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陽,大越皇宮。
最近大越朝臣們日子可謂是戰戰兢兢。自從皇后病重,己連罷了數日早朝。而且關于廢后之言,再未提起,連帶著晉國那位玉錦公主似乎也瞬間失了chong,據說她求見數次,翌帝都拒見,那玉妃仗著翌帝chong她,竟然闖宮,翌帝一怒之下,將其禁足。
連晉國公主都被禁足,后宮諸妃自是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一個個老實呆在自己宮中,宮門緊閉,連以往喜好串門子閑磕牙的,這幾日也不敢露頭了。
整個后宮,一片靜悄悄的。
所以有的目光似乎都有意無意的望向翌帝的寢宮……
皇后諸葛瑩瑩自從病重后,便被翌帝親自接到了其寢宮,隨后御醫往來,皇后便一直被翌帝安置在其寢宮,雖然官員們時有非議,可面對翌帝那張陰的幾乎能滴出水的俊臉,沒誰會覺得命長的前去挑釁。
御醫們每日輪流請脈,可是每每出來都是面容陰沉,似乎皇后的病很是棘手。官員相問,御醫又守口如瓶,一時間,朝堂上暗潮洶涌。
諸葛翌摒退宮人,走向龍chuang上安靜睡著的諸葛瑩瑩。如果人參可以調命,別說百年,便是千年的,他也會給她尋來。
可是……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一日弱過一日。自從將她抱回寢宮,她只醒過一次,一雙水盈盈的眸子,定定望向他。雖然什么也沒說,可諸葛翌的心卻痛的失了方寸。那雙眸子中,有著他以往從未見過的愛意,她在意他,原來諸葛謹說的不假,她在意的,從來只是他……只是他知道的太晚了,而她……又被傷的太深,不再對他多說一句。自那之后,她便一直昏睡著,便是他們的兒子日日守在chuang邊,也不見她睜開眼睛看孩子一眼。
孩子己經快四歲了,見到諸葛翌,脆聲聲的喚了聲‘父皇’。諸葛翌應了,將孩子攬進懷里,父子二人一同目不轉眼的望著榻上瘦的幾乎脫形的諸葛瑩瑩。“父皇,母后什么時候能睡夠?父皇前幾日夸麒兒的字寫的好,麒兒想給母后看一看……”諸葛麒晃著諸葛翌的手臂,一疊聲的問道。諸葛瑩瑩遷到偏宮后,諸葛翌一直沒有讓孩子去看諸葛瑩瑩。()當時自是因為心中怒意難平。
可他真的沒想過諸葛瑩瑩竟然因此,徹底失去了求生意志。
將諸葛瑩瑩抱回寢宮后,他曾問過蘭喜。蘭喜說護衛說一切都是他的命令。讓諸葛瑩瑩徹底死心,再不會讓她見孩子一面。
而且自從她們搬入那偏僻之處,不僅一日三餐常常沒人送來,便是送來的,也多是些殘羹剩飯。諸葛瑩瑩自幼嬌生慣養,何曾吃過那般苦。再加上內傷未治,這般拖一月余,心殤加病體,這才弄得回天乏術。
而這一切,罪魁禍首是他。
他要如何對孩子說?“麒兒乖,去找師傅,你母后累了,等她睡飽了,就會陪麒兒玩了。”諸葛麒側著小腦袋看了看諸葛翌,又回身去看諸葛瑩瑩,最終乖巧的點點頭,隨后被內侍帶了下去。諸葛翌隨后半蹲著身子,定定望向諸葛瑩瑩。
他不知道自己對于權勢的追求到底是對是錯。
以前他覺得是對的,男人活在世,自然該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可是他此時己經是皇帝了,整個大越都是他的,千千萬萬臣民都在膜拜他,可他并不覺得滿足,甚至很多時候,他很茫然,不知道自己還該追求什么……直到諸葛瑩瑩病重,他才開始知道何為恐懼。
諸葛翌緩緩將臉貼向諸葛瑩瑩白的毫無血色的額頭。
觸感是冰冷的,仿佛她隨時會離他而去。
“瑩瑩,朕不準你死。”不準……
大越極北之地。云歌一行人出了烏延鎮繼續北行。明明是五月初夏,可是越往北行,天氣越發陰冷起來。云歌穿上了夾襖,半靠邊車壁上,透過起伏的車簾望向外面。
錦陽己是一片綠意,夏花己經初綻,可是這里卻依舊一片暗淡的枯黃之色,路兩邊的雜草叢生,遠處的山都是灰蒙蒙的,一切顯得那般死氣沉沉。長孫祿湊到近前。“少主人,再過兩三日,我們便能趕上主子的隊伍了。”他的語中自然帶著解脫之意,一路和云歌相伴,這位少主人雖然沒有為難他,可絕對不是個好相處的。
雖然一臉的平靜,可周身無形中卻有股凌厲的氣勢,讓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還有她的護衛,那真是各個以一敵十。
