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三五章:風棋雨子,忘川河畔合兩更
奪魄來得突兀,走得匆忙,他的倏來倏去,若隱若潛,讓人莫名。
閆帥等人一臉錯愕,看向史大彪的眼神中,多了些難明的意味。
天翊平復片刻,展空飛落而下,奪魄雖已道別,但卻言留“后會有期”,想來此事并非就此告下段落。
見得天翊歸來,曉夢收了封禁之力,眾人得以飛步上前,擔憂關切之言猶如飄雨灑落。
“老大,你沒事吧?”
“不忘,你可無礙?”
“不忘老大,回頭我讓人無極爺爺幫你收拾那家伙!”
聞聽眾人所言,天翊心中蕩起一股暖流,言談三兩后,連與大青示意了一眼。
這之后,忘川城的長空之上,有一青龍愴然騰飛,它龍吟聲微,身下有云跡凌亂。
天翊等人離去后不久,暮煙之下,兩道光影堪破虛無,顯現而出。
這兩人不作他別,一者正是之前與天翊有過交鋒的奪魄,至于另外一人,則是執掌北冥閣冥部的催命。
此時,兩人皆做舉首之姿,目光所取,正是天翊等人離去的方向。
沉寂半響,奪魄淡淡道:“你來了。”
催命點了點頭,笑±,..道:“但你卻先我一步。”
奪魄道:“誰先誰后有區別嗎?”
催命道:“就眼下來看,并無什么區別。”
奪魄頓了頓,神情之中意味沉雜。
他此番前來西門之地,并非受天玄子所命,就如他與天翊所言一般,他是私自而來,是為了私心而來。
但催命的出現,卻讓奪魄意識到,他本以為的瞞天過海,終究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一念及此,奪魄無奈嘆了嘆,望向催命道:“是閣主派你前來的?”
催命搖了搖頭,道:“閣主體恤我傷勢未愈,并未加派我何事。”
奪魄一愣,詫道:“那你來此干嘛?”
催命笑了笑,道:“我跟你來此的目的一樣。”
奪魄覷了覷眼,眉宇之間,沉郁浮掠,冷笑道:“催命,你的心可當真很大!”
催命不以為然道:“你不與我一樣?”
奪魄一臉淡漠,道:“我與你不一樣,至少我懂得進退!”
催命道:“你的進退,還不是建立在我的前車之鑒上?”
奪魄不再回應,只牢牢凝視著天翊等人離去的方向,觀其模樣,好一副沉思之態。
遲定片刻,催命笑道:“奪魄,你可是在想如何能找個機會,單獨去尋他?”
奪魄皺了皺眉,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催命道:“是的話,你我可以合作,不是的話,你我就此分道揚鑣!”
奪魄道:“我一向不喜與人合作!”
見得奪魄這般盛凌,催命也不來氣,只笑道:“奪魄,你莫不是以為自己掌握了一切不成?”
聞言,奪魄的臉色倏地凝沉下來,他自是聽得出來,催命的手中,掌握了許多他不知曉的事情。
催命道:“奪魄,我且問你,適才你為何不動手強搶?”
奪魄冷地一哼,道:“因為我不想與你一樣,落個凄慘下場。”
催命笑了笑,道:“那你可能告訴我,不忘一行人中,到底是誰讓你知難而退的?”
奪魄怔住,好半響后,方才開口道了句:“史大彪。”
聞聽奪魄這話,催命笑了,笑得意味深長。
他輕輕搖了搖頭,道:“奪魄,你可知道當日我與那小子交手之余,遇見了何人?”
奪魄的眉頭凝皺地更為深沉。
催命道:“我遇到了刀無極,遇到了一老一少,還遇到了一名女子!”
話至此處,催命稍稍頓了頓,眉宇間的凝重卻是更加趨深了一分,問道:“這些人,你可曾見到?”
奪魄愣住,以他的老練,自能猜想到,當日催命重傷而歸,怕是與這些人的存在脫不了干系。
催命道:“你所看到的,是明,那隱于明輝之下的暗,你可曾見過?”
