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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三十章:世事如幻,世事如夢合兩更
伴隨著逸風的開口,整個大廳內頓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沒有人再加價。
逸風笑著點了點頭,開口道:“既然如此,那這究炎金...”
他的話語還未說完,又有一件貴客廳泛爍起了耀眼光芒。
感知到這一幕后,逸風再難定安下來,特別是在他通過特殊方法感知到這一次加價之人給出的價碼后,其神色已然變得震驚無比。
逸風瞠目結舌了好半響后,方才顫巍巍道:“飄雪廳的客人,出價兩百萬金。”
此言一出,大廳內頓起一片嘩然。
究炎金的價值雖然不小,但兩百萬金這個價格確有些遠超其值了。
這一刻,云水廳內,一名面目清秀的男子端坐在軟玉椅上。
他的身后,恭敬地站立著兩名老者。
這兩名老者,一者穿著一襲黑袍,一者穿著一襲白袍。
若是天翊見到這兩名老者,定能一眼認出他二人的身份來,不正是朱雀城內西重樓的黑農與白農嗎?
此時,男子凝沉著一張臉,眉彎成峰,似是對那兩百萬金的加價憤感在心。
下一刻,男子隨手一拋,一個儲物袋頓時落入到其跟前的翡翠盤中。
大廳內,逸風臉上的震驚尚未褪去,卻被緊隨而至的耀眼光芒爍得心神恍惚。
他的氣息略顯得有些紊亂,言道:“云水廳的客人,出價三百萬金!”
言語剛一落地,整個大廳的修士無不蕩魂攝魄,一塊究炎金,竟然叫價到了三百萬金,這樣的價格,已然有些讓人匪夷所思了。
然而還不待眾人的驚愕落定,飄雪廳已是再次泛爍出耀眼至極的光芒。
逸風觸目駭心以望,脖間的喉結不停地來回蠕動,氣有不平道:“飄雪廳的客人,出價四百萬金!!”
云水廳內,環繞的墻面上,有流云縹緲,有清洌潺流。
人置身其中,只道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東西,澄澈寧靜,舒緩蘊藉。
可此時,那男子卻靜心不下,他面紅耳赤,煙生七竅,一副盛怒至極的模樣。
他之所以有此沖冠之怒,皆因逸風那一句驚詫之語——“飄雪廳的客人,出價四百萬金!!”
一塊究炎金,有人竟加價到了四百萬金,此事若傳了出去,定作駭人聽聞。
但真正讓男子憤怒的是,在他加價到三百萬金時,飄雪廳的人還做追價,這已然有些刻意而為之的味道。
黑農與白農恭敬地站在男子身后,兩人看不見男子的神情,但后者那毛發皆豎的模樣卻彰顯了其憤怒。
黑農對白農使了個眼色,似有讓白農開口勸說一二,在他想來,為了賭氣而花大價錢購買一塊究炎金,實為不智。
白農在承接到黑農的眼意后,并未言說什么。
他只微微笑了笑,他笑得很淡然,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那男子會怒令智昏。
黑農眉頭一皺,正欲開口之際,端坐在前的男子突然自顧地言道:“一塊究炎金,四百萬金,這人倒是闊綽,就沖他這一份闊綽,我也不能掃了他的興不是。”
說話之際,男子嘴角微掀,斂了滿腔的怒火,一臉的似笑非笑。
黑農輕舒了口氣,暗道西重樓的少當家并非如人言那般,乃是一紈绔儒冠之輩。
白農神色如常,襟懷灑落之下,也不知作何思量?
與此同時,飄雪廳內,千鈺與虎子癡愣愣地望著阿彪,兩人的不敢置信來得唐突至極,就如阿彪出手時一樣唐突。
虎子道:“阿彪叔,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錢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阿彪,這些年來,阿彪在虎子家靠打鐵為生,每年獲取的收入也就區區數百金,這動輒上百萬金的錢財,著實太過讓人震驚。
行者頓了頓,道:“一塊究炎金,真的價值四百萬金嗎?”
