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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章:埋劍十方,畫己贈情合兩更
四六章:埋劍十方,畫己贈情合兩更
值此之際,大荒蕪城內的街道上,千鈺一行人正四顧張望。
千葉默默無語,悲惆滿面。
離開荒殿之際,她已取了秦萬里的骸骨,之后會將其安葬在元府的后院。
千葉與若藍伴在千葉身旁,兩女也無言出,只頰面的哀愁來得絲毫不加掩飾,裨惡早在半路便與千葉等人匯合在了一起。
阿彪提懸著一壇花酒,走在人群最后。
他的臉頰微微泛紅,若有些醉意。
看著漫行在前的千葉等人,阿彪感嘆道:“曾伴浮云歸晚翠,猶陪落日泛秋聲。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
言罷,阿彪輕搖了搖頭,提攜在手的酒壇順勢而起。
行不多時,迎面的街道上有一人影施施而來。
來人不作他別,正是天翊。
天翊走得不緊不慢,神情依如平常般自若。
他的悠遠,他的隱避,來得總是那般的深刻。
看著天翊漸近的身影,千鈺喚了聲:“叔叔...”
若藍凝眉望著天翊,恍然間,她竟是將那一道縹緲的白影與她大哥哥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裨惡無所言出,只看向天翊眼神里,飽多疑思。
阿彪自顧地飲著酒,他似已醉了,可酒壇中的花酒卻還盛多。
不多時,天翊與眾人相匯。
他先是看了看千鈺,后將目光轉向千葉,道:“葉兒,哀莫大于心死,人死亦次之,我想萬里若是還活著,也不希望見你這般哀愁下去。”
千葉頓了頓,道:“我的心,還活著。”
天翊淡淡一笑,道:“若是無事,我們這便啟程回返中土皇城吧!”
說著,天翊轉身而去。
他走得很從容,似這一程山水,皆作寵辱不驚。
阿彪醉醺醺地望著天翊,笑嘆道:“幽人空山,過雨采萍。薄言輕語,悠悠天韻。”
這之后,眾人離開了大荒蕪城,向北而行,取道中土。
經由數日腳程,一行人回返到了中土皇城。
千葉按照事先所期,將秦萬里的骸骨重埋在了元府的后院中。
這一日,余輝落日,天幕邊緣鑲著條條金邊。
元府后院,鋪灑著縷縷悠漫的光芒。
光影迷幻中,天翊靜默而立。
他站在秦萬里的墓冢前,額前有白絲隨風飄揚。
“秦前輩,當年一別,你說山高路遠,恐再無相期。”
天翊感嘆道,回首看了看天幕瀟揚而過的彩云。
“惆悵彩云飛,碧落知何許?”
說著,天翊掩手一揮,自其手中,頓有縷縷光彩幻動。
那些光彩,絢麗中透著凌銳,只道刺目不已。
“前輩生前,影似孤獨,但心卻不孤獨。你所等待的,不是淚色漻漻,亦不是**逐恨。”
話至此處,天翊陷入了沉默。
他緩緩閉上了眼,心神已游離到了往日的歲月風煙中。
好半響后,天翊睜開眼來,他看著掌心中閃搖的光彩,如有出神。
“他們,也曾一路相伴于我,后卻埋骨山野。”
言落,天翊輕一挑手,本縈動于掌中的光彩頓時拋飛而出。
“今日,我讓他們與前輩為伴,前輩或許不孤單,但他們,卻很孤單!”
