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嫂子儼然是個管事,聽半夏如此一說,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半夏,可是這趕不上了,要不然咱平日快一些,晚上多點幾盞燈……”
半夏瞧著眾人的臉色,這一次幾乎沒有人有意見,都一副認同的表情。
她很是欣慰,只有知道共同進退,才能一次次地熬過這些難關。
如今外頭的事情都有了眉目,沒道理反而是在趕工時候出問題。
半夏笑瞇瞇地說道,“我想過了,做腐竹這個都是熟練的活計,如今就算是臨時找人來,怕也一時半會派不上太大用處,只能靠各位嬸子大娘了。”
丘氏跟新嫂子幾個自然是不用說,其余的人也紛紛表態。
“這可不是應當,看著那個唐老板那樣子!怎么能夠讓他得逞。”
“沒錯,要是沒有黃豆也就算了,這黃豆擺在這,難不成咱還能做不出來?!出去都沒臉面說話了。”
“半夏你甭擔心,就是晚上不睡,也能做出來!”
大家現在都提著一口氣呢,半夏笑著點頭認同她們的說法。
等都說得差不多了,她這才道,“哪能不眠不休呢!我是想著跟大家伙商量一回,看能不能如此,沒過多久就要春耕了,大家都是家里的勞力,卻也不是非要回去不可,要真的能夠忙得過來的,能不能就先說好,這趕貨的時候,暫且就不能回去幫忙了,要真的像是巧妮這樣的,回去一人也成。”
這一點半夏已經計算過,一家子有兩個以上的人這種情況還是挺少的,家里少一個勞力,多做一天兩天的也就出來了,畢竟大部分人家的田地都不算多,只不過這年代的效率也挺低的就是了。
聽半夏首先說的是這么一回事,反而讓大家伙格外不好意思。
首先表態的反而是巧妮。“這早前大哥就說好了,這邊趕貨,我跟嫂子兩個就安心在這干活,可是不回去的。好容易今年不用下田,半夏你可不能攆我!”
新嫂子哈哈大笑,“我曉得,巧妮這是想著在作坊里捂白了,好說婆家呢,哪里想下田。”
“嫂子!!”巧妮嗔怪叫了一聲,卻是自己笑了起來。
她這么說,別的人家更是沒有料到半夏會如此,也都說了自己的看法。
最難的不過就是巧妮一家,她家人少。只有一個哥哥,爹娘年紀也大了,如今在家里帶著兩個孩子,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初丘氏才讓她跟自家嫂子過來干活。這兩年,姑嫂兩個的工錢也不算少,加上原來的一點積蓄,終于從那微微顫顫的茅棚之中搬了出來,住上了泥瓦房,如今見這邊要趕貨,她哥哥還那么說。可見自己是累了。
有那本來心里活動的,一想再難,還能難過巧妮家?家里那么多人,難不成還缺自己干活,也就沒有說什么。
“這本來就是過來拿工錢的,哪有主家這邊事情急。反而要顧著自己的道理,出門扛活計可沒有如此自在。”
“半夏這是顧忌咱們是一個村的呢,這丫頭心善。”
半夏微微點頭,她總不能直接說,要趕貨。大家都別回去春耕了,自己想辦法吧,反正都是一個意思,如此說來,果真就沒有什么問題,要不然雖然留下了人,別人心里不痛快,手腳稍微慢一些,也是會被拖延的。
既然這個沒有問題,人是可以保證的了。
剩下的也就好辦很多,“如此,先謝過眾位嬸子了,接下來還想改改別的,早上大家過來的時候,就準備好米粉,大家吃了就上工,中午的時候也是準備好午飯,到時候就不需要歸家了,大家瞧瞧這個有沒有問題,或者是想吃什么的,也可以說說,盡量給做。”
原來上工的時候,中午是可以歸家的,有些手腳麻利的媳婦,甚至能夠趁著回去的時候給一大家子做飯。
如今聽說如此,有人弱弱問了句,“這……吃飯要扣工錢吧?”
半夏撲哧一樂,“不用不用,趕貨呢,這吃飯要有油水,也才能有力氣干活啊,一起吃也能節約些時間。”
剛才春耕那都沒有問題,這個聽說不把錢,白吃飯,這等于除了工錢之外,家里還省了一個人的口糧,這一個月,可也要吃不少呢。
紛紛表示沒有問題。
半夏見此,松了一口氣,“那么就這樣定了下來,此外就是,各處負責的地方,我會臨時多加幾個人手,讓大家沒有那么累,雖然都不是熟練的,幫幫手也是可以的,都不是太難做的事情,比如那泡豆子的時候,現在把握得了度,剩下的浸泡出桶跟擔水,會加人進來,別的地方也是如此。”
本來就是趕工的時候,剛聽半夏說的時候,就已經打定主意好好干,以后才能留下來,而今大部分都已經成為了熟練工,現在聽半夏這意思,可不是還有徒弟了,日日拿工錢回家,有時候比打坯都多,回家婆母也不會念叨了,反而主動幫著帶孩子做飯,還會讓好好干,多少省心。
如今又在這邊吃了早飯午飯,又有人幫忙,一樣的干活,工錢也不少給,還要如何?可不是什么時候都有這樣的好差事的。
沒啥問題,半夏手一揚,“既如此,大家都干活吧,要真的有什么再來提也是一樣,等這批貨趕出來,大家每人都有紅包!”
