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畢竟她離開王府離開的并不光彩,雖然父親最后告訴她,云歌送她出王府,是為了她好。可小玉畢竟只有十歲,便是早熟機靈,有些事情也還是想不明白。
雖然她更喜歡現在這樣的日子,每天去鋪子,看著人來人往的客人,看著帳冊,甚至有人因為她是小姑娘而出言逗*弄她,可她卻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充實。
她不必對每個人卑躬屈膝,不必為了怕多說一句惹來什么禍事而死命管著自己的嘴。
在鋪子里,便是她說了什么,那些人也只是笑笑。
她說的對時,有人會夸她人小鬼大,便是說錯了,也不過是小孩子玩鬧罷了。
乍聽云歌來了莊子,小玉匆匆趕回莊子,可當真的要與云歌見面時,她又有些膽怯了。小玉最近習了些字,大體是覺得這便是所謂的近鄉情怯吧。
見到小玉露出一個小腦袋,一臉想上前卻又不敢的樣子,云歌不由得失笑,然后對小玉招了招手。小孩子便是小孩子,便是心中不甘,也不會記仇很久的。何況她心里并不記恨云歌,只是有些委屈,覺得自己被云歌拋棄了。
在小玉心中,云歌并不僅是主子,而且是她的親人。
比母親還要親的親人。
“姑娘。”小玉歡歡喜喜的上前,恭恭敬敬的給云歌行了禮。然后才湊近云歌。上下打量著,最后將目光定在云歌的小*腹上。因為父親說了,主子肚子里有個小主子,所以主子才回到莊子靜養。小主子……那會是個男孩還是女孩?像云逸一樣嗎?
父親還叮囑她,不管小主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她都要用命去守護。
小玉沒有問為什么,只是表情凝重的點點頭。輕輕的一個點頭,便注定這個女孩要背負著未來數年的艱辛……為了守護她的小主子。
云歌輕輕的開口問了小玉近況,小玉自然一五一十答了,說起自己在鋪子里的事簡直是眉飛色舞,說到趣處,還不忘一番比手劃腳,王相來請云歌用晚飯時,小玉還沒有停口。
王相不由得笑罵。
“你這丫頭就是話多,還不快陪姑娘用晚飯去,若是餓著了小主子,我扒了你這丫頭的皮。”說的雖兇,不過臉上表情卻很是溫和。小玉吐吐舌頭,扶著云歌向飯堂而去。
自從云歌第一次住進莊子后,雖然云歌沒有多說什么,可王相早己將旁人遷出莊子。莊子里只住了云歌和丫鬟。護衛守在莊子半里處,不經傳喚是不能近前的。
所以飯堂用飯的只有云歌一人,奶娘自知身份,抱了云逸在屋中用飯。
云歌緩緩吃著,便是沒有胃口也知道自己必須多吃些,孩子重要。
其實以前她經常一人用飯的,在這里,丫環是不能和主子同桌的,便是她有心讓春桃相陪,春桃會被嚇得半死,然后跪地求饒,這些主仆觀念是根深蒂固的,并不是她不想遵守便不存在的。
只是她好久沒有自己用飯了,便是衙門在忙,自她探出喜脈后,諸葛翊也會回府陪她一同用飯。吃飯時更是想盡辦法讓她多吃些。
其實他并不重口腹之yu,可為了她,他又四處搜刮來幾個廚子,每天變著花樣給她弄可口的飯菜。
不知不覺,她的胃口其實己被他養刁。她曾玩笑的開口,說若有一日離了王府,她若吃不下旁處的飯菜可如何是好。他當時笑笑,毫不在意的說那就將廚子帶在身邊便是。
話似乎還在耳邊回蕩,可她和他……
那時是真的氣了,氣他最終還是選擇隨波逐流……難道他心中真的絲毫沒有她嗎?云歌并不相信,有些感覺,不是靠演戲便能演出的。何況他也沒有必要為了什么見不得人的目的而故意對她好。
她自認實在沒什么地方能讓人那般看的起。
所以他沒理由搪塞她,更加沒理由在她面前演戲。
她現在終于可以靜下心來想一想他們為何走到這一步了……因他最終選擇了父母和承元王府嗎?還是因為她與他終究沒有緣份,云歌知道現在還糾結這些用處不大,不管如何,她這輩子是不打算讓自己委屈的。他即另娶,便是不休她,她也會舍了他。
天大地大,誰離了誰都能活,云歌在心中安慰著自己。
草草用了晚膳,云歌回房,小玉亦步亦趨的陪著。
云歌睡覺不習慣有人值夜,小玉懂事的告退。在她退步房間前,云歌輕聲問道。“小玉,離開焰炔……你會傷心嗎?”