話語方歇,那一道道光彩已飛落到了秦萬里的墓冢左右。
繼而見得,光彩渙散下,一柄柄鋒銳長劍顯影而出。
長劍共有十數,正是當年十方劍士所用之劍。
當空劍影,寒光熠爍,分列有序。
當首之劍,名青冥,只見其金芒爍動,天地無光,寒氣冥冥。
側旁之劍,名承影,只見其劍身修頎,晶銀奪目,飄然仙風。
緊隨之劍,名飛景,只見其輝輝雷芒,燦燦鋒芒,耀射星斗。
其后之劍,名韶光,只見其寒光逼人,刃如霜雪,驚覆天地。
霎時間,十柄長劍,各有精光沖霄,勢出凌銳,如破長天,如裂寰宇。
此般動靜,本該讓人驚絕。
只是讓人駭然的是,自元府外看出,一切都若如常。
天翊靜靜地看著懸空的十柄長劍,它們的劍身,各有流華加持。
“草鋪橫野六七里,笛弄晚風三四聲。歸來飽飯黃昏后,不脫蓑衣臥月明。”
看著看著,天翊喃喃作聲道。
聲起,青冥長劍的劍身上更顯凜冽劍芒。
只因天翊這話,說的是它的主人,那個穿著蓑衣躺臥月下的臥月劍士。
“青冥,臥月先生離世前,曾將你托付于我,而今,你便先于此處相伴秦前輩吧!”
話落,青冥長劍突起清脆劍吟。
“嚶嚶...”
緊隨著,在一陣寒光地照耀下,青冥長劍飛落而動,轉眼便已沒入三尺黃土之中。
下一刻,天翊的目光落定到了韶光長劍上。
“晨鐘暮鼓,日走云遷,聽雨暗夢,皺了眼角,瘦了閑情。”
“煙波浩渺的雨水,平平仄仄的輪回,拓染了誰的鬢霜殘顏?浮生若酒,夢若雨花,聽雨是無題,無題也是聽雨。”
言罷,韶光劍身上突有耀眼的霜白劃過長空。
光芒斂散后,韶光長劍也如青冥長劍般鉆入土層之中。
“聽雨前輩,將來若有機會,我會為韶光覓得一合適的持劍之人。”
說完這話,天翊眸光一轉,視線已凝定在了承影長劍上。
“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
天翊惆悵嘆道,眼眸中晶瑩泛爍。
“吟風吟風,解得了秋葉,開得了繁花,唯獨少了聽雨一闕!”
話盡,承影長劍的劍身兀地顫動起來,它好似也被天翊之言所觸及。
遲定片許,承影長劍輪轉而動,接著直直扎入土層中。
余輝消散,夜幕降臨,點點星光游慢于蒼穹中。
元府后院,天翊靜靜地站在秦萬里的墓冢前。
十方劍士的佩劍,已全數埋于地下。
天翊沒再言說什么,該說出口的,他全已說出,不該說出口的,他留在心間。
值此之際,一道倩影渡了過來。
“叔叔,我找了你好久,原來你在這里。”
千鈺來到天翊身邊,臉上堆著嫣笑。
當見得秦萬里的墓冢后,千鈺斂了笑容,似是有所感傷。
天翊頓了頓,看向千鈺道:“鈺兒,葉兒怎么沒跟你一起?”
千鈺道:“葉兒姐姐跟藍兒妹妹出去游玩了,想來應該也是時候歸來了。”
天翊道:“鈺兒為何不與她們一道?”
千鈺愣了愣,道:“叔叔,鈺兒在學習作畫。”
“恩?”
天翊微詫,道:“你不是一向不喜作畫嗎?”
千鈺笑道:“叔叔,我只是以前不喜,但現在我卻有些喜歡了。”
天翊道:“為何?”
千鈺道:“因為那一幅幅畫卷之上,能夠承載不少東西。”
聞言,天翊怔住,道:“鈺兒,將一些東西承載在心上,不更好嗎?”
千鈺道:“可是藏于心間的東西,并非種種都能與人分享。”
天翊道:“所以說,鈺兒是有心事,卻又無人可訴?”
千鈺一愣,哪曾想到天翊竟是這般輕易便看出了她的心思。
天翊道:“鈺兒,難道你還有什么事,連葉兒都不能知曉嗎?”
在天翊想來,千葉與千鈺本就是姐妹,以兩人的關系,至少可以無話不說。
千鈺緘默了片刻,道:“叔叔,這件事不能與葉兒姐姐講。”
天翊道:“還有這樣的事?”
千鈺點了點頭,道:“因為這事,本就是葉兒姐姐告訴我的。”
聞言,天翊的臉色倏地一沉。
千鈺見狀,連道:“叔叔,你可千萬不要責怪葉兒姐姐,是鈺兒纏著葉兒姐姐硬要她說的,你若是要責罰,那就責罰鈺兒好了。”
說著,千鈺低了低頭。
有些事,她本不想告訴天翊,可不說,她的心里又覺得苦郁煩悶不已。
平復片刻,天翊的臉色回轉如常。
他笑望著千鈺,道:“鈺兒,叔叔又怎么忍心責罰你呢?”
