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風雪
為了避免將花梨紋紫檀木、草花梨木等誤認為是黃花梨木,葉紫靈來到樹林里,折斷了幾根樹枝仔細辨認,看看這種樹木是否符合黃花梨木“色澤黃潤、材質細密、紋理柔美、香氣沁人”等特點。()
從折斷的樹枝上,葉紫靈幾乎能夠肯定,這一大片樹林,果然是價值萬金。又感慨這木石灣的村民果然閉塞而憨厚,守著這么一大片黃花梨木,居然還過著那樣清苦的生活。這一點從老大爺家簡陋的籬笆墻、窄小的院子、簡易的茅房屋以及春妮兒鐵蛋的衣服鞋子就能看出來。
為了慎重起見,葉紫靈說:“老伯,能不能幫我砍一棵樹,我要仔細看看,這種樹木到底能不能做家具。”
老大爺非常痛快:“別說砍一棵,就是砍上個七棵八棵,也沒問題。春妮兒,鐵蛋,回家去拿斧子和鋸子。”
兩個孩子旋風般沖出了樹林,灑下了一路的歡笑。葉紫靈不由得也笑了。
老大爺說:“這倆孩子,淘氣得不得了。”
“他們的父母呢?”葉紫靈隨口問道。
老大爺說:“都忙著呢,顧不上照看孩子。再說這倆孩子也跟我們一起住慣了,一兩天不見,我和老伴兒都想得慌。”
葉紫靈不覺莞爾:“爺爺奶奶疼愛孫子孫女,也是人之常情。”
想了想,又問道:“老伯,木石灣平時外人很少來吧?”
老大爺一邊吸著旱煙卷,一邊說:“幾乎沒有外人來。因為這里離寧州太遠了,而且路也不好走。姑娘你這一路走來。是否覺得很辛苦啊?”
葉紫靈實話實說:“真的好辛苦,從寧州城出發,整整兩個時辰才到這里呢。所以,路途遙遠。又要翻山渡河,所以外面人不容易進來,你們木石灣的人也不容易出去。是不是?”
老大爺吧嗒吧嗒吸著旱煙卷:“可不是嘛。木石灣這個地方,多少年來都是這么的與世隔絕啊。不過也好,清凈。”
不一會兒,春妮兒和鐵蛋拿來了斧頭和鋸子。老大爺脫掉棉襖,抄起斧子就上陣,一會兒工夫,就砍倒了一棵胳膊粗細的黃花梨木。
葉紫靈又請老大爺將砍伐下來的樹木鋸成兩塊長方形的板子。拿起來對著陽光細細辨認。
不錯,果然符合黃花梨木所有的特征。()
之前為了北平王府那筆生意,葉紫靈和高天翔一起跟著林世杰去清泉坡采購,為了多學一點而知識,她還特意請教林世杰。怎樣辨別黃花梨木和其他類似于黃花梨木的木材,當時林世杰因為終于簽了一筆大訂單,興致很高,滔滔不絕對她和高天翔講解了一大段有關黃花梨木的知識,包括產地、質地、加工工藝以及黃花梨木家具的優點等等,葉紫靈用心全記下來了。
不過為了慎重起見,葉紫靈還是沒有妄下結論,而是拿著這兩塊板子回到老大爺家中,請老大爺的妻子找了一些破布。將木板包了起來,然后告辭。因為已經中午了,老婆大爺家的廚房里,已經飄出了香味兒。
老大爺和他的妻子極力挽留,請她吃了飯再走。
葉紫靈推辭不過,再說老大爺一家人的確是誠心邀請——這里三年五載都不見一個外來人口。偶爾有客人來,大家都會熱情招待——索性不再扭捏,大大方方坐下來,一邊吃飯,一邊又問了一些木石灣的情況。
據老大爺一家四口介紹,木石灣樹木繁多,但是都掩藏在深山溝渠之中,就是木石灣的村民,也沒有幾個經常去的,只是有人想打幾只野兔野鴨、采摘一些野果蘑菇什么的改善一下伙食,才會有人進林子,但也在邊緣處,絕不深入。因為很久以前兩個獵戶進山打獵,進去三天三夜,愣是沒見人出來,后來里正組織了一群身強力壯的男子去尋找,可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古人大多迷信,尤其是木石灣這樣閉塞偏遠的地方。漸漸地,大家都說,林子里面有白狼妖,專吸活人精血,被吸干了精血的尸體,則風干之后被掛起來,供白狼妖的狼子狼孫們食用。并且有人信誓旦旦保證,說那只白狼妖是只渾身雪白的母狼。
不管真的假的,這傳說的確叫人害怕,再加上兩個獵戶離奇失蹤的有力證據,使得木石灣的村民門幾乎都不敢再進入那片樹林,只敢在林子的外圍處撿些柴火、砍些樹木貼補家用,不過也不是經常。老大爺家因為離林子最近,而且他從來都認為,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自認這大半輩子沒有害過誰,坦坦蕩蕩,所以對于白狼妖之說,也不是很放在心上,故而才敢帶這葉紫靈進入林子,當然,也只在林子的邊緣地帶。
吃飽了午飯,葉紫靈揣著那兩塊包裝得破破爛爛的木板正式告辭。
等回到寧州城里,天都擦黑了。
