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雪夜異鄉,冰湖孤舟合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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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白風色寒,雪花大如斗。
凄凄歲暮風,翳翳經夜雪,傾耳無希聲,在目皓已潔
男子站在雪中,淡然地望著廊道中的人影。
斗笠下,人影皺了皺眉,他感知不到男子的實力,可男子那輕描淡寫的話語,卻讓他心底生寒。
這一刻,寒風淅瀝,遙天萬里,黯淡同云冪冪。
男子一動不動,任由飛雪片片落身。
沉寂半響,人影道:“閣下到底是誰?”
男子淡淡道:“殘雪夜,異鄉人。”
人影道:“你說的是我,還是說的是你自己?”
男子道:“不都一樣嗎?”
人影道:“哪里一樣?我是我,你是你。”
男子笑了笑,動身朝著人影走去。
見狀,人影突地一怔,接著連連后退兩步,心神已是警惕到了極致。
讓人影始料未及的是,男子并未有何措舉。
他信步上前,一手輕輕搭落在門把之上,繼而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
門開,暗黑綻出,雪光,平鋪而灑。
男子頓住,看也沒看那人影,接著便欲身入屋內。
見狀,人影喝道:“慢著!”
人影的聲音很洪亮,粗獷中帶著一股不羈。
“噓...”
還不待人影續說以言,男子的噓聲已傳遞了過來。
人影愣住,斗笠下的面容有異色彰顯。
男子道:“夜深了,我家鈺兒已入睡,別打擾到她。”
說著,男子提步。
他前腳剛邁入門外,身后便傳來了那人影囁嚅的話語聲。
“朋友,可能覓一僻靜之地,我們談談?”
男子搖了搖頭,道:“你走吧,你我之間,沒什么可談的。”
人影皺了皺眉,道:“你都不曾聽我所言,何以見得你我之間,別無所談?”
男子沒有回應人影什么,只滯頓片刻,便反手關上了門。
人影愣在門外,整個人宛若泥塑木雕一般,一動不動。
若是換做他人這般對待自己,人影只怕早已暴跳如雷。
可不知為何,此刻他的心中并無郁結,反是充滿了疑惑。
好些時候,人影動了動,他低眼看了看手中畫卷。
“肇自然之性,物我兩忘,超脫這之外,又是什么?”
思量間,人影的身軀漸趨虛幻。
不消片刻,便再不見其身影半分。
晨至,門開,雪滿院。
雪晴,云淡,日光寒。
天翊起身走出,側目下,只見滿廊的畫卷隨風舒展。
看著看著,天翊笑了笑,開始搬桌置椅,似是打算開始今天的作畫。
正在這時,府邸的大門緩緩開啟。
“鈺兒妹妹,起床了!”
虎子輕聲喚著,同時探進身來。
當見得院落中的天翊后,虎子倏地一愣。
“白叔?”
他若有些不可思議地喊道,人已朝著天翊快步跑去。
天翊淡淡一笑,剛想示意虎子小點聲,卻被接至的呼喚所打斷。
“叔叔,你回來了!”
千鈺欣喜地喚了聲,人已朝著天翊飛奔而來。
不多時,虎子與千鈺便停佇在了天翊的身旁。
虎子憨憨地笑著,笑意中,似還繾著些許的疑惑。
千鈺拉著天翊的手,不停地左右搖動著。
“叔叔,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鈺兒見不到你,可擔心了。”
千鈺有些委屈地說道。
天翊笑了笑,道:“鈺兒,叔叔去找一個故人去了。”
“故人?”
千鈺一愣,道:“叔叔,我認識那個故人嗎?”
天翊稍頓,道:“你不認識她,但她認識你。”
千鈺想了想,道:“叔叔,她可是在我小的時候見過我?”
天翊點了點頭。
見千鈺不在發話,虎子道:“白叔,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天翊道:“昨夜。”
虎子一詫,想也沒想道:“不對啊白叔,我昨晚一整夜都守在外面,并未見得有人進入府內啊!”