千鈺一喜,轉而又作沉郁,道:“叔叔,你難道還要責罰葉兒姐姐?”
天翊搖了搖頭,道:“我也同樣不忍心責罰葉兒。”
聞言,千鈺這才定安下來。
天翊道:“鈺兒,這么說,你已經聽過那個故事了。”
千鈺頷首,道:“之前叔叔外出,葉兒姐姐已經詳盡地給告訴我了。”
天翊道:“可你也說了,那只是個故事。”
千鈺道:“所以我才想問叔叔,那個關于不忘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
天翊笑了笑,道:“真作假時假亦真,假作真時真亦假,又何必太過執著于真假呢?”
千鈺道:“可鈺兒還是想知道。”
說著,千鈺低了低頭,垂了垂眼,若有些悲屈模樣。
天翊道:“鈺兒,那你告訴叔叔,你希望那個故事是真是假?”
千鈺想了想,抬起頭來,道:“真。”
天翊淡然一笑,道:“既是如此,那叔叔便告訴你,葉兒告知于你的那個故事,是一個真真切切的故事。”
聞言,千鈺的臉色倏起動容。
她驚愣愣地望著天翊,道:“叔叔,這么說,我是真的失憶了?”
天翊道:“鈺兒,有時記得,也不見得就是一件開心的事。”
千鈺道:“可在我看來,生活本就該有愁苦,若是一直無憂無慮,便也失去了生活的意義。”
天翊笑了笑,不再作言。
千鈺道:“叔叔,你能告訴我,不忘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嗎?”
天翊一顫,道:“鈺兒,你很關心不忘?”
千鈺點頭,道:“叔叔既然也說那故事為真,想來也知不忘為了我,付出了許多,我又豈會不關心他呢?”
天翊凄苦笑了笑,道:“鈺兒,你為了不忘,不一樣也付出了許多?你為了她,甚至連記憶都被無情地剝奪了去。”
千鈺微微一笑,笑地云淡風輕,好似極不在意天翊所言。
“叔叔,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接著,千鈺追問道。
天翊想了想,道:“鈺兒,當年正魔之間的那一場大戰,不忘雖能挽回敗勢,但自己卻因傷勢過重,不治而亡。”
千鈺沉了沉眉,道:“叔叔,不忘他是在什么地方死去的?”
天翊道:“鈺兒,不是叔叔不告訴你,只是不忘死前有過囑托,不讓我將他的離世之地告訴他人。”
千鈺道:“我也是他人嗎?”
天翊頓住,好半響后,方才輕點了點頭。
千鈺緘默下來,并未再繼續追問下去,反是說道:“叔叔,鈺兒有個不情之請。”
天翊笑了笑,道:“哪里來的不情?你于不忘,處處都是情。”
千鈺一愣,繼而低眉,若有嬌羞,道:“叔叔,鈺兒想讓你畫一幅不忘的畫像。”
“不忘的畫像?”
天翊怔了怔,恍惚間,他都有些記憶不起來,自己當初到底作何模樣來。
見天翊如有出神,千鈺的眼中有失落一閃而過。
“叔叔既是不愿,鈺兒自也不會強求。”
說著,千鈺轉身離去。
她的背影,顯得有些落寞,落寞中還帶著一點孤獨。
那種孤獨,是與世長辭再無可遇的孤獨。
看著千鈺離去的身影,天翊失神愣住。
他的孤獨,與千鈺不一樣。
因為,那是以咫尺天涯的距離,所丈量出來的孤獨。
好些時候,天翊方才啟步離開。
這一夜,很靜。
天翊并未如往常般早早入睡,他一人獨坐在院落中,身前的桌案上,擺置有筆墨丹青。
看著白凈地畫卷,天翊遲遲不見提筆,他好似在追憶著什么。
那里,或許有著一道年少的身影,在流年經語中,意氣風發。
那里,或許還有著一道翩躚的倩影,在時光輪轉下,俏笑嫣然。
翌日,陽光明媚。
行者一早便已起床,開始忙碌著日常的清掃之事。
院落里,空空曠曠,余了些殘枝落葉,隨風輕擺。
天翊作畫的桌案上,平攤著一卷畫軸。
畫軸上,染有筆墨,勾勒著一道少年的身影。
少年穿著一身粗布麻衣,他的身旁,停憩著一只雪白小獸,狀如貂樣。
看著桌案上的畫軸,行者停罷了下來。
他愣愣地看著,如有出神。
好些時候,行者無奈嘆了嘆氣,轉而朝著府外走去。
不多時,千鈺等人相繼出現。
當見得桌案上的那一副畫軸時,幾女無不失措。
“不忘!”
