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龍氣乃是世俗萬民所化，統御四海，果然不容侵犯呀。
感受到那枚官印中釋放的絲絲威壓，郭道人心中感慨不已，這一絲龍氣就有如此跡象，不知天子之璽又是何等威嚴，強大到什么程度。
怕是天仙境界的修士碰到，也不得不避其鋒芒吧。難怪世俗爭龍，各州道院只敢暗中輔佐，并不敢正面參與。
這種革新立鼎，凝聚天下萬民的龐大氣運，無比霸道，即使道院也不能掌控。只敢在潛龍尚未勃發之時，依附其下，獲得幾分擁立之功。
單這幾分氣運，卻可以讓道門興盛數百年，抵得上無數鎮壓氣運的法寶。各州道院為爭龍之事不惜投入巨大本錢，皆因如此。
有印璽護身，杜如海膽子大了不少，不再像先前那樣戰戰兢兢。
下午閑暇無事，他特邀郭道人去別院涼亭品茶，劉師爺和馬通判作陪。涼亭背靠湖水，湖中種有蓮藕，每逢六月，滿湖荷花綻放，一望無際，美不勝收。
只是此刻已是深秋時節，滿湖荷花早開敗，只余下枯枝敗葉，看上去異常蕭瑟。
等下人奉上茶水離去，杜如海很有些遺憾的嘆道：“仙長來的不是時候，若是再早上數月，滿池荷花點綴，賞荷品茶，才為一方雅事兒。”
此言一出，倒讓郭道人對杜如海的印象有幾分改觀，他放下茶盞笑道：“這有何難，幾位大人在這里稍后，且看貧道為諸位借來荷花欣賞。”
說完他大袖一揮，飄然出了涼亭，沿湖急速走動。走動時，手捏法訣不停。約莫一炷香時間，重新返回涼亭內坐下。
“仙長……荷花在什么地方？”幾個人伸長脖子等了這么長時間，發現湖中沒有任何變化，忍不住臉帶疑惑問道。
“諸位稍等，荷花馬上來了”郭道長淡然一笑，微微調息。
話音剛落，便有下人前來稟報：“老爺，你快看，水塘里突然長出荷葉！”
杜如海幾人聞言忙推窗遠眺，果然湖水中長出不少荷葉，碧綠如玉，大如鍋蓋，微風吹來，荷葉隨風搖擺。
接著不斷有荷花長出，含苞未吐，煞是喜人。
這時，不少下人也被驚動，紛紛跑到湖邊大呼小叫。若在平日，杜如海早大聲呵斥了。現在他早被眼前景象驚呆，良久才出聲贊嘆道：“道長真是仙人！！此事完畢，我一定將仙長推薦給梁侯大人。”
馬通判此時心中也有些驚訝，他早知道這道人法術高深，卻沒有想到有精妙到如此程度。相距數丈遠，根本辨不出荷花真假。
感應到杜如海以敬畏的目光看著自己，郭道人心中也有幾分自得。繼續以高人口吻道：“知府大人謬贊了，今日借貴府寶地，貧道為知府大人演化一個萬荷獻吉圖。”
說完，他捏了一個手訣，剎那間千萬朵荷花齊齊盛開，一席涼風吹過，滿湖荷香起伏，令人不由心胸舒暢。
有幾個膽大的下人趁杜如海不備，悄悄從另一側蕩起小舟，駛入荷花深處采蓮。在岸上感覺那荷花近在咫尺，伸手可摘。哪知到了水中顯出異樣，荷花明明就在眼前，劃船卻怎么趕不到近處。幾人心有不甘，在湖中來來回回劃動，折騰許久卻是一朵荷花也未采得。
無奈，只得空手駕船上岸。
“仙長，這是怎么了？”劉師爺好奇的問道。他看的清楚，剛才幾個下人在荷花塘內亂轉，不時探身摘荷，到頭來一場空。
郭道人輕笑道：“此乃貧道的幻化神通，當不得真。”
在這府衙當中，一切道法神通都受官府氣運壓制，能夠維持這么長時間幻境，已經不易。說完，郭道人再捏手訣，頓時滿塘荷花凋謝，蕩然無存，就好像剛才的一切沒有發生過。
“先前本知府聽人講起遇仙樓舊事，只以為是訛傳，今日見得仙長神通，才知此事不假。仙長有此神通，相信梁侯見了也很欣賞。”杜如海再次承諾到。
“貧道謝過大人舉薦。”郭道人微微頷首道。只要能夠見到梁侯，今日耗費許多靈力幻化此景也值了。
經過此事，杜如海自然將郭道人奉為上賓，急忙吩咐下人收拾了一座院落，供對方居住。
晚上又是一場歡宴，雖然知道郭道人法力高深，滅掉那邪神輕易而舉，但隨著夜色越來越濃，杜如海心中難免有惴惴不安起來，不時撫摸著捧在手心的官印。
感受到對方心理變化，郭道人輕聲安慰：“大人勿憂，今晚只要那邪神敢來，貧道定讓他有來無回。”
他話中帶著安神法咒，寥寥數語，就讓杜如海重新平靜下來。
“有仙長在，本知府不怕邪神臨門。”
不知不覺，已經接近三更。今夜，府衙內燈火通明，守衛全部取消休假，里三層外三層圍在知府大人宅第，只等那邪神上門。
常晉今晚早早進入城隍陰司，隨手翻看三司判官遞上來的宗卷。連看了幾冊，發現席方平等人審判并無不當之處，顯然是已經記熟陰司律法。
正翻看著，甘柳將軍趙有德劉牧二人來到近前，齊齊行禮道：“大人，三更將至，大人該更衣去陽世官府了。”
“我已知曉，你們下去吧”常晉點點頭，合上宗卷起身。