千葉道:“四百萬金應該可以購置幾件上等的靈寶了。”
水仙瞄了瞄阿彪,道:“這位朋友,那一塊究炎金中是不是另有玄機?”
行者自若地喝著酒,他沒有喝金足樽內的琥珀酒,因為那酒對他而言,還不夠烈。
水仙饒有意味地的看著阿彪,奈何的是,等候了好些時候,阿彪也不曾回應什么。
見狀,水仙接著撇開頭去,再不理顧。
天翊沒有開口言說什么,他甚至看也沒看阿彪。
他的沉著鎮定,就如飄雪廳的飛雪,悠然而又縹緲。
沉寂半響,阿彪淡然道:“我只是覺得究炎金這個名字聽著對我胃口,所以就競價了。”
阿彪的這一解釋,使得千鈺與虎子徹底無言以對。
僅僅只是對胃口,阿彪就花費那般多金錢購下究炎金,這何嘗不做一份任性?
更讓千鈺與虎子驚詫的是,阿彪到底是從哪里弄來得這般多錢財?
此時,大廳內,逸風的目光直在云水廳與飄雪廳之間游離,當見得云水廳內久無動靜,他明悟了過來。
逸風道:“飄雪廳的客人出價四百萬金購買究炎金,諸位可還有要加價的?”
眾人怔了怔,接著出奇一致的笑了。
他們笑得很無奈,無奈中又帶著一抹可笑,可笑的是,有人竟出價四百萬金購買了一塊究炎金。
見無人回應,逸風點點頭道:“既然無人加價,那這一塊究炎金就屬于飄雪廳的那位客人了。”
說著,逸風對著身后的四個壯漢使了個眼色,四人會意之后,連連抬著那一口大箱子退了下去。
于此之際,飄雪廳內那置放在翡翠盤中的儲物袋頓時消失不存。
接下來,萬金拍賣會得以繼續,一連拍出了好幾件器物,品階皆不低,全部都是靈寶。
這期間,憶時廳內的人叫過價,很是順利地拍走了一件撥弦之器。
逸風一臉自得地拍了拍手,臺側頓有一名身姿妖艷的女侍從走上臺來,她的手中捧著一個花盆,一個青花花盆。
這一花盆,素胚勾勒,青花發色,濃艷適中,紋飾疏朗,描繪細膩,底釉較白。
惹人矚目的可不止是這花盆本身,還有栽種在花盆內的那一株不知名的草木之靈。
它根扎在五彩斑斕的土壤中,枝葉繁茂,一片片,一葉葉,璀璨若星辰,散漫著迷幻的華光。
還不待逸風開口,臺下已是議論紛紛起來:
“這不是星月草嗎?它不是應該放在最后壓軸嗎?”
“怎么回事?星月草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就拿出來拍賣?”
“我花了一萬金入場費,為的就是一睹這星月草真貌,可這一株星月草看上去怎么與傳言有所出入?”
聽得如潮般地議論聲,逸風淡然一笑,接著做出一個禁聲的手勢,言道:“諸位修友,稍安勿躁!”
一眾修士緘默不語,連連將目光落定到逸風身上,他們的疑惑,也只有后者能為他們解答。
逸風道:“諸位修友想來也看出來了,這一株草木之靈便是星月草,它乃是此次拍賣會的壓軸之物,也是最后一件拍賣物。”
此言一出,頓引得臺下吵雜四起:
“什么?最后一件拍賣物?”
“此次拍賣會一共才拍賣了幾件東西,這就最后一件了?”
“我是為了混元槍而來,為何此物不做拍賣了?”
“還有金鱗甲呢?怎么也不拍賣了?”
一時間,大廳內充滿了憤懣之聲,此次的萬金拍賣會,前后方才拍賣了幾件物品,竟然就要草草結束,這讓諸多修士如何不做憤怒?