“大哥哥!”
千葉與若藍訝然喝道。
千鈺不言不語,只靜靜地凝望著那一副畫軸。
有那么一刻,千鈺的嘴角微微掀開,繼而有一抹癡醉的笑容迷漾開來。
她緩緩走到桌前,接著將畫軸卷好。
若藍見狀,道:“鈺兒姐姐,不知可否將這一幅畫卷給我?”
千鈺愣了愣,若有些無措。
正在這時,天翊的房門緩緩開啟,繼而見得,一襲白衣的天翊提步以出。
“藍兒,改天我會專程給你作一幅畫卷。”
天翊淡淡說道。
若藍道:“大哥哥的?”
天翊點了點頭,笑道:“其他人的你會要嗎?”
若藍回之一笑,道:“若是白大師你的,我也許會要。”
天翊道:“我一個上了年紀的人的畫像,有何可要的?”
若藍道:“那白大師還是給我畫一幅大哥哥的吧,大哥哥年輕有為,可不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
天翊笑而不應,提步朝著府外走去。
千鈺等人緊隨在天翊身后,似也要隨其一道,去感受那漫若的閑悠。
剛一出府門,便有掄錘擊打之聲從街對面的鐵器鋪中傳來。
此時,阿彪與鐵牛已是揮汗如雨。
這些年來,兩人常年合作,在冶煉上已算得極為默契。
只見兩人一邊朝著天翊等人投來微笑,一邊還掄動著精鐵大錘。
“白大師!”
“白兄弟!”
天翊笑望了望兩人,一番示意后,天翊提步朝著街市走去。
見此一幕,千鈺突地一詫。
她若沒記錯,自從落住在這里后,天翊從未去逛過中土皇城的街市。
可今日,天翊卻好似興致勃然,要去街上逛上一逛。
千鈺道:“叔叔,你是要去逛街嗎?”
天翊點了點頭,道:“鈺兒,你可有什么東西想買的?”
千鈺想了想,一時卻又沒想起有何所需。
這時,千葉道:“鈺兒,昨日我跟藍兒妹妹去了一地,那里許會有你想要。”
千鈺一驚,道:“葉兒姐姐,哪里是什么地方?”
千葉笑了笑,道:“瓊樓。”
說著,千葉看了看天翊,眼神里透著詢意。
天翊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們便去瓊樓看看吧!”
接下來,天翊一行人去往中土皇城所在的瓊樓。
值此之際,風瀾學院,這一處縹緲之地。
此地,本是四方閣培養新人之地,而今卻做人跡寥寥。
不知何時,風瀾城中,已是人去城空,只余縷縷幽煙孤獨的飄著。
前幾日,四方閣同時下達了命令,撤走了風瀾學院的所有弟子。
虛空戰場,平原廣野,突來風塵,散漫的光輝,隨著風塵的衍動,也變得疏蕩起來。
此時,一道身影行徑在寒煙萋萋之中,幕似穹廬,籠蓋四野,茫然浩蕩。
不知覺間,天幕突有霏雨飄落,宛如一片朦朧的煙霧,遮掩了綿延千里的蒼翠蔥蘢。
“大哥哥,我又尋著來路往回找你了!”
虎妞四下看了看,眉宇間透著疑惑。
她疑惑的是,怎么會突然下起雨來,還疑惑的是,往日生氣勃勃之地,現如今為何變得死氣沉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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