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
“劉師爺這話嚴重了，有什么吩咐，盡管開口。”馬通判心中疑惑，面上依然維持著笑意。
“其實不是我，而是知府大人。前些日子知府大人受烏山觀兩位道人蠱惑，作貶斥祭文夜祭城隍，文中連數城隍十大罪狀……昨夜城隍派遣鬼差送信，說今晚三更要來府衙拜訪……通判大人前些日子不是介紹了一位仙長……知府大人想讓那位仙長去府衙坐鎮，保護大人度過今晚危機……”
劉元絮絮叨叨，總算把來意說清楚。
真是天助我也，自己心中剛有所念，事情就有了轉機。馬通判聽完對方的敘述，心中興奮不已。
他雖然可以面見梁侯，但到底隔了一層，論起親疏比不得杜如海。他先前雖然給郭道人打了包票，其實并無太大把握。若是自己舉薦郭道人，梁侯怕得罪玉清道，未必肯見。換成杜如海，情況大不一樣。
馬通判心思急轉，一時忘了回話。
劉師爺等片刻見他沉吟不已，禁不住問道：“通判大人，是不是有什么難處？那仙長離開萬山府了？”
“難處倒沒有”馬通判這才回過神來，忙開口道：“郭仙長就在我府上，既然知府大人有令，我自然遵從。”
說著，他又扭頭對著旁邊的下人道：“馬安，你帶劉師爺去前庭等候，我這就去郭仙長住處……”
“是”那下人應了一聲，領著劉元離開。
目睹對方遠去，馬通判才重新推門進入書房，只見郭道長已經坐回原處，手捧著茶水慢飲。
他坐到對面開口問道：“剛才劉師爺的話道長應該也聽到了吧？”
郭道長點點頭，隨即面帶疑惑道：“聽那劉師爺所言，玉清道道人竟然找知府大人做貶斥祭文，萬山府城隍不是玉清道敕封的神靈嗎？為何有此舉？”
郭道長師門和均州相隔千里地，而且并不接壤，是以對于均州境內發生的事情知之甚少。師門派他進入萬山府，也只是一枚暗棋。他剛來萬山府數日，因害怕被玉清道道人發現，還沒來得及游走府城各處查看，自然不知月前萬山府城隍更替之事。
“道長有所不知，先前那城隍的確是玉清道所封，只是兩個月前萬山府發生了一件大事……”馬通判把城隍更替之事詳細講出。
“一個邪神，竟然敢斬殺道院敕封的正神，實在太狂妄了。”聽過之后，郭道人勃然大怒。雖然因為爭龍之事，天下十四州道院已成對手，但對于神靈犯上，他們持有相同立場。
接著，郭道人又有些驚訝的問道：“那邪神竊取神位，玉清道道人怎么沒有將他打下神壇？”
馬通判苦笑道：“道長，我只是世俗凡人，哪懂得玉清道怎么想的……”
“這樣呀”郭道長閉目沉吟起來。他本能感覺到，玉清道對邪神的態度有些不對。按照常理，邪神竊取正神神位，道院肯定要將對方打落神壇，不會僅僅弄一篇貶斥祭文了事。
想到這里，郭道長突然詢問道：“先前劉師爺曾言，他們去烏山觀求助，并沒有見到此地鎮守的道人？”
“對，好像是因為什么事情回玉清道祖庭。”馬通判點頭回答。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說完，郭道長手捏法訣。片刻，面前便形成一面水鏡。
鏡中顯現的景象，正是城隍廟宇上方氣運。
看過之后，郭道長再次驚駭道：“登臨城隍神位兩個多月，居然已經是鬼神三轉，而且其中怨念不足一成……通判，這邪神到底是何來路？”
“這個我也不知，只知道他兩個月前突然殺掉原來的城隍，自己登臨城隍神位。”馬通判搖搖頭，跟著雙目透著困惑：“道長問這個干什么？”
“你不懂神道之事。神道修行依靠香火念力，境界進展緩慢。若是沒有道院敕封，要進入鬼神三轉，最少需要幾年時間。這邪神短短兩個月就成了鬼神，大有古怪。莫非……”
郭道人突然眼前一亮，覺得自己想到了事情真相。邪神境界進展神速，應該是登臨神位前就有此境界。
照馬通判所言，對方先前在萬山府境內并無神位，只能是從別處遷徙而來。
如果自己所料不差，此邪神應該和自己一樣，是其他道門暗中在萬山府布下的棋子。正是由道院暗中支持，邪神才能斬殺掉原來的城隍，迅速站穩腳跟。
至于玉清道為什么沒有將對方打下神壇，無非是投鼠忌器。這邪神迅速獲得萬山府百姓認可，玉清道若是強行打殺，肯定會引來人道怨念反噬。因為數年前瀆水水君一事，萬山府實力大減，至今仍未恢復過來。
亂世爭龍已經開始，為了大業，玉清道只能暫時忍耐，不敢動邪神。
郭道人將自己的想法認真梳理一遍，覺得應該沒有什么謬誤，隨即又盤算起來。
