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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無悔？無悔
第264章無悔？無悔
嶺南衛的一處官道上，葫蘆親王就這么坐在了地上，他手里拿著個冰糖葫蘆兒，他在這萬千星光的夜色里舔著冰糖葫蘆兒。
遠在千里之外的天空有一個巨大的光團，那是他的一拳，正大光明的拳。
他沒有去看那一拳，他依然看著前面呆立不動的身影，臉上帶著平靜的微笑。
就在那一拳隱去的那一刻，他看見了一道門。
那道門無比光明，非常神圣。
那道門立于虛空之中，位于他命輪之上，仿佛伸手就可推開，卻偏偏又有一些遙遠，似乎還要走上幾步。
那便是神門，開啟了那扇門，就能夠看見那條道，通向不知何方的神道！
那扇門近在咫尺，對于此刻的葫蘆親王而言，卻仿佛遠在千里。
那扇門漸漸變小，他距離那扇門越來越遠，他在后退，退得很快，然后那扇門消失在了視野里，他只看見了無盡虛空。
他收回了視線，根本就沒有去遺憾，仿佛那扇門并不重要，仿佛開不開啟都無所謂。
“你……真的無悔？”這是張道陵的聲音，這聲音里帶著一股淡淡的惋惜。
“我活到現在，只為一件事情后悔過。至于神道，它就那里，也并不重要，所以，無悔！”
眾人皆驚，大驚！
唐葫蘆居然看見了那條路！
他是上京五圣人之一，上京五圣人還無人看見那條路，他是最年輕的圣人，他卻看見了那條路！
這是不是就是張道陵所言，既能極于情，便能極于光明？
魏公公同樣震驚，葫蘆親王是最年輕的圣人，他一直以為葫蘆親王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因為他比葫蘆親王更早入圣，他也比葫蘆親王更加勤奮。
他眼中的殺意愈發濃烈，那把漆黑大劍更加明亮，在這一瞬間卻豁然消失。
那把劍自然不會消失，它太明亮，便與那一拳的光明融為了一體。
光明中有黑暗，黑暗中也有光明。
這是光明與黑暗兩種本源力量的碰撞。
光明頂上靜靜握緊了小拳頭，一雙清亮的大眼睛里散發著兩道無比明亮的光明。
“魏六指居然領悟了黑暗本源，也真是不簡單。好生看看，這便是光明圣典所描述的光明與黑暗。光明與黑暗本為一體，區分只在心底一念間。”
葉惜花愛憐的摸了摸靜靜的腦袋又說道：“唐葫蘆已經看見了那扇門，可惜他為了對付魏六指的六脈神劍幾乎消耗掉了體內所有的光明。他會退出圣階，跌落到天階。但是此戰之后，他再入圣階當可輕易來到那扇門前。當然，如果他能完美解決掉那面破碎的鏡子，他甚至可以坐地入圣，直接開門。”
“為師這么多年來一直在找那扇門，卻沒有想到那扇門主動找上了唐葫蘆，這便是極于情，極于光明，于是極于道。”
靜靜聽得有些不太明白，境界跌落一般是命輪受損，難道二皇叔和那老太監一戰還會傷及命輪？
“黑暗與光明的對撞便是湮滅，他們二人皆沒有留后手，皆是全力一擊，極有可能傷及命輪，所以才會造成境界跌落。”
明亮的夜空中出現了一個漩渦，這個漩渦就在空中旋轉，無聲無息，仿佛要吞噬一切，甚至是光線。
一道黑至極致的大劍與一團亮到極致的光明撞擊在了一起！
沒有震天巨響，沒有山崩地裂。
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只是天空不知從何處飄來了幾片云。
圓月懸于西方天，星星散布于夜穹之上，云朵在天空悠然的飄蕩，仿佛這是一個無比安寧的夜。
西門映雪眼睛微微瞇起，就在這一瞬間，就見穿過那處天空的月光星光突然彎曲，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在那里彎成了一張滿弦的弓。
于是光明與黑暗都在這一瞬間消失，那些月光星光突然彈起，像是一只玉手撥動的琴弦。
一息之間，月華星光灑落，一切歸于平靜。
夜空如紙，星月入畫，畫中有清淡月光，有如銀星光。
光散于空中，便如籠著夜明珠的白紗。
光落于地上，便洗凈世間鉛華。
魏六指六指盡斷，有血滴落于地上，居然發出嗤嗤的聲音，好像那血很燙，好像在地上燃燒。
“你在千里之外，卻不惜以一身修為與我硬撼，果然是正大光明的。只是以后，你如何修復損傷的命輪？你當真無悔？”