來到竹影軒,將那兩塊木板擺出來放在桌子上,又吃了晚飯,才看見林世杰拖著疲憊的腳步回來。
這一天,林世杰雖然很累,可是收獲頗豐。他不僅知道號稱是虛空大師得意弟子的了然和尚究竟是個什么貨色,而且知道了高天翔與二弟世偉來往頗為頻繁。由此,他幾乎可以斷定,葉紫靈,還有他這個林家大少爺,都被人算計了。于是他一路匆匆回來,就是想盡快見到葉紫靈,弄清楚這些事情。當然他也能夠預想到,葉紫靈一定對他是愛答不理,而且仍舊會堅持要到她的賣身契。
林世杰當然不希望葉紫靈離開林家,因為現在事情已經基本弄清楚了,葉紫靈是無辜的,是被人陷害的,而最可恨的,是自己這個做夫君的還助紂為虐,害得葉紫靈有口難言,只能自請下堂。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這個夫君太糊涂太懦弱,真的叫她失望了。
當然,林世杰心里也很清楚,這一次,的確是自己傷了葉紫靈的心,照著葉紫靈的性格,八成不會原諒自己。不過這不要緊,林世杰打算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爭得葉紫靈的原諒,爭取她繼續留在林家,留在慶盛昌。不只是為了慶盛昌的生意,不只是為了保住自己的老店,更多的,是因為對葉紫靈的歉疚。
來到竹影軒,先去西廂房看了母親,大夫說,這兩天,林夫人就會蘇醒,叮囑他們用心守候。
然后,來到上房,卻發現房門緊閉,據采瓔說,葉紫靈正在房間里面沐浴。
林世杰無奈,只得耐心等候。
等了半個時辰,葉紫靈才收拾停當,打開了房門。
林世杰一腳跨進去:“紫靈,我有話要對你說……”
一句話沒說完,忽然看見了桌子上的兩塊黃花梨木。不由得驚訝萬分:“你這兩塊木板是哪里來的?”
葉紫靈誤解了他的意思,沒好氣地說:“當然是從老店偷來的了。”
林世杰無奈道:“我又沒這么說,你何必賭這個氣?”
葉紫靈的語氣依舊是冷冰冰的:“像我這樣只會陷害別人的、心狠手辣的女人,偷幾塊木板自然也不稀奇。”
林世杰正色道:“紫靈,這兩天我叫同海和豐年去了一趟圓因寺,又跟蹤了高公子,所以才發現,很多事情,以前是我冤枉你了。”
葉紫靈冷笑道:“冤枉?不不不,大少爺,我一點兒也不冤枉。再說了,反正我就要下堂,冤枉不冤枉的,又有什么要緊呢?”
林世杰看著她的眼睛:“紫靈,你老實告訴我,夏鶯和了然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他們設計陷害你被你發現了對不對?是你將計就計使他們要陷害的人變成了夏鶯對不對?而且,你不可能不事后去打聽了然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和尚,所以,你已經知道了了然的底細,對不對?”
葉紫靈愣住了,一時間張口結舌,沒有說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這位林家大少爺,難道是吃了仙果了,怎么忽然一下子變得這么耳聰目明了?不過短短兩天時間,竟然什么都想明白了?
這叫葉紫靈百思不得其解。
細細一想,覺得也不奇怪。林世杰本來就不笨,能夠從十五歲起就幫助家里挑起重擔打理生意,難道僅僅是靠運氣嗎?而這一年來,他屢屢被挫敗,就是因為心腸太軟,所以導致有些分不清是非了。
對林世偉心軟,是因為他顧念手足之情,顧忌父親的感受。
對高家兄妹心軟,是因為他與高素月的感情。
只是,現在聽他這口氣,八成兒已經發現了高素月的計謀,那么,他對高素月的感情……
搖搖頭,把這些念頭甩開。人家林世杰高素月的感情有沒有變化,與我何干?這一次,就算是林世杰重罰高素月——而且重罰不重罰,還不一定呢——為自己出這口氣,還自己一個清白,可是,難道自己就要因為感念他的這一點點好處而放棄好不容易爭取到的自由嗎?
葉紫靈再一次堅定了離開林府的決心,看著林世杰,漫不經心地說:“既然你能向我提出來這些問題,那就說明,你自己心里基本上已經有了答案了。剩下那一點點尚不明確的地方,拜托大少爺您自己再努一把力,去弄清楚好了。”
林世杰黯然道:“紫靈,我承認,這一連串的事情,讓你受了委屈。可是,你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向你道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