便是唯一帶在身邊的婢女,功夫也不弱。和這樣一隊人馬同行,便是他們人多勢重,長孫祿也歡喜不起來。
想著再過幾日便將交差,他自是心情愉悅的。以往并不理會他的云歌突然輕輕開口。“你很習慣這極北苦寒之地?”長孫祿未及多,己經點了頭,隨后卻發現自己真是放松的太早了。
一路上他都沒有做錯什么。
可是這女子一句話,他一個不甚,竟然露出了破綻。“……不,屬下只是比較入鄉隨俗,入鄉隨俗。”長孫祿硬著頭皮解釋道。
云歌笑笑,不再理會,可那眼神,分明就是鄙夷……似在嘲笑他解釋便是掩飾。長孫祿再不敢多言,灰溜溜的退回自己的隊伍,下一刻,焰炔的笑聲如影隨形。
“夫人真是不開口則己,一開口必定讓那長孫祿吃不完兜著走。”
云歌那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其實己經弄清了很多信息,這長孫祿望向四周的眼色似乎都帶著喜悅之色。這自然有因任務即完,他可以交差的原因。不過大部份原因,確是因他熟悉這里,也許,這里便是他的家鄉。一個人望著家鄉的神色自是不同的。只是卻沒誰傻的直接去問他這里是不是他的老窩。
自家夫人用了‘習慣’這個詞。
用的那是相當的精辟啊。長孫祿否定起來那簡直是錯漏百出。變相說明,這里確實是長孫祿熟悉的,也許是他自幼成長所在。他自稱是主子的心腹,是不是表示他那所謂的主子,也就是存世的長孫世,老窩便是在這附近。
這可是個大消息啊。
焰炔自然是喜逐顏開,雖然長孫氏不一定害自己夫人,可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他們現在缺的便是對方的把柄。
云歌心中卻沒什么歡喜的感覺,便是知道一切又有何用。她們此時在人家手中,所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便是如此了。她唯一的依仗便是自己身子里那身屬于長孫氏的血。明知前路危險,可除了向前,她退無可退。
既然沒有退路,那便勇往直前吧。
“看樣子,我們似乎要直接上雪山,你們幾人多備吃食衣物……我可不覺得旁人會顧忌到我們吃不吃飽,穿不穿暖。”云歌望向遠處隱約能望到的白色,鄭重的叮囑。
焰爍應了,自去吩咐手下收拾行裝。
簾子放下,云歌坐直身子。
元春趕忙將一個手爐塞到云歌懷里。嘴里一個勁的數落……“便是真的尋寶,也不急于一時啊,讓主子多休息一日又能如何。這般急急的趕路,是趕著去投胎嗎?”元春素來脾氣好,讓她連趕著抬胎的話都說了出來,想來是真的氣的不輕。
云歌笑笑,慶幸將元春帶在身邊,讓她寂寥的旅途不至于那般乏味。“夫人還笑,還是趁機睡一會吧,真的進了雪山,便是連找個躺著安睡之處都難了。”云歌絮叨著將氈子鋪平,扶著云歌在車廂中躺下,又細心的給云歌塞好被角,雖然車子顛簸了些,可顛顛便習慣了。總之,她負責抓緊一切時間讓云歌休養生息。
云歌也不拒絕,閉上眼睛很快徐徐睡去。
元春有一句話說的不錯。顛顛便習慣了,云歌竟然找出幾分前世做長途車的感覺……待她再睜開眼睛,天己經黑了。長孫祿命令安營,那些訓練有素的護衛自去生火煮飯,很快,溫熱的清粥送進車廂,雖然無甚好菜佐食,可云歌己是胃口大開,足足喝了兩碗才舒服的長吁一口氣。
進入雪山,便是連熱粥恐怕都難以享用了。
用過飯,人們趕了一天路,安排了職守之人,早早歇下了。
云歌白日睡的多了些,一時并無睡意,便靠在車廂中,透過車簾望向天空……己經是五月中,她離開錦陽己經十幾日了,不知道兒女們可好?
如果可以選擇,她當然不會選擇涉險,可是老天根本沒給她選擇的機會……諸葛翊身上的梅沁不等人。便是世上都傳無解,她也不能放棄。因為如果連她都放棄了,這世上,還有誰能求阿翊。
便是終是救不得……
她隨他而去便是。只是苦了兒女。可世上之事,哪有兩全齊美的。諸葛翊為她舍棄了那么多……她自是不會讓他孤單的。
望著元月,云歌不由得微微勾了唇角。
阿翊,你在哪里?此時是否也如她這般,望著相同的月亮,思念著。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