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有經驗的射手用口水把手指打濕,伸在空氣里就能判斷風向,還能判斷風速,這是一種經過長期訓練的后天本領。
喬月沒有這種本領,只會扯下一根發絲捏在手里,看一看發絲擺動的方向,才能判斷好風向。
昨日錢管家翻了歷書,明日四月初三,胎神占外門東北方位,五行大驛士,破執位,兇神宜忌:月破、大耗、災煞、天火、月厭、地火、五虛、五離、陰錯、陽錯,不宜婚嫁,不過是個放火的好日子。
錢貴是張活地圖,運來的東西全部搬上牛車后,他就帶著隊伍向前走了,府里的下人帶著斷捕頭繼續前進,大家各奔東西。
由于風向的關系,喬月必須要從這片平地繞到黑崖山后面去才有辦法將上萬斤的火油送進黑崖山的林子,遠是遠了點,不過卻是唯一的辦法。
不用去沖鋒陷陣,府里的下人都表現得很鎮定,反正平時他們就是干的運貨這個行當,這對他們來說是熟門熟路的事情。
喬月下了死命令,飯都不用吃,一行人一口氣趕了三十里路,天黑的時候借著月光能遙遙的看見黑崖山山頂的時候喬月才大大的松了一口起。
吩咐隊伍放緩速度,黑石頭里講過,行軍當中必須要有探子,不然被散播在外面的黑刀幫發現了就會有滅頂之災,把錢管家喚過來吩咐一聲:“派幾個機靈點的人到前面去看看什么情況,如果不能靠到黑崖山山腳下咱們也別強求,注意隱蔽才是最重要的。”
錢貴明顯比喬月還要興奮,可能是想著他兒子的大仇終于要可以得報,他一雙腿忙前忙后的跑得比誰都勤快,從隊伍的最前面走到喬月這邊,微微躬身:“大小姐放心,小的已經調查過很久了,黑崖山的暗哨距離山腳最遠的地方是五里遠,從這里過去約十里的地方就有一個小山包,咱們可以隱蔽在那里。”
喬月點頭,緩緩抬頭看一看今晚的月亮,那個山包是出門之前就約定好了的地上,用油布改裝過的孔明燈要帶起八斤左右的火油飛過十里遠的距離實在不是個困難的事情,很早之前喬月就做過這樣的試驗。
黑石頭里說那個叫做熱氣球的東西就是根據孔明燈改裝來的,只要燃料充足,即便是把人帶上天也不是問題,不過喬月還沒有做出來能把人帶上天的孔明燈,現在能帶起三十斤的重物就已經是極限了。
和油燈的原理差不多,吸漲了的棉花下面再用一個小小的油罐子裝一些油,高高燃起的火苗就有了充足的燃料,只要控制好燃料的用量,就能大概的控制用油布改裝過的孔明燈飛行的距離。
當然,這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和風速也有很大的關系,還好黑崖山的地盤足足有三千畝大,這就可以直接忽略了所謂的落點誤差。
需要送進黑崖山的火油直接掛在下面就可以了,不用擔心會在半空中就著火,更不用擔心火油灑了不會燃起來,實際證明,孔明燈落下之后總會燃燒起熊熊的大火,更不用說比紙張更容易著火的油布。
估算一下五里的距離,從第一波升起的孔明燈落進黑崖山里開始算起,山下的哨卡發現問題,然后追殺過來,這中間最少有三刻鐘的時間差。
三刻鐘?足以讓自己這邊將上千個這樣的孔明燈升上天空了。時間就定在明天的丑時,黑石頭里說那個時間是人最困的時候,說不定黑刀幫的強人第一輪孔明燈過去他們還來不及發現問題。
月亮有些昏暗,這不是好現象,要是下起了大雨就功虧一簣了,喬月伸出衣袖蕩在空中,還好風速很穩定,不會下起雨來,空氣還是這么干燥,歷書上說得很對,這樣的天氣得小心天火地火,稍不注意就會釀成火災。
物盡其用才是最好的統帥,走到小山包下的時候喬月向身邊的王翼問道:“王翼哥,你說這樣的月光下,火起之后江面上還能看清楚人嗎?”