小玉表情一僵,隨后笑笑,可云歌還是能看出小丫頭眼中的失落。
“有什么傷心的,我們只是朋友,又不是一輩子不見了,只是父親說,他是世子爺的護衛,是一輩子都要跟在身子爺身邊的。父親便是不說,我也知道世子爺定是惹姑娘傷心了。姑娘既然不要世子爺了,小玉自然不會再拿焰炔當朋友了。姑娘放心,我現在和靳小哥是朋友了……阿爹很喜歡靳小哥呢,還說打算收他當半子……”
小玉說的無心,可云歌卻聽進了心里。
王相一直在她面前贊靳天權聰明,不僅醫術學的好,而且為人處事都頗讓人歡喜。
說他將來一定會大有做為。言語間透露著想收靳天才為義子之意。只是這半子……云歌想著哪天還是和王相說一說,便是她和諸葛翊分道揚鑣,可這事與焰炔無關,焰炔待小玉一直如珠如寶的,如果因為她而讓王相反對此事,她便真的成了罪人。
小玉出府后,焰炔情緒很是低落。
只是他自幼受諸葛翊大恩,做不來棄主子于不顧的事,所以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小玉離開。
從他望向小玉背景的目光中,云歌看到了沉痛與恐懼。
這讓云歌心中天平緩緩偏向焰炔。靳天權雖好,可那性子未必適合小玉。小玉是個活潑性子,而焰炔則只對小玉熱,這二人湊在一起,云歌覺得般配極了。
胡思亂想著,云歌不由得失笑。
自己都自顧不暇呢,她竟然還有心思惦記小玉的事。她還是想想自己和孩子怎么脫身吧。
云歌到了莊子的第二日,王相便雇回來十幾個護院,都是有些功夫的。據王相說,他是求了人的,那人的主子在武林可是響當當的人物,那人頗得主子信賴,而這些會功夫的護院便是那人幫著雇來的,雖然算不得ding極高手,可功夫絕對不輸王府護院。
云歌點點頭,王相是個辦事穩妥之人。
他即己考量過,云歌自然不會懷疑。隨后她讓王相將護送她來的王府護衛遣回。
此刻起,她與承元王府的最后一點關系也被她掐斷了。
感覺到云歌心情不好,王相提議云歌可以去后山散散心,莊子后面有坐土山,雖然稱山,不過幾十丈高,而終坡度很平,此時正是九日時節,山坡上的幾株老桂樹開的正艷。站在山坡遠眺,風景宜人,可以讓云歌心xiong開闊。
云歌想了想,自己身子初愈,多走動些倒也沒有壞處。
只要注意別磕著碰著,孩子基本上沒有問題。于是帶著春桃出了門。
因在莊子后面,四周都是良田,此時有很多人在田間勞作,一抬頭便能看到那幾株老桂樹,根本不存在安全問題,所以王相很放心的讓云歌主仆二人前去。
出了莊子,鼻間漸漸盈滿花香,花香沁人,云歌心情確實好了些……春桃一路上左看右看的,表情頗為好奇。她五歲入開國候府,一直陪在云歌身邊,出府的機會很少。這種自然的景致更是少見,所以看哪里都覺得美。
“姑娘,這里真漂亮啊。”
“是啊,是很漂亮……”那山果然如王相所說,不過是個土坡,坡度平緩,云歌毫不吃力的便爬到了桂樹下。立在樹下,舉目遠眺,能看到成片的良田,田間有漢子在犁地,有女人在翻土。田埂間,還有三五孩童在玩耍,好一副秋日田園圖。
“姑娘看那里,那牛可真犟。死活都不走……還有那里,那是誰家的娃。九月天了還光著身子,也不怕受了涼。”春桃笑著一一點到。
順著春桃的指尖,云歌望去。
那些或行或走,或坐或站,或趕牛,或拉轅的人,他們雖然辛苦,可他們臉上的笑意讓云歌羨慕。也許越是普通之人,越容易得到幸福吧,因為他們所求很少很少。
漢子盼著娶個婆娘。娶了婆娘盼著生個娃,生下女娃又盼著生個男娃。生了男娃又想生個貼心的女娃……然后一家幾口圍著一口鍋,便是鍋中只有紅薯稀飯,一個個也吃得甚是開心。
男人下地,女人便在家紡線織布。
男人回來,女人將粗食端上桌子,再揚聲吆喝孩子來吃飯。雖平凡甚至可以說粗俗,卻有著平凡的幸福。
云歌很羨慕,很羨慕,她求了兩輩子,只想求個平凡人生。
可老天總是和她開玩笑。她所希望的平凡似乎永遠與她無緣。她越是想平凡度日,越是活的……驚天動地。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