“半夏,你可嘴皮子一吐,不能反口的啊!”巧妮說道。
一旁都是婦人,見機打趣她,“瞧這妮子,就想著自己攢嫁妝了!”
哄地大笑起來。
春風和煦吹過,東望村田間地頭忙碌的身影日漸稠密。
作坊這邊,之前因為黃豆的事情,幫忙的人就許多,如今聽聞需要人手,都不需要多說什么,平日里大家都是能夠看得見的,就烏壓壓的人群過來。
依舊是丘氏跟新嫂子挑的人手,都是選人伶俐手腳麻利。平日里又不會亂說是非的,帶著也好,這一來,就分派到各個棚子里。
平日里都是習慣干活的。生怕被人瞧不起,進來之后一刻不停歇。
這當中有個特殊一些的,是姚氏。
還是孫氏看不過眼蘇錢氏一直欺負她,特意跟半夏說的。
姚氏的娘家在另外一個鎮子上,照這來說算得上是遠嫁了,孫氏分出來之后,林氏彪悍周氏奸滑,也就是姚氏好拿捏一些,她更是認為,蘇有文沒有中秀才。都是姚氏帶來的晦氣,要不然好端端的一個兒子,回來之后還敢做主自己的親事了。
這算是怎么回事。
姚氏的日子,就很難。
蘇有文自個兒,卻是逍遙自在的很。一句不為五斗米折腰,就過去了,如今也是經常訪友,出門吟詩作對,回家來也是不懂姚氏受的苦。
半夏也學乖了,并不直接去跟姚氏或者蘇錢氏說。
而是丘氏去跟孫氏說話,都是一個院子。高門大嗓地說話,蘇錢氏哪里會聽不見。
不過半個時辰,就特意打發了姚氏周氏過來問,聽說一日要干活那么久,得到的工錢還不到自己手上,周氏立馬就卻步了。回頭倒是打發了姚氏過來。
半夏對這個說話聲音柔柔的五嬸倒是挺有好感,并不像跟她們說的時候那般讓搬東西,而是跟孫氏一并幫忙做飯。
姚氏倒是自己唬了一跳,“半夏你不要不好意思,本來我過來幫忙就不應當拿工錢。但……要還是在這做這種活計,哪里過意的去。”
聽這話就是實誠的。
孫氏拉著她,“咱們都是一家子,不需要客氣,你就好生呆著。”
半夏也是這個意思,“五嬸你聽二伯母的,反正這做飯不是自己家人做也是別人家做,都是一個地方的,哪有什么松快的說法,這干活拿工錢天經地義,何況這也不是你拿著,不都是到了奶奶手里嗎?再說了,這可要比別人起得早一些呢,別人來的時候米粉要做好了。”
姚氏這才不說話。
次日一早,等人們都來上工的時候,姚氏跟孫氏,果真已經在作坊前站好,手腳麻利地把浸泡好的米粉扔進笊籬里,開水里燙過,這蒸汽繚繞之中,倒入海碗里,遞給來人。
“想放什么自己加就行,這邊蔥花醬汁辣椒豆腐乳都是調味的,這一排是酸菜酸豆角酸蘿卜也可以看口味加,這邊是鹵蛋叉燒肉。”孫氏笑吟吟地招呼著每一個過來上工的人。
姚氏算是新媳婦,也只有在洗衣裳的時候,才見過村子里的婦人們,每日都忙得腳不點地,聽孫氏如此爽朗說話,她也訥訥指著那兩鍋湯說道,“這湯跟一個是螺螄粉的,一個是肉湯。”
巧妮率先叫出聲來,“這就是擺酒席時候那種吃法!乖乖,我也終于吃上了,一早上就能吃去五文一碗的東西!”
吃過早飯,孫氏跟姚氏開始準備午飯。
其余的人,吃得飽飽的,干活十分麻利,麻袋里的黃豆倒出來,分散在各個木桶里,差不多的時候,就送到下一個棚子。
而后變成汩汩的乳白漿汁,放進鍋里煮,大鍋之中,放進了木格子。
婦人留著長長的指甲,一捏起來往眼前的細竹竿上一甩,晾滿的竹竿迅速挪走。
不停地聽見各處的說法聲。
“沒有泡好的黃豆了?!”
“大柱媳婦,火小一些!”
“快來幫我擦擦汗,迷眼了!”
身上的汗水干了又濕,濕了又干,一直到了天擦黑,眼見差不多了,收拾好了,這才結伴往家里走。
“聽說明日吃的米粉換成了鹵腸子,我可中意吃這個。”
“吃吃吃,就知道吃!之前怎么沒見你這么饞。”
村道之上,四處都是笑鬧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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