語落,虎子猛地抬手捂到自己的嘴前。
何曾想到,自己口直心快之下,竟是將這事給說了出來。
天翊笑了笑,自若地收拾著筆紙墨硯。
他沒有回應虎子,更沒有去追問虎子,為何昨夜會一直守在府外。
天翊不問,不代表千鈺不問。
只見千鈺聽得虎子這話后,兩眉兀地一蹙,不解道:“虎子哥哥,昨晚那么大風雪,你守在府外干什么?”
虎子一臉尷尬地笑了笑,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去解釋。
這時,天翊說道:“虎子,白叔昨晚歸來時,你家鋪面上還余煉鐵之音,可是你在鍛造什么?”
聞言,虎子恍然明了,道:“白叔說的不錯,我爹教了我一些新的冶煉之術,我趁著昨夜無事,練了練手。”
說著,虎子憨癡癡地看了看千鈺。
千鈺點了點頭,對于虎子所說,并無質疑。
虎子滯頓片刻,看向天翊道:“白叔,昨日我賣出了兩幅畫卷。”
說這話的時候,虎子臉上的尷尬頓斂無蹤,隱有些自豪凸顯。
天翊淡淡的“恩”了一聲,神情并無波瀾起伏。
見天翊這般神舉,虎子并無詫異。
這般多年相處下來,他早已悉知自己的這個白叔,乃是一個寵辱不驚的人。
虎子道:“白叔,昨天薛老來賣畫時,與我提及了十大畫境。”
千鈺回想片刻,連道:“對啊叔叔,那十大畫境究竟指的是什么?”
天翊一頓,先是柔和地看了看千鈺,接著望向虎子,道:“虎子,你覺得是十大畫境重要,還是作畫更重要?”
虎子道:“當然是作畫更重要了。”
天翊搖了搖頭。
虎子愣住,一旁的千鈺也做滿面疑沉。
“白叔,難道十大畫境更重要?”
虎子探問道。
天翊頓了頓,道:“十大畫境與作畫,都不重要。”
“啊!”
虎子滯怔,任憑他如何揣思,也未想到天翊所要的答復竟是如此。
千鈺顰眉蹙頞,道:“叔叔,既是都不重要,為何還要劃分十大畫境?為何還要作畫?”
虎子點了點頭,千鈺所詢,恰也是他之所疑。
天翊笑道:“不拘于物,不困于形,不役于心,方得真始。”
聞言,虎子與千鈺皆作一臉茫然。
天翊道:“虎子,記住我剛剛所說的話,將來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虎子頷首,默默將天翊所說牢記在了心里。
就在這時,千鈺突然問道:“叔叔,你可以帶我們去冰湖捉魚嗎?”
以往的冬日,都是虎子帶著千鈺前去冰湖嬉耍。
而今,千鈺想讓天翊帶著自己跟虎子一塊兒前去冰湖。
“冰湖?”
天翊喃了聲,也未多想什么,點頭道:“虎子,去收拾漁具,我們去冰湖。”
虎子一愣,接著狂喜。
應諾后,虎子連忙朝著自家跑去。
此時,鐵牛家的鋪面上,阿彪正與鐵牛兩相配擊。
突見得虎子興色匆匆地從元府沖了出來,兩人都是一怔,擺手的鐵錘都有些亂了節奏。
無奈,鐵牛與阿彪只得放下錘器。
“虎子,你這般匆匆急急的干嘛?”
鐵牛沉了沉眉,瞪著虎子喝道。
“爹,白叔回來了,他今天要帶我跟鈺兒去冰湖捉魚呢!”
言說之際,虎子人已飛掠而過。
眨眼功夫不到,其人已入得屋內,隱隱可聞搗鼓之聲與阿珍的探詢聲。
阿彪怔了怔,繼而笑嘻嘻地看著鐵牛,道:“鐵牛大哥,今天天氣很好哩,日光微傾,積雪未融。”
鐵牛看了看阿彪,道:“怎么?你也想去冰湖吹吹風?”