此時,奪魄的臉色已然陰沉至極,他收回目光,看向催命,道:“這就是你要與我合作的原因嗎?”
催命點了點頭,道:“我還知道很多,但只適才所言,難道還不夠讓你與我合作嗎?”
奪魄陷入沉默,思緒輾轉,他本以為史大彪便是那隱患所在,卻不想催命的一席,顛覆了他之預想。
他不想與催命聯手,那無異于與虎謀皮,他有一顆不甘淪為棋子的心,若不然,他也不會背著天玄子悄然來到西門之地。
但眼下的形勢卻讓奪魄無奈,他除了與催命聯手外,似乎別無選擇。
見得奪魄神有躊躇,催命也不著急,他只微微笑著,笑得成竹在胸,且還隱透著一抹狡黠。
沉寂了好些時候,奪魄一言不語地躍空而去。
催命見狀,臉上的笑容愈發顯得燦漫,奪魄沒說聯手之事,但其行徑卻已道明了他之態度。
下一刻,催命凌空追去。
催命清楚的知道,奪魄不想淪為棋子,但他所打造的那一張棋盤,卻大得讓奪魄難以跳出。
兩人離去后不久,荒野風煙之上,一男一女兩人幻顯而出。
天翊等人若是見得這兩人,定能一語道破其身份,正是十方劍士中的吟風、聽雨。
此刻,吟風緊皺著眉頭,道:“真沒想到,不忘竟招惹到了合體境老怪的追蹤!”
聽雨神色如常,芳香盈野,道:“我好奇的是,不忘是如何抵御住那合體境修士的一刀之力的?”
吟風怔了怔,嘆道:“看來我們對不忘了解的還是太少了!”
聽雨道:“吟風,你可曾感覺到,似有一場大風暴正在醞釀?”
吟風長長一嘆,道:“大風暴來臨,便有滂沱的風雨,我為吟風,你為聽雨,既是風雨,便命中注定逃不了那一場大風暴!”
聽雨道:“這世上哪來得命中注定?我們只是不經意間,化作了一枚風棋雨子。”
吟風苦澀笑了笑,道:“聽雨,你說那執棋之人,可是蘇遠?”
聞言,聽雨陷入沉思,好半響后,方才開口道了句:“我不知道。”
下一刻,兩人緘默起來,思緒翻飛,如云如霧,朦朧難探。
受臥月之命,兩人暗中保護天翊,但依眼下形勢來看,以他們虛實境的實力,似乎略顯不足。
即便如此,兩人也未有絲毫退怯之意。
早在天翊一行人遇到奪魄之際,吟風與聽雨便已身藏暗中,他們既是能瞞過奪魄這合體境修士的探查,自然有著己身的獨到之處。
停歇了小段時間,兩人起身離去。
晚來云淡,天光瀲滟,忘川城的天,夜色籠罩,涼月寒星。
天翊一行人在大青的攜帶下,速展而過,眼望云頂,但見星河運轉,云搖影爍。
史大彪提懸著酒壇,醉眼蒙蒙,嘆道:“銀漢難通,風波難測。”
天翊道:“心有凌云志,不墜且堅。上可攬九天星月,下可拂四野狂風。”
史大彪道:“凌云之上可有奇珍異寶?”
天翊微微一笑,他沒有就此以應,反是跳度極大地問道:“大彪兄,你可信宿命?”
史大彪收回目光,饒有深意地笑了笑:“我不信宿命,但我相信宿敵。”
這一刻,史大彪直直凝視著天翊,目以炯現,笑以謎呈。
天翊不為所動,神情玄定,處之彌泰。
他與史大彪都曾說過千金易得,知己難求。
天翊很清楚,在史大彪的眼里,他不止是知己,也是敵人。
只是讓天翊不明的是,為何敵人兩字從史大彪的口中說出,卻成了“宿敵”?