王翼抬頭瞅一眼天上的月亮,很認真的回答:“讀書的時候先生曾經說過,人的眼睛會有反差的,要是黑崖山燃起了滔天的大火,黑刀幫的人眼睛受到強光刺激,再看光線很弱的江面上會什么東西都看不見,就像白天的時候我們走進山洞里一樣,會出現短暫的失明,什么東西都看不到。”
喬月點頭:“那就好,希望衙門的斷捕頭他們擊鼓的時候能賣力一點,不然就白費心思去嚇唬他了。”
貨物從牛車上卸下來,東西都是在船上的時候就加工得差不多了,只需要組裝上千個孔明燈和按量分一下火油而已,這對于兩百多人的隊伍來說沒有多大的工作量。
時間還很長,吃了干糧的下人們就開始輕手輕腳的干起活來,胖丫不知道在哪里搬來了一把椅子,擦了好幾遍才請喬月坐下養神。
吩咐一個閑得好像找不到事情做的管事,讓他帶幾個人去江坨鎮盡量多張羅一些酒菜,困在灘涂上的官兵肯定是餓得不行了,作為后援,這點小事情必須要考慮周到。
黑刀幫的風娘子抱著莫知州的孩子在船艙里來來回回走了兩個時辰都還是沒有心情睡下,她今天左眼睛跳個不停,總覺得會有什么事情發生。
褚良憂慮的聲音從外面的甲板上傳來:“爹,這都三天過去了,您說朝廷會同意和咱們談交易嗎?”
“哈哈…”大笑一聲,褚懵把手里的鋼刀提起,左手的中指一曲,叮的一聲彈了下去:“要是之前為父還沒有多大的信心,不過現在,由不得他們,你看中間重重保護的那個將軍肯定是個了不起的大官,朝廷投鼠忌器,咱們的好機會來了。”
褚良還是很擔憂,他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本來他是想勸褚懵放棄黑崖山,全幫上下暫時躲避一陣子,等風頭過后再出來不遲。
直接亮明了刀槍和朝廷作對,順朝建國以來,可沒有一個得了好下場的。
遠處又傳來了叮叮當當的聲音,那個魁梧的將軍又帶了十來個人在黑刀幫這邊的一條船上殺得慘聲四起,這是三天來的第十二次了,每一次都總是讓黑刀幫損失慘重。
褚懵大叫起來:“放箭,放箭,給我狠狠的射,不能讓他突了出去…”
“啊…”的一聲慘叫,一個雙腿被砍斷的黑刀幫嘍嘍從船板上尖叫著一頭就栽進了蘆葦叢中,凄慘的聲音聽得褚良又是一陣心顫。
他說道:“爹,咱們再這么下去早晚要被這個將軍蠶食光,不如大家一起放箭,把他們都殺了吧,現在已經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褚懵冷哼一聲:“這點損失比起咱們全幫上下幾百號人的性命和前程來說算不得什么,做大事就肯定會有犧牲,咱們要是下了死手將這些官兵趕盡殺絕,朝廷將再無顧慮,到時候大軍壓境,咱們沒了籌碼就只有死路一條,我兒切不可逞一時之勇。”
借著淡淡的月光下可以清楚的看見對面那條船上的刀光,那個為首的將軍把手里的大刀舞得密不透風,滿天的箭雨跟本就近不了他的身,那個將軍帶過來的十來個人明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若是單打獨斗,隨便拉一個人出來,黑刀幫都沒有一個人是他們的對手。
三天了,被這個將軍來來回回沖殺了十二次,死傷不下百人,這讓圍在四周的江上客都心里暗暗有些寒意,長此以往,可不是個好事情。
一條小船從飄著淡淡迷霧的江面上劃過來,頭上裹著一塊麻布頭巾的漢子上前說道:“幫主,剛才有一艘官船靠近了咱們這邊五里的范圍…”
“人呢?”褚懵有些緊張:“吩咐下去,如果不是朝廷的大軍,咱們不可率先動手,咱們要的是和談,不是要逼他們和咱們決戰。”
裹著頭巾的漢子接著說道:“很奇怪,官船停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離開了,也不見有人出來喊話。小的支應了人跟過去,看看他們倒底要打什么鬼主意。”
“哈哈…”褚懵大笑了起來,幾天來的疲憊一掃而空:“不用管他們,咱們只要守住了灘涂上的這條大魚就好,他們沒有直接大軍壓境,那就說明咱們困住的官兵里面有朝廷很重要的大人物,這是一個很好的消息。
吩咐下去,現在是關鍵的時期,不可大意,熬過了這兩天大家都會有好日子過,說不定咱們可以成為順江上朝廷的正規水軍,哈哈哈…”
“哈哈…”遠處的一條船上也傳來了震天的大笑,出鞘的刀,不飽飲鮮血不歸鞘,一股高高的血柱沖天而起,喬山把大刀抗到肩上就大笑著跳下了小船。
身后的十來個漢子也是一陣大笑,踩著漫過大腿的江水大搖大擺的朝前面的灘涂上走去,亮晃晃的鎧甲血不沾身,喬山大聲的說道:“張兄,如此月下好風景,長刀飲盡賊人血,可有酒呼?此景,當大醉三天三夜。”
灘涂上走出來一個個子跟他一樣魁梧的將軍,面對四周的強敵視而不見,他指著褚懵這邊的大船說道:“喬兄要喝酒,某便給你取來又如何,只是這塊破地方實在是荒涼得緊,不如今天晚上你我兄弟到對面的大船上軟臥美人,大醉一場如何?”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