阿彪笑道:“大哥所言差矣,是捉魚,不是吹風。”
鐵牛道:“想捉魚的是虎子跟鈺兒,想吹風的卻是你。”
阿彪尷尬笑了笑,神情中卻起一陣羨慕之色。
他不是個好吃懶做之人,相反,他很勤奮,也很賣力,在鐵牛家的這些年,他一直任勞任怨。
只是今日,他突然想出去走走。
吹吹風也好,捉捉魚也罷。
總歸是,想要出去走走。
看著阿彪那般神色,鐵牛無奈笑了笑,道:“阿彪,記得回來時,可要弄條大魚,也好為白兄弟接風洗塵。”
聞言,阿彪兀地一喜,連地放下手中精鐵大錘,那一雙沾滿炭漬的大手,來回不斷地在身上磨蹭著。
虎子取了漁具出來,但見已收整一新的阿彪正笑嘻嘻地望著自己。
“虎子,我跟你們一塊去。”
阿彪笑著說道,再次整了整衣衫。
虎子愣了愣,若有些失措,眸光轉向鐵牛。
鐵牛也不言語,只微微笑了笑,繼而掄起精鐵大錘,賣力地錘打了起來。
這時,天翊也帶著千鈺出了府門,阿珍也從屋內走了出來。
當見得天翊后,鐵牛放下了精鐵大錘,憨憨一笑,道:“白兄弟,你回來了!”
天翊點了點頭,道:“鐵牛大哥,我打算帶鈺兒跟虎子去冰湖游玩。”
鐵牛頷首,連連看向阿珍,道:“阿珍,快去取些花酒來。”
“恩!”
阿珍應了一聲,還不待其動身,阿彪已奪步出來。
“阿珍嫂子,我去!”
說著,阿彪人已箭步沖了出去。
不消多時,便見阿彪拎著數壇花酒以出。
阿彪笑了笑,道:“阿珍嫂子,酒窖里的花酒,真是多呢!”
言罷,阿彪人已跑到了天翊身旁。
阿珍淡淡地回之一笑,她閑在家里無事時,便會釀些花酒。
這些酒,其實更多的,是為天翊準備。
遲定片許,天翊一行四人啟程前往冰湖。
這一片冰湖,位于中土皇城以東,銜有一條寒江。
冷風卷地,飛雪已疏,行途見白,茫茫無邊。
一路上,虎子陪著鈺兒嬉玩雪中,阿彪拎著花酒,緊隨在天翊身旁。
走著走著,阿彪突然開口道:“歲暮風動地,日寒雪連天。”
聞言,天翊一頓,側目看了看阿彪。
阿彪也于此時頓下腳步,饒有意味地回望著天翊。
天翊道:“阿彪,風在動地,可雪,何曾連天?”
阿彪笑了笑,道:“白大師,阿彪一閑野俗人,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天翊道:“你不是聽不懂。”
阿彪微愣,道:“這么說,在白大師眼里,阿彪應該聽得懂才是?”
天翊道:“阿彪,你來鐵牛大哥家,也有一年多光景了吧?”
阿彪想了想,道:“一年零三個月零三天。”
天翊道:“你記得這么清楚?”
阿彪道:“日子過一天便少一天,渾噩度日,不是我之所期。”
天翊笑道:“阿彪,你本名叫什么?”
阿彪道:“本名?”
天翊點了點頭。
阿彪道:“我自小便叫阿彪。”
天翊道:“彪是什么彪?”
阿彪昂了昂首,道:“彪是彪悍的彪。”
天翊覷了覷眼,凝視了阿彪好些時候。
被天翊這般盯著,阿彪倒也顯得自然,昂首挺胸,凜凜生威。
沉寂半響,天翊自若一笑,繼而提步遠去。
阿彪愣在原地,看著天翊遠去的身影,他輕掀了掀嘴角,笑得意味深長。
一番行徑下來,天翊四人來到了冰湖所在之地。
放眼而視,但見平滑如鏡的湖面,結著厚厚的冰層。
這里,飛鳥遠遁,行人絕跡,恍然間,給人以荒寒寂寞。
此時,天翊四人停佇在湖邊,目以向遠,只見得:
冰湖之中,飄落著一條孤獨的小船。
小船上,落映著一道好似漁翁的身影。
他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獨自在冰湖上垂釣。
見此一幕,虎子與千鈺同時皺了皺眉。
倒是天翊與阿彪,一臉地自若如常。
虎子道:“白叔,這冰湖上的結冰,厚重無比,何以撐船?”