其實就連史大彪自身也作迷蒙,他言道宿敵,乃是由心而為,只是何故心生此觸,他卻茫然不知。
史大彪知道的是,他對天翊的那一份“敵視”,不僅僅只是與生俱來那么簡單,那一種感覺更像超越了時空的界限天來。
沉寂片刻,天翊與史大彪同時斂回目光。
回顧而視,但見武忘等人的神情中,皆浮掠著一抹凝重。
閆帥道:“不忘,此番忘川之行,怕是險絕橫生,忘劍之域未入,已有合體境修士現身!”
天翊笑了笑,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是福是禍,誰又言說的清楚呢?”
說著,天翊饒有意味地看向史大彪,道:“大彪兄,你說不忘所言可對?”
聞言,史大彪舉壇以對著漫天星月,臉上彌散著意味深長的笑容,道:“我只是在想,這煙籠的寒水月籠的沙,可曾棲近人心中的酒家?”
眾人愣住,不明史大彪言外何意,他這話來得唐突不已,且給人一種不著邊際之覺。
天翊沒有再回應什么,他不是解開不史大彪口中的風月,他只是突然有些被觸動。
就這般,大青載著眾人穿云而去,飛著飛著,一夜時光轉瞬即逝。
翌日一早,天光被濃霧所罩,難見明朗,只道是:
云樓飄空萬里愁,煙籠蒹葭霧罩柳。溪云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抬眼,杳杳冥冥,薄幕卷層云,黑云藹藹撲人寒,冷氣陰陰浸體顫。
風起,獵獵翳翳,飄飄而吹衣,天蒼嘈嘈風波惡,地穹切切行路難。
有那么一刻,大青突然止住了飛行,龐大的龍軀懸搖長空,周身左右,陰風颯颯,黑霧漫漫。
武忘等人神情陰沉,紛紛起身而立,閆帥與曉夢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至極。
盼顧而視,山也有,峰也有,嶺也有,洞也有,澗也有。
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嶺不行客,洞不納云,澗不流水。
這里的地勢,形多凸凹,勢更崎嶇,峻如蜀嶺,高似廬巖。
晃一觀,岸前皆魍魎,嶺下盡神魔,洞中收野鬼,澗底隱邪魂。
史大彪提懸著酒壇,眸以凝定,道:“虛危之地,純陰無陽,幽以極靜,都以廣野。”
閆帥怔了怔,眼望長天,道:“北冥之后,幽水流至。為了對付不忘,九幽教也算煞費苦心了。”
曉夢回首,意味深長地瞅了天翊的一眼。
千鈺與千葉的臉上有玄冰覆蓋,眸中更有寒星迸射,兩女曾為九幽圣女,對九幽教的氣息再熟悉不過。
于此之際,自那幽寒清冷的繚霧中,有一男子顯露出身來。
男子既年輕又秀麗,眉目如畫,衣冠勝雪,眸如辰星。
特別是他那一對如曜石般的瞳目,泛爍著凜然之氣,那看似平靜的眼波下,暗藏著銳利如膺般的眼神。
男子不作他人,正是九幽教的琉璃。
此刻,琉璃的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望著天翊等人。
他與天翊等人并非第一次見面,他曾于鵲橋城外,聯合九幽教的九大幽帝布置九幽絕陣,但卻未得所果。
此番現身,還做熟悉的場景,但他的身邊,卻少了慕容悠等幽帝。
見得琉璃,天翊微微皺眉,當日他與催命一戰,不惜施展布道之力,以致身陷昏沉,好在事后有武忘等人告知,方才知曉事之緣由。
正于此時,琉璃笑著道:“不忘,你醒了!”
天翊道:“我醒了,可是你卻還在夢中。”
琉璃稍稍一愣,道:“夢中?不知我又在什么夢里呢?”
天翊道:“既是夢,便有醒來的一天,等你醒來的那一天,不用我說,你也明白!”
琉璃頓了頓,道:“若依你所言,這風瀾上的人,豈不全都深陷夢里而無可自拔?”
天翊道:“你若要戰,那便戰!五行封天印,我是不會交給你的!”