逸風尷尬地笑了笑,他也是臨時收到了上面之人的傳音,至于到底發生了什么,他一無所知。
就在逸風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他的腦海中突有一道蒼老之聲傳來:“小風,打開籠罩著星月草的封禁之力,算是對他們的一點補償好了。”
說著,那蒼老之聲消隱不復,逸風臉上的尷尬也隨之一道煙消云散。
逸風道:“諸位修友,且先聽小老兒將話說完如何?”
大廳內的吵雜聲熙攘了好些時候,方才平靜下來,一個個修士滿眼憤懣地盯著逸風,今日萬金拍賣會若不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們絕然不會善罷甘休。
見得大廳回歸平靜,逸風先是對著眾人躬身行了一禮,以表歉意,接著言道:“諸位修友,此次因為特殊原因,導致一些本該拍賣的物品不能繼續拍賣,對此我僅代表萬金拍賣會深表愧歉。”
逸風頓了頓,神色盡被愧疚覆蓋,誠懇而又真切,見無人起哄,逸風再道:“為了表達我萬金拍賣會的歉意,今日便讓大家一睹星月草之真容。”
語落,眾人的眉頭深深凝皺在了一起,他們面有茫然,視線不約而同地朝著那輕搖微曳的星月草看去。
“怎么?難道此時我們所看到的星月草還不是它的真容不成?”
“據說星月草乃是吸收天地精華而生,其品質似乎已經超越了凡品之階。”
“我就說這星月草怎么與傳言有所出入,原來這并不是其真容。”
一個個修士低言細語地交流著,他們斂了不少的憤懣,于他們而言,那所謂的誓不罷休,不過是過怒之言而已。
怒過了,誓也就罷休了,萬金拍賣會乃是風瀾大陸最大的拍賣場所,背后支撐其運轉的勢力,又豈會懼怕他們?
逸風不僅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下,同時也給了眾多修士一個臺階下,而這個臺階,正是由星月草。
大廳內的修士喋喋不休著,那十數間貴客廳內的人卻出奇地沉寂,他們此行的目的,為的便是星月草,只要星月草還做拍賣,他們自然不會發難。
飄雪廳中,武忘等人一臉疑惑地望著大廳,他們來此,更主要的是為了陪同天翊,至于萬金拍賣會怎么拍賣,要拍賣什么,對他們來說,無關痛癢。
倒是那一直淡冷著一張臉的水仙,此時的神色有了不小的起伏,那波瀾來得毫無遮掩可言。
天翊的目光,牢牢鎖定著那女侍從手中的花盆,確切地說,是鎖定著那花盤中五彩斑斕的泥土。
若是天翊沒有記錯的話,當初在青龍村中,他也曾目睹過五彩土,而由五彩土培育而出的兩極果,竟使得小笨、大青在服用后能口吐人言,僅此一點,便可看出兩極果之不凡。
兩極果乃是由五彩土培育而出,而此時那星月草也是由五彩土培育,且星月草還是此次萬金拍賣會的壓軸之物,由此可見,星月草定然不做凡物。
天翊在見得萬金拍賣會的壓軸之物竟是星月草后,整個人頓陷震驚之中。
打從來到飄雪城后,一切的一切都那般如夢如幻。
無論是見到一品紅,亦或是參加此次的萬金拍賣會,都與往昔大相徑庭。
唯獨不一樣的是,當初陪天翊來飄雪城的人,而今已有很多不在身旁。
此時,大廳內在經過一段低言細語后,一眾修士皆作靜默以望之態。
見狀之下,逸風轉身走到那女侍從跟前,接著從其手中接過栽種著星月草的花盆。
他面朝著諸多修士,嘴角微微一掀,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來。
下一刻,逸風的兩眼倏地一閉一睜,繼而便見得,從他的眸中有兩道寒芒一閃而逝,須臾間,那兩道寒芒便在星月草的頂空消失不見。