天翊笑了笑,道:“虎子,這個世上,不止水可以載舟。”
說著,天翊看了看阿彪,道:“你說對嗎,阿彪?”
阿彪憨憨一笑,道:“白大師,阿彪一介莽夫,哪敢妄論對錯?”
這時,一旁的千鈺道:“這一道身影,有些熟悉呢!”
一念及此,千鈺突然想起了什么,連連對著虎子道:“虎子哥哥,我想起來了,他就是昨天買下你畫的客松圖的那個人。”
虎子還未從天翊與阿彪的對話中回轉過來,又聽得千鈺這般說,連連晃了晃頭,看著冰湖上的那道身影,道:“原來是他!”
說著,虎子放下漁具,對著天翊道:“白叔,我去去就回。”
話語方歇,虎子人已邁入到了冰湖上。
“虎子哥哥,小心點,別掉冰窟窿里了。”
千鈺擔憂地叮囑道。
虎子點了點頭,示意一笑,人已朝著冰湖上那孤舟獨影走去。
天翊三人停駐在湖邊,看著虎子漸遠而去的身影,一言不發。
滑行了些時候,虎子來到了那一片孤舟前。
對于虎子的到來,那人影似無動容,他撐著魚竿,目無斜視。
虎子頓了頓,接著從腰間掏出了四枚金幣。
“先生,昨日你買的那一幅客松圖,值不了五枚金幣。”
說話之際,虎子攤開手來,明晃晃地金芒泛爍,映襯著白日寒矄。
人影沒有回應虎子,依舊一動不動佇立在孤舟上。
虎子見狀,微微皺了皺眉,接著小心翼翼地湊到孤舟跟前,將四枚金幣置放在舟沿上。
做完這一切后,虎子又瞅了瞅那人影。
見人影依舊無動于衷后,虎子攜著滿腹之疑,折歸而去。
“這個漁翁打扮的人,怎生得如此奇怪?”
虎子暗暗作疑。
正在這時,其身后突起一陣風襲。
“咻!”
眨眼間,虎子的去路便被一張畫卷所隔斷。
這一幅畫卷,虎子并不陌生,讓他不陌生的有兩點。
一是畫卷中所描畫的那一道倩影,如墨而染,落塵絕凡。
二是那畫卷上,爍動著金芒的四枚金幣,正是適才他放在舟沿處的退還之錢。
此時,那一幅畫卷漂浮在虎子身前,無所把持,但卻懸而不落。
見得這詭奇之象,虎子頓時怔愣了住。
“小友,煩請將這一幅畫卷物歸原主。”
驚愕之余,虎子的背后傳來了一道粗獷之聲。
虎子極力地想要去平復心中的驚駭,可無論他如何努力,都難定安下來。
遲定半響,虎子顫巍巍地收了畫卷,同時也將畫卷上的那四枚金幣斂于掌中。
他轉身看了看人影,只見后者依舊靜佇在孤舟上。
“前輩,這一幅畫卷乃是白叔所作,我自會代為歸還,至于這金幣...”
虎子攤開掌來,看了看落置掌心的金幣。
“客松圖只值四枚金幣,晚輩晚不敢多加其值!”
說著,虎子提步而動,再次走到了孤舟前,繼而將金幣放下。
做完這一切后,虎子轉身離去。
歸程不遠,但虎子的心卻若飛離到了九霄云外。
這一刻,他的腦海中,滿滿都是那一副畫卷,懸空不落的景象。
人影沒再開口,也無所動,似只專注著他的垂釣之事。
好些時候,虎子回到了湖邊。
去時的他,坦蕩無羈。
卻不想,歸來時,他卻已心事重重。
虎子將那一幅畫卷遞到了天翊跟前,他沒有去詢問什么,思緒翻覆,交織百千。
天翊看了看虎子,接著將畫卷收入手中,淡淡道:“虎子,你心不定,可有不安?”
別來無期,山中歲月,海上心情,只道,也無風雨也無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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