琉璃笑了笑,道:“我此番到此,并不是為五行封天印而來。”
天翊道:“那你所圖為何?”
琉璃道:“我不圖什么,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的處境很危險。”
天翊道:“我的處境一直都很危險。”
琉璃道:“想來不久前你也遇到北冥閣的人了。”
天翊道:“沒錯,北冥的奪魄,你應該認識。”
琉璃微微一笑,舉止風雅,淡淡道:“我不止認識奪魄,我與催命也有些舊識!”
說著,琉璃的身影漸變虛幻,直至最后徹底無蹤。
下一刻,忘川城的天重歸平靜,縈繞四周的森幽鬼魅也一道消失不見。
琉璃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寥寥幾語,惹人深思。
閆帥眉宇凝沉,道:“沒想到催命也來了!”
曉夢道:“催命很強,比奪魄還強!”
武忘等人緊鎖著眉頭,當日天翊與催命對戰的一幕幕,直在他們的腦海中浮現。
一個奪魄,已讓人心亂,眼下又多出了一個催命,更不說,還有琉璃這等詭奇之人暗中虎視眈眈。
見得眾人這般神態,天翊淡然笑了笑,道:“縱迷霧叢生,千山萬壑,那又如何?我心如鏡,無垢無塵。”
說著,天翊與大青示意了一眼,后者會意之下,再次展空而起。
武忘等人不言不語,皆有心思沉懷。
忘川城很大,平野很長,似延綿無邊,在西門劍馨的指引下,眾人得以捷徑而行。
轉眼間,晝轉入夜,天翊等人終是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忘川河!
月下風波,俊采馳星,披霞決漢,悄愴驚神。
路以青木舟搖,可見茶煙裊裊,可觀燈焰遑遑,天涯水湄,云雨朝歌。
忘川河,與其稱之為河,倒不如喚之以海來得貼切。
河水呈血黃之色,泛波而動,延綿無盡。
此刻,一行人停駐在忘川河畔,眸色滯愣,似有出神。
曉夢愣愣以望,嘆遲遲星光,偏又那般肆意的潑墨,寫意著渙散的煙花盛世。
紅塵里,煙雨如夢,碧水凝煙,她也曾撫琴融洽一場遇見,菁華浮夢,詩化了一縷美景良辰。
只如今,柔情繞指尖,誰的琴弦,在誰的裊娜中化作悲言,弦斷。
見曉夢這般出神,史大彪惋然一嘆:“落子心間,韶華傾負,歲月闌珊,此生空憾!”
說著,他提壇以飲,酒水入腹,竟落得那般癡然悲然。
此時,非但曉夢陷入迷沉,千鈺等人也做一樣。
不知為何,望著眼前這一片忘川之水,眾人深埋于心的記憶被無端撥弄,泛起滔滔波瀾。
稍頓片刻,史大彪再次開口道:“忘川河的水能映照出人的內心,若心無雜念,無牽無掛,看到的便是一汪清水,若牽掛太多,是永遠也看不到頭的!”
聽得史大彪這話,眾人幡然醒悟,他們驚愕滿面地看向史大彪,同時也為適才的身陷而感到余悸。
天翊自若如常,他的心,并非無牽無掛,在他的眼里,忘川河的水也并非作一汪清水,但他卻沒有陷入追憶之中。
見得天翊與史大彪皆作自若,眾人更加驚詫。
曉夢道:“不忘,為何你沒有身陷追思之中?”
還不待天翊開口,一旁的史大彪已說道:“因為他的心定!”
天翊笑了笑,對于史大彪所言不置可否。
西門劍馨道:“不忘,過了眼前這忘川河,我們便能進入忘劍之域了!此地頗為詭異,若凌空飛渡而去,只會進入忘川城的主城所在,但泛水而行,卻能行入忘劍之域。”
天翊道:“虛實之境,本就虛中有實,實中有虛。”
說著,天翊轉眼看向杳蕩無邊的河水,道:“奈何橋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
聞言,史大彪連忙迎合道:“三生石前無對錯,望鄉臺邊會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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