緊隨著,那本輕搖微曳的星月草突起劇烈變故。
風過,吹皺了一襲煙雨,吹來了一彎星河,只聽得星月草上有簌簌之聲不絕于耳。
不消多時,異變再起,星月草那繁茂的枝葉迎風搖曳,接著變幻不復,取而代之的是:
千里星云,疏朗明凈,隱若實形,燦漫星辰,飄似弄影,清秀逸奇。
遠遠望去,眾人只覺看見了一方迷你的天地,那里,有璀璨的星,有明凈的月,而支撐著那一處星月的,正是星月草。
此時的星月草,或許已經不能再用草木之靈來形容,它似乎自含了一處乾坤,日月星辰,若出其中,就如同枝葉一般懸掛在草身上。
見得這般奇異的一幕,諸多修士無不瞠目結舌,駭然而望,然則還不待他們的驚愕落定,迎面撲來了縷縷熏風。
熏風攜著一股怡人的清香,只稍稍納入一點,便讓人心曠神怡,悠然自得。
受此風襲,諸多修士只覺己身如浴在春風之中,靈魂都好像接受了洗禮,變得精神抖擻起來。
這一刻,貴客廳內修士,自也感受到了那一股神奇的力量,他們眼露精芒地盯著星月草看著,心下滋生而出的是——勢在必得。
好長一段時間后,諸多修士方才從那心醉神迷中醒轉過來。
他們甚至都沒發現,逸風手中的星月草不知何時已經回歸到了枝葉繁茂時的模樣。
值此之際,飄雪廳內,天翊辭別了水仙,帶著眾人離開了飄雪城。
天翊不愿讓這一場夢幻繼續下去,他知道,這一切,實則都是受人操控。
水仙沒有相送天翊,任憑一行人離去,直至消遠在飄雪城。
好些時候,飄雪廳內,一襲紅袍的一品紅顯現出身來。
她的身后,有雪蓮與山茶相隨。
水仙道:“大人,他們走了!”
一品紅道:“他說過,會在飄雪城停駐兩日,而今,兩日已過,他自會離去。”
水仙蹙了蹙眉,道:“可是大人,我還是無法判別他是否就是不忘小哥。”
一品紅笑了笑,道:“那你判別出了什么?”
水仙頓了頓,道:“那個叫阿彪的漢子,與史大彪很像。”
一品紅道:“只是很像嗎?”
水仙一愣,道:“難道...”
一品紅淡然一笑,轉而起身離去。
見狀,水仙的眉頭更趨凝沉,今日的這一切,她熟悉無比,追憶之下,只作歷歷在目。
無論是天翊的出現,亦或是萬金拍賣會的這一幕幕,都曾經發生過。
水仙想不通,怎么想也想不通。
她想不通的是,為何這些事情會反復發生,且來得那么真實?
沉思了好些時候,水仙方才帶著滿腹之疑離去。
水仙離去后,飄雪廳內突起一陣時空動蕩。
繼而見得,有三道身影顯現出來。
這三人,不作他人,正是宣老、拓跋烈山以及無名。
拓跋烈山道:“宣老兒,你那弟子似乎不領你的情?”
宣老笑了笑,道:“他不是不領情。”
拓跋烈山道:“那他為何不拍下那一株星月草?”
宣老道:“星月草是你栽培出來的,這個問題,應該我問你才是。”
拓跋烈山搖了搖頭,笑道:“而今的千鈺,已不是中靈的身份,她是千鈺,也只能是千鈺。”
宣老淡淡一笑,饒有深意道:“烈山老頭,看來你也并不是一個老糊涂。”
拓跋烈山再不作言,只淡淡笑著。
無名在一旁,從始至終一句話也沒說。
他笑著,笑得從容輕度。
中土之地,十萬大山,登云峰。
天微亮,晨光傾灑,萬物蘇醒。
日漸中,偶有薄云攜風悠動,卻遮不住湛藍天空。
日薄西山,一縷縷暗金色的天芒斜落而下,登云峰在殘陽的映照之下,顯得寂寥而又蒼茫。
夜至,無星無月,天地之間,昏暗一片,宛若混沌。深山空谷,偶有嗥聲響起,空靈之聲顫人心神。
子夜時分,突起大風,迷蒙突開,濃云沉揚在天,隱有風雨大致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