這個很貴,可是看在你爹的份上,我要你五十文如何?”
蘇宜算計了下,她本來要買五斤米,雇車回去,如今只能改變計劃了,點了點頭道:“謝謝先生,我爹……會感激你的。”說著,從袖子掏出五十文,放在案上。
“你爹他……是不是醉的不省人事啊。。”那文士嘆息了一聲,憐憫地望著蘇宜。
蘇宜點頭道:“是啊,天天喝啊喝,把我們娘的首飾都當了,若不是我這袍子破舊,說不定也當了買酒喝哩。”心道自家爹反正不管她們娘兩個,這么罵他也是活該。
“唉……”文士搖了搖頭道:“這個我懂得,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小姑娘,你也要理解……”
蘇宜看了看天色,一會兒子還要去買米,沒心思跟他談她那個“酗酒的爹”,點頭道:“是啊,是啊”順便摸了摸眼淚,表示自家很可憐。
文士把那筆墨紙硯小心翼翼地放在蘇宜的褡褳里,忖了忖,又從那卷紙簍里掏出兩卷對聯紙道:“這個你也拿著,跟你爹說,世道不清,才能之士落榜也是正常,只是日子還要過,說不得賣字也能活的。”
蘇宜接過這兩卷紙,咬了咬嘴唇,微微愧疚,她本心是要搶這文士生意的,如今卻有些不忍心了……若是前世,她自然毫不猶豫要把這同行踩了下去,如今嘛……
忽然道:“先生,我爹那樣子,我們看著發愁,若是再這樣下去,家里只能把我賣了,嗚嗚嗚……”說著,便哭了。
文士見這么可愛的小姑娘做出這等摸樣,忙過來道:“別哭,別哭,那這如何是好?”心道這小姑娘不會讓他買了自己吧。
誰知聽這小姑娘道:“先生,求你個事,我讓我爹寫對聯,你幫我賣了如何?”
那文士聽了這話,心中一動,道:“你爹他……”
“我就是求他寫啊,若是讓他出來賣字,他恐怕斷斷不肯的,可是家里眼看著斷糧了,他寫了,先生給我們賣了,我好買糧食吃……”說著,小嘴一撅,又落下淚來道:“先生,我已經天沒吃飯了。”
那文士聽了這話,再也忍不住,點頭道:“好,那我就給賣了,只是這價錢……”
“先生抽五文。”蘇宜破涕為笑道:“我們家每對只要十五蚊如何?”
那文士遲疑了下道:“也好。”
“太好了。”蘇宜拍了拍手道:“不知這集市什么時候開?”
“大概兩日后還在這里。”文士道。
蘇宜點了點頭,仔細打量著那文士的字,覺得也算中規中矩,只是她看慣了狀元才子的字,這些未免等而下之,不過沒關系,只要能賺錢,怎么寫都行。
“那就這樣。”蘇宜道:“先生如何稱呼,我叫蘇宜。”
“我免貴姓陳。”那陳先生看著笑嘻嘻的蘇宜,然有種感覺,這個小丫頭……絕對不止五歲!仿佛連十歲都不可能,恍惚之間竟有種比他還老成的感覺,只是這念頭一閃而過,便覺得有些不太可能,這個梳著羊角辮的小丫頭,怎么會比他老成呢?
他正苦笑得搖頭,忽聽那小姑娘問道:“先生,你家賣的最好是對聯嗎?畫要不要?”
文士聽得一怔,道:“畫?你爹會畫畫?”
蘇宜不知張氏會不會畫畫,可是她從前在蘇府里倒是頗得了畫藝心得,她性子縝密,總覺得多一條路是一條,點了點頭道:“會一點兒”忖了忖,問道:“先生,你覺得畫要什么樣的才好賣些?”
那陳先生皺著眉頭道:“我沒買過,不過也可以試試,只是有一點,需賣出去才能給你錢。”
蘇宜心知這是買賣的規矩,笑道:“謝謝先生了。”說著,鞠了躬,背著那褡褳掉頭向東邊走去,她手頭的銅板已經不多了,其他不能再買了,因此走得十分之快,很快到了集市的糧米攤,見李氏并不在其處,大概已到別處買東西了,便走到最近的一家米攤,伸手摸了摸那米質,覺得砂子較多,便站了起來,又向前走去。
“喂,小丫頭,你哪里來搗亂的?”那攤主見她這等摸樣,在后面怒呵道。
蘇宜也不搭理,反而加快了腳步,她如今人小言微,李氏又不是那鐵心護著自己的人,與之講理是自取其辱,因此聽到叫聲,反而加快了腳步,背著褡褳“嗖嗖”走遠了些,吁了口氣,緩步向前走了走,走到前面一個米攤前,這次她接受了教訓,問道:“大伯,這米多少一斤?”
那攤主上下打量著她,道:“小姑娘,你家大人呢怎么一個人跑出來了?”
蘇宜撅起了嘴道:“家里有事情,只有我一個人能幫襯的上,所以讓我來了,伯伯,你看這個得多少錢,若是買不好,回去好打。”
那攤主一聽,面上顯出憐意道:“倒也罷了,給你五十文的價。”
蘇宜現在手頭只剩下二十文了,咬了咬嘴唇道:“伯伯,我只有二十文了,今天連糖葫蘆也沒舍得買哩。”說著,眼淚掉了下來。
那攤主是個心軟的,忙道:“好啦,好啦,別哭了,小小年紀,怪可憐的,那這樣,二十文我給你半斤米如何?”
“好。”蘇宜清脆答了一聲,點了點頭,心道這也好,她拿的東西夠多了,再加上一斤米還真未必拿得動。
那攤主把半斤米包裹在一個布兜里,遞給蘇宜道:“小姑娘,你拿的東西真不少啊,可拿的過來?”
“拿得動。“蘇宜把褡褳背在左肩,把那米袋子背在右肩,惦了下,感覺有些吃力,干脆把褡褳與米一起扛在左肩,走了步覺得還行,心里暗笑,重生兩輩子沒做過這體力活,如今倒是補全了。
正向前走著,忽見一人直直向自己跑來,她正要閃開,卻已然不及,只見稀里嘩啦,她被撞到在地,褡褳與米袋一起落在地上,蘇宜想都不想,也不急著站了起來,而是反身一撲,整個身子蓋在那褡褳與米袋上,緊緊抱住。
那人見蘇宜人小,又抱著個大褡褳,便想法子奪走,誰知這孩子反應極快,竟全身撲在那兩個袋子上,不由一呆,抬頭向前看了看,一個婦人急急走了上來,對他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快步離開了。
“啊呀呀,你這孩子這是怎么了?”那婦人把蘇宜扶了起來,道:“讓你買東西,卻買成這樣子。”說著,撲打著她的袍子,緊緊捏著她的肩頭。
蘇宜聽聲音就覺得不對,抬頭見是個陌生的婦人,抬頭道:“大娘,您是……”
那婦人向周圍的人望了望,笑罵道:“你這孩子,連我不認識了?我是你二娘,你爹喝醉了,讓我找你回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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