萬山府乃是玉清道的地盤，他們害怕出紕漏，不敢大動干戈很正常。自己卻無需有太多顧忌，若是暗中能讓那邪神臣服，到時必可為師門世俗爭龍提供很大幫助。在他看來，對方只是鬼神之境，而且登臨神位時日尚短，根本不可能有多大的神通。自己一個真仙境界的修士，想要懾服邪神再輕松不過。
想通此節，郭道人又開口道：“通判大人，劉師爺還在前庭等候，我們快些過去吧，別讓他等著急了。”
“好，好”見對方答應下來，馬通判忙起身道：“道長請……”
劉師爺不知郭道人境界到底有多高，但剛一見面，就心生折服。只見對方緩緩過來，大袖飄飄，舉手投足都帶著非凡氣度。
更重要的是雙方靠近時，他隱約見道人全身凝聚著一層淡淡青氣，玄之又玄，讓人不由得仰視。他甚至有種感覺，這道人比起烏山觀的玄法玄尚境界還要高。他哪里知曉，為了震懾對方，給對方留下深刻印象，郭道人特意激發靈力，突顯異象的。
“仙長，小的劉元見過仙長……”劉師爺原本是個伶俐之輩，現在說話卻有些結巴，生怕唐突了對方。
“劉師爺有禮了”郭道長微微頷首，仍是一副高人姿態。
“仙長，馬通判應該也給你說過此事，不知仙長可有手段對付那城隍？”劉師爺并未忘記來意，又出聲道。
“哼，一個小小的邪神，竟敢妄稱城隍，真是自尋死路。劉師爺盡管放心，貧道這就跟你返回府衙等候，只要對方今晚敢登門，貧道定叫他有來無回。”郭道長話中帶有絲絲法力，出口鏗鏘有聲。
“多謝道長”劉師爺聽了這話，面露喜色：“知府大人正在府衙內等候，事不宜遲，還請道長和通判大人速速跟我前去。”
很快，兩輛馬車從通判府使出，直奔府衙而去。
靠近府衙時，郭道長悄然放出神識，隨即臉上露出幾分譏意：官府乃是人道氣運重地，如今邪祟怨氣滋生，由此可見，這杜如海德才都不足。難怪區區一個邪神，也敢造訪官府。
事先得手下提醒，杜如海早早站在府內等候。
和劉師爺一樣，見到郭道長時，他立刻驚若天人。
隨后更是在府內擺下宴席，請對方坐在上座。
對于酒宴之事，郭道長并不熱衷，草草用了幾口就擱下碗筷。
屏去下人后，杜如海再次出聲請求對方相助。
郭道長就是為此事而來，自然一口答應。隨即他又開口道：“杜知府，鏟除邪神鬼物本就是我輩修士的職責，盡可放心，貧道定不會讓知府大人失望。只是除掉邪神后，還有一事要麻煩知府大人。”
“仙長有什么要求盡管說，不管是黃金白銀，還是美女房田，本知府都可以滿足。”杜如海自然拍著胸脯保證。
他這話說的粗俗，沒有半點官威，活脫脫的一鄉下土財主。
見狀，郭道長更覺此人不堪，心中厭惡不已。當下淡淡道：“知府大人說笑了，貧道乃是方外修士，無論黃金白銀，美女房田，貧道都不需要。事成之后，只要知府大人替貧道引薦給梁侯即可。”
“就這個呀，好說好說。”杜如海腦袋連點，跟著又道：“今晚那城隍來時，仙長打算怎么做？可否說給本知府聽聽。”
“知府大人請放心，今晚貧道會一直守在大人身邊，只要對方敢來，貧道自有手段讓他懾服。”郭道長解釋了一句，至于用什么方法，他自然不會對一個凡人詳細講述。
“仙長的手段本知府是相信的，只是聽說城隍大人手下有幾百鬼兵，要是一同前來，到時候道長情急之下萬一顧不上本知府，該如何是好？”事關自己的性命，杜如海要確保萬無一失。
“這個簡單，大人到時只要把官府印璽放在身上就行。”見他怕死的模樣，郭道長更加厭惡，耐著性子道。
“將官印放在身上就行，仙長不會和我開玩笑吧？”杜如海有些不相信的反問。
“是呀，仙長，官印放身上有什么作用？”那邊劉師爺也接口道。
看他們確實不知，道長只得回答道：“官印乃是世俗權利的象征，得人道氣運認可，最克邪祟鬼物。大人將官印加身，自然不怕尋常小鬼侵擾。”
“原來是這樣，多謝仙人釋惑。師爺，趕緊取本知府的官印來。”雖然現在里天黑還早著，但事關身家性命，杜如海一刻也不敢耽擱。
“是”劉元應聲而去，很快返回，手中捧著一個托盤，其上用黃綢包裹的嚴嚴實實。
但在郭道人眼中，卻能夠看出里邊透射的盈盈青光，當中甚至還有一絲淡紫色。
仙神人三道，人道為根基。官府又是人道在世俗的顯化，得治下萬民提供氣運，自然蘊含有人道法則。
官府、官印、甚至官員本身，都得人道庇護。
尤其是官印，長期得人道氣運滋養，本身具有莫大的威力。
青光是萬山府人道氣運所化，至于淡紫色則是天子龍氣加持。雖然只有一絲，卻威嚴博大。靠在近處，郭道人能夠清晰感到自己體內靈氣受到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