魏六指沒有止血，仿佛手上傳來的痛楚能夠支持著他清醒的站著。
“你本一奴才，不過是皇兄的一條老狗，不一心為皇上效力，偏偏要去參與皇陵與空島之爭，偏偏還想放唐霸道進來，偏偏想咬自己的主人一口。無情、無義、無尊卑、無廉恥道德，你如何贏我？憑什么贏我？我的命輪雖然受損，但你的命輪卻被我一拳轟去了一半，以后就算你想當狗，只怕也就是一條不中用的老狗了。”
魏六指那張微胖無須的臉忽然癟了下去，他的一雙眼睛突然沒有了一絲神采。
那一拳轟入了他的體內，他一直在體內揮劍，揮了無數劍，想要將那一拳的光明全部斬落。
但那一拳之光明無比的執著而堅定，根本未曾想過退縮，就這么一往無前，一直向前。
然后……落在了他的命輪之上！
除了極少的更高的人，其余人等根本就未曾看見。
空中的戰斗已經消失，但魏六指體內的戰斗，卻依然還在繼續。
空中那正大光明的一拳與六脈神劍一同湮滅，湮滅的是那一團光，而那個消失的拳頭卻突破了空中的戰場，直接轟入了魏六指的體內。
魏六指吐血，再吐血，吐血三升，然后緩緩而坐，那張原本沒有一絲皺紋的微胖的臉上仿佛有一把刀，這把刀正在他的臉上雕刻著一道，又一道的皺紋。
那一拳每前進一分，他的臉上便被刻出一道皺紋，那一拳前進了十分，他的臉上便出現了十道皺紋。
那一拳落在了他的命輪之上，于是，他便滿臉皺紋，仿佛就在這數息之間老了五百歲。
他的原本微胖而紅潤的臉，此刻卻像云山之巔那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松樹的皮。
他閉上了眼睛，伸向城門的那只手忽然拍了兩下，拍死了數百個人。
然后那只手打開了門栓，就要拉開城門。
西門映雪正要下令斬去拉開城門的那只手，承天皇帝忽然說道：“放唐霸道進來，我很想看看他，看看我的二公主，看看武鋒之。”
西門映雪有些怪異的低頭看了看承天皇帝，問道：“你就不后悔？”
承天皇帝笑道：“我弟弟葫蘆親王無悔與魏六指一戰，我自然無悔與自己的兒子一戰。同樣正大光明的一戰！”
“神經病，一群神經病！”
西門映雪沒有再說，城門已經開啟，但唐霸道還未曾進來。
千里之外的官道上，葫蘆親王依然坐于地上，他的眼睛在這一刻變得暗淡無光，一口血自口中噴出，噴得有些遠，噴了葉悲秋一背。
像是在葉悲秋的白衣之上畫了一副寒秋楓葉落滿地的畫。
這口血很新鮮，很熱，葉悲秋的心豁然一緊。
那個男人受傷了，還傷得極重。
他會不會死了？
他不能死，要死也是我說了才算，他的命是我的，欠我的！
葉悲秋在月下轉身，面紗下依然清澈的大眼睛看向了葫蘆親王。
眼睛里的神采卻無法讀得出來。
葫蘆親王似乎根本沒有在意自己受的重傷，那一劍斬去了他一半的光明，也斬缺了他的命輪。
他從圣階境退至天階上境，但他似乎還是不在意。
他說這是為皇兄最后一次出手，于是他就出手了。
魏老太監比他早入圣階上百年，雖然同為皇城五圣人，但所有人都認為葫蘆親王是五圣人中最弱的一個，因為他才四十來歲，他才入圣階十來年。
當然他出手的目的并非是向別人證明，他是唐葫蘆，他無須向別人證明什么。
他只是看不慣那條狗，他只是看不慣皇陵和太廟所行之事。
皇陵與太廟有西門映雪去解決，他只想殺狗。
葉悲秋忽然發現這個男人很偉大，與自己所想相去甚遠。
他們一路向川南道而行，這個男人看似什么都沒有做，卻一直關注著上京局勢。
一路都有許多陌生的人出現在這個男人的身邊，似乎是督察院的那些鬼。
這個男人不惜修為大損，也在千里之外毫無保留的出了一拳，那一拳葉悲秋并沒有看見，但那一拳的光明她卻感同身受。
那是她根本無法去想象的光明，那光明與她修習的光明圣典完全不同。
那光明非常之正，仿佛有一股浩然之氣。
那光明非常之威嚴，仿佛光明圣典中所描述的光明之神降臨人間。
光明圣典之光明在于純粹，沒有正與邪，沒有喜與悲，就是光明，除了光明什么都沒有，就連冷漠、無視、決然等等情緒，都沒有。
光明圣典的光明仿佛來自天上的神仙。
而葫蘆親王的光明來自地上的人間。
正大光明便有了情緒，那些情緒就表露在那一拳里，便是執著、堅定、一往無前、永不放棄、絕不退縮、更……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