自己此次乃是以陰司城隍身份拜會杜如海，穿著自然不能馬虎。心神微動，法袍已經加身，頭帶官帽，手持笏板，整個人頓時變得威嚴起來。
來到殿外，陰陽司判官宋燾以及甘柳將軍已經帶有上百陰兵站在那里等候，在他們前方，還有高大的馬車，四匹陰馬站在前方。
等常晉在車內坐穩，這才點頭吩咐道，“出發”
“出發！！”趙有德劉牧二人得令，立刻翻身上馬，在前面開路。
一群陰兵簇擁著馬車，沿著地脈浩浩蕩蕩前進，不多時，就到了府衙之外。趙有德騎著陰馬重新返回，大聲道：“大人，已至府衙外，前方有法陣阻隔，吾等是否闖陣？”
“不必，顯于陽世即可。”常晉輕聲回道。他能感覺到，前方地脈中邪祟陰氣比別處少了許多，而且伴有絲絲威壓，這應當是人道氣運融入地脈所致。
自己此次前來只是質問貶斥祭文一事，并非興兵征討，倒不用這么暴力。
“是”趙有德應了一聲，調轉馬頭重新返回前方。
隨即陰氣上升，一眾鬼兵神靈便在府邸前顯形。
“什么人？？你們是什么……陰司鬼兵？”雖然事先已經得到知府大人吩咐，但看到突然那么多人影顯現在面前，幾個守門的衙役仍然嚇得直哆嗦，戰戰兢兢問。
“快去稟告杜知府，就說萬山府城隍來訪，讓他速速迎接。”趙有德立在馬上，大聲喝道。
伴隨著他的聲音，胯下陰馬一聲嘶鳴，口中黑霧吞吐，威風凜凜。
“是，是，你等在此稍等，我這就去通報。”領頭的衙役急忙扭身朝府內跑去，不敢有半分耽擱。
“來了，”這時，郭道人也感覺府衙外陰氣大增，當即凝神道。
“來了，真的來了，城隍來了……仙長，我該怎么辦？”杜如海再次恐慌起來，起身來回走動。
“大人不必擔心，有貧道在，定不讓那邪神傷了你。”郭道人只得再次使出安神法咒。
“是，是”杜如海只是點頭。
這時，守門衙役已經跑到房外，大聲道：“老爺，城隍領著陰兵已經到門外，讓老爺前去相迎。”
“真來了，仙長，我該怎么辦？”杜如海此刻完全沒有主意，扭頭問道。
“大人既然不愿出府相迎，可讓劉師爺代勞，請那邪神進府衙即可，陰兵不得入內。”郭道人回答道。
他雖然自持可以憑借一己之力收服城隍和眾陰兵，但若是讓他們全部入府衙，也要生出不少波折。
“對，就這樣，讓劉師爺替本知府。聽見沒有，你去找劉師爺。”杜如海沖著衙役吩咐。
對于城隍率領陰兵臨門，劉師爺同樣膽顫心驚，只是知府大人有令，他也不得不從。
在幾個衙役簇擁下，劉元哆哆嗦嗦來到大門口，對著馬車行禮道：“小的……乃是知府大人的師爺劉元，見過城隍老爺。我家大人有吩咐，城隍大人可直接進入官府。只是府內空間狹小，根本容不下那么多兵士，他們需在門外守候。”
“大人，此府衙上方有刀兵之氣，大人萬萬不可以身犯險”宋燾上前一步，小聲提醒道。他如今得了香火氣運，修為提升很快，隱約能夠感覺到事情不對。
“無妨”常晉微微一笑，以他的境界，又怎么能感覺不出府衙上方的殺伐之氣。這情形，顯然是杜如海從什么地方招來了幫手，在府衙內給自己設下一道鴻門宴。
鴻門宴又何妨，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算計都會被碾個粉碎。除非玉清道那些道人在此地設伏，或許會給他造成些許麻煩。其余那些散修，根本不足為慮。
“趙有德、劉牧聽令”他朗聲道：“你們二位率眾在地脈內等候，靜待本城隍歸來。”
“是”兩位鬼將應了一聲，并沒有立刻動身。
“宋判官，可否隨本城隍一同入府？”接著，常晉又扭頭對著宋燾道。
“老爺有吩咐，即使上刀山下火海宋燾也愿意跟隨”宋燾立刻朗聲回答道。
“好”常晉手摁寶劍，徑直來到劉元面前：“劉師爺，前面帶路。”
“城隍大人，這邊請”劉元慌忙在前方引路。
這方世界道法顯圣，人們對于仙神臨世已經習以為常。猛然見到那么多陰兵鬼物，門口的衙役雖然心中懼怕，倒也不至于嚇暈過去。
目送城隍大人進入府內，趙有德才揮了揮手，一眾陰兵隨即完全消失不見。
常晉一路走來，對于官府氣運變遷，感受更深。記得數年前自己考中萬山府府試案首，蒙劉知府召見，曾來過府衙一次。
當時只覺得府衙上方萬民氣運交織，滾滾蕩蕩，直沖天際，勢不可擋。那番奏答常晉還沒有忘記，交談中劉知府和乖崖先生對他殷切希望，常晉當時也以儒生自居，沒有想到短短數年，一切物是人非。劉知府已經被朝廷罷免，自己也踏上了另一條道路，和儒學漸行漸遠。
如今想起舊事，令人唏噓。
信步走來，府衙上方凝聚的虛幻大印雖然不時降下種種威壓，但常晉處在其中，卻并沒有神魂搖曳之意。
只要略微激發體內靈氣，就能夠抵擋。
萬山府人道氣運的確衰敗了，有天災，有仙神亂，同樣也有人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