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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明月升起,高高當空,皎潔瑩光撒在院中。爐內火光映紅,棚上還掛了個風燈。莫菲渾身滯澀,終于停了捶,無力的手粗暴地將劍丟進水缸,刺啦一聲白煙升起。
她吸鼻而聞,終于綻開笑容:“差不多了。”
永明永亮忙上前要取劍。
“等等,還差最后一步。”莫菲愉悅笑笑,把爐邊一小塊珠子大小的未鍛的生鐵鉗進爐內。很快就紅了,鉗出來舉錘滑打著,這錘聲輕松自在。不一會鐵塊成絲,又不多久,一朵花像變把戲似的躺在鍛造臺上。
劍取出來,劍柄入爐,花朵鉗到柄上,細細燒著,待到花朵與劍柄紅而未融之時,才取出,等了一會才又舉錘輕輕打了幾下,再細細看過,才又丟到缸里。
“成了。”
永明急切取出劍,在月色下,在爐火照映中,帶著水漬的銀劍身閃著瑩瑩眩目之光,劍柄上一朵青黑色妖嬈的花微凸,仿佛是長出來一般。
“鑲花不太好,這工具不行。”莫菲說道。劍是按玄鐵劍形所鑄,只是想打出閉目鑄劍那樣的白色華光是不可能了,只能是銀色。
“天啊,這還叫不好,喜鵲,你這手藝太驚人了,我們兩個干嘛要去鎮上學徒啊。”永明說罷,屏息順著劍柄上的花向劍身深情撫摸著。
“小心……”莫菲話音未落,一絲血便從永明的指腹粘到刃上。
“太快了,太快了,我就是輕輕碰了一下,這是……吹毛斷發啊。”永明看著指腹淺淺的血口,激動得喘不過氣來。
“沒到那程度,但肯定是比普通刀劍要利的。”莫菲笑道。
“試試,拿個什么東西來試試。”永亮急切地四下張望。
莫菲走到廚房門外拿起柴刀:“這劍鍛打的時間太短了,也就是給普通公子哥們玩玩鬧鬧的,脆得很,對上寶劍肯定會斷,但對上柴刀就高下立見。大哥,用劍擋我!”
說著話就掄起柴刀往劍身砍去。
一聲清脆的撞擊聲響起,伴著趙氏與黑娃的驚叫。莫菲的胳膊酸軟,柴刀一遇劍力便落地,右手也無力垂下。
永明雙手抓著劍柄,不可思議地看著地上斷成兩截的柴刀,夢囈一樣:“我只輕輕擋了柴刀,我沒使多大勁的……”
“乖乖”,永亮差點咬到舌頭,“這樣,這樣還不叫好劍?”
“這劍是差的,鑄好劍要先祭拜劍祖,在選定的時辰內鍛造,以便吸收天地日月精華,至少九九八十一天,成劍前以鍛造人的毛發為引,最后成劍則吹毛斷發,韌利無比。可薄如蟬翼,可彎如繩索,可飲血而利!但仍不是無雙,若想得天下無雙之劍,則要鑄劍尊者窮盡一生心血!干將莫邪劍不就是這樣?”莫菲笑著揉著酸軟的右肩。
“那劍早已下落不明,現世哪有那樣的劍。”永明嘆息。
“是,不可能造出那樣的劍,我們鑄劍是為了攢銀子,以后大哥九九八十一天的劍,肯定是千金難尋的寶劍!”莫菲說道。
永明顫抖著,語不成句,“我……我……”
“喜鵲你還會什么,還有我們不知道的。”永亮一臉光彩如爐火。
“我只會使劍、鑄劍,別的,沒了。”
趙氏站在后面,差點掉淚,哽著聲說:“快去洗把臉,一身的汗,我買了膏藥,一會幫你貼上。”
黑娃嘻嘻笑著:“娘,二姐打鐵的樣子真好看啊,看了都不想睡覺。”
“你就知道好看好看,一個男娃,成天就知道好看好看。”趙氏被黑娃逗笑了。
“娘,我和大哥要是學會了鑄劍,那咱家就發了,一天就打出這樣的劍,劍可是值不少銀子啊。我們也不必打獵了,買田置產都有由頭了!明明白白的由頭!”永亮激動得滿臉通紅。
“我……那個……不太會打劍鞘。”莫菲略帶羞澀地說。
她記起前生第一把自己打的劍鞘,上面的珍珠老掉,后來用黃魚膠粘住了的那把鞘。師父笑說,你是劍修,不是器修,讓你鑄劍是為悟劍!后來她再打劍鞘時,怕寶石鑲嵌不牢,如法炮制,個個用黃魚膠加固。練器弟子絕不會這樣做,這是極丟人的。她理直氣壯做了,無人因為她這樣做而覺不妥,甚至成了她的標志。
“不礙事,劍都能打,劍鞘還算個事嗎?到處有得配,我們也可以給人家訂。要知道人家有錢的公子買了劍,都要重新去配那種好多寶石的劍鞘,所以我們打好劍,他們自己去配好看劍鞘。”永亮輕松說道。
莫菲一離此言便心中冷汗直流,竟有羞愧之感。口中急道:“那種不帶寶石的鞘我會打。”
“喜鵲……這打劍,這……這營生可是了不得的好營生呢,教得會你大哥二哥嗎?要什么工具?買!”趙氏期待地問。
“只要上心,沒有學不會的,大哥愿意學,我就保證他能學得會。”莫菲只說了大哥,對于二哥,她不敢保證。
“喜鵲,我一定用心學!”永明毫不遲疑地點頭。
大哥上道,大哥不怕學習,不像二哥。莫菲心中歡喜。
“娘,能不能再買塊硝過的好牛皮,我和永亮做個箭套。喜鵲一直想要個箭套,就算是以后不打獵了,可是……那是喜鵲一直想要的……”永明鼓起勇氣說。
“買!不買皮,明兒進鎮買個上好箭套,就你們做的那歪瓜裂棗樣,我喜鵲還不稀得要呢。”趙氏爽快地應著,“記得再買些肉和豆腐還有一掛炮仗,明天鋪子開張。”
“等我和大哥出師后,娘就不用洗衣裳了,只在家做做飯就行,娘做的飯好吃。”永亮猶自沉浸在美好的前景中。
莫菲點頭:“是的娘,你的衣裳還是轉給大舅媽吧,她不是一直想要接這活嗎,從明天起,我要天天帶著大哥二哥黑娃調息吐納,跑步練體。娘多做好吃的,這個不能省,要有好肉好米好湯,要固本培元!這樣身體好,五感才敏銳!這是鑄劍師的根本!黑娃不學這個也對身體好。”
“然后每天大哥要鍛造至少四個時辰,哪一錘對,哪一錘不對,我指出來,慢慢就會知道怎么聽了。因為這個聽我也教不來,得大哥你自已悟。聽學會了,就學會了一半,至于鍛形,那個大哥有底子,學起來快。這時大哥就可以出師了!但是大哥往后還要學使劍,自己會使兩下劍,才有手感,劍形才流暢。若是劍使得再好些,那就更能鑄出劍的精,氣,神!”
永明聽得失神,喃喃說:“我要學,要學……”
“成,聽你的,好肉好米好湯,”趙氏咬牙道,“但是衣裳,還是接,現在只四家活,不占做飯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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