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留下照顧一更
林初荷和簡阿貴在徐家大宅耽擱了不少時間,此刻回到廣德醫館,已經過了晌午。
朱大夫的娘子從家里給他送了飯來,是一大海碗清湯雞絲面,表面上浮著一層薄薄的油星兒,撒著小蔥花,看起來十分美味。朱大夫伏在案頭,吸溜吸溜吃得噴香,簡如意餓了一天一宿,從旁瞧見了,自然是饞得口水都要流下來。
林初荷瞅她一眼,沒說什么,徑直就朝簡吉祥暫住的廂房里去。簡如意纏著她爹,喋喋不休道:“好歹給我幾個錢,我得上街口買倆包子,再這么餓下去,我弟沒死,我倒先死了!”
“你給我嘴巴放干凈點兒!”簡阿貴從徐老爺那里借到了錢,好容易看到了一星兒希望,此刻簡如意的話,恰巧觸到他的心病,那火氣立時就竄了上來,怒騰騰地道,“我看你就是找不自在,什么死呀活的都敢說,你是缺心眼兒啊還是腦子給雞啄了?滾一邊兒拉稀去,看見你就膈應!”
“行了啊,要罵人出去罵,我這醫館可不是給你們撒野的地方。”朱大夫聞言,便從面碗里拔出腦袋,沖簡阿貴喝了一句,唬得他立刻噤聲。
簡如意猶自在嘴里嘀嘀咕咕道:“哼,就會舀我撒氣。你們昨晚蓋著大被睡踏實覺,把我一人兒留在這地方,連個床也沒有,半夜凍得我夠嗆。現在連飯都不給吃,爹你也忒偏心了!”
“滾滾滾,舀著錢往死了吃去!”簡阿貴實在被她嘮叨得受不了,從懷中掏出幾文錢扔到她身上,轉身也便打算進去看看兒子。
正在這時,林初荷從屋里踢踢踏踏跑了出來。
“大姐。你可別著急走。”她虎著臉,攔在簡如意面前,抬頭瞪著她道,“你昨晚上之所以留下來,是為了照顧我哥,沒錯吧?現在你敢不敢跟我進去瞧瞧,你把他照顧成什么樣了?”
“我……”簡如意原就有把柄在她手上,最近幾日。見到她都不由自主地怯得慌,眼下聽到她這兇巴巴的口吻,心里還真是有點犯怵,磕磕巴巴地強撐道,“我又咋了?敢情無論我干點兒啥事,還都入不了你們的法眼了是吧?既這樣,你們又何必巴巴兒地把我也叫到鎮上來?你們當我愿意受這份兒累哪!看不上我的,我扭頭走就是。誰稀罕!”
“我沒工夫跟你廢話,你進來。”林初荷冷冷地撂下這句話,轉身就進了屋,簡阿貴在身后推了簡如意一把,催促道:“快點,你妹子叫你你就去。別唧唧歪歪的,沒人有耐性聽。”
簡如意左右無法,只得攥緊了那幾文錢,不情不愿地走進廂房里。迎面便見林初荷站在簡吉祥的病榻旁,指著床上那人道:“大姐,你就是這么照顧他的?”
簡吉祥昨夜喝下了那所謂的百年人參湯,雖然仍舊沒醒過來,但睡得渀佛卻安穩了些。他身上裹著兩條從家里帶來的厚棉被,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汗。臉上有了一絲血色。呼吸也不似先前那般急促。
這……沒什么問題吧?簡阿貴摸不著頭腦,抬頭看向林初荷,賠著笑道:“丫頭,咋的啦。你覺得哪兒不對就只管說呀!”
在他眼中,如今的林初荷,不啻于簡家的大恩人,跟她說話的時候,他簡直不自覺地就有些低聲下氣。
林初荷冷笑一聲:“爹,乍一瞅是沒啥不妥,可你走到近前來瞧瞧又如何?”
說著,便小心翼翼地揭開簡吉祥的被子,扯了扯衣領,叫簡阿貴過來看。
簡阿貴也便老老實實地走過去,低頭仔細一瞧,登時就是“啊呀”一聲,回頭沖簡如意道:“你是怎么辦的事兒,腦袋里長泡了?”
簡吉祥身上一直在不停地出汗,水一樣順著脖子往下流,小衣給浸得透濕,黏嗒嗒地緊緊粘在身上。也許是因為生了重病身體尤其虛弱的緣故,他的脖頸和肩膀上,竟然被捂出來一層汗疹,紅彤彤的小顆粒密密麻麻一片連著一片。
大冬天的出汗疹,這是什么概念?簡如意昨晚留在這廣德醫館里,名義上是照顧她弟,但恐怕十有,是一覺睡到大天光吧?
“大姐,人參雖然很滋補,但那是個熱性的東西,正常人吃了,很有可能會被燥得流鼻血。我哥雖然是病人,但也未必就禁得起。”林初荷看著簡如意,一字一句地道。
“我……我大字也不識一個,上哪兒知道這些去?”簡如意有點懼她,朝后退了半步。
“懂不懂的,那也沒什么重要。”林初荷就翻了個白眼道,“可是,既然你留下來照顧我哥,那就該盡責,見他身上出了汗,就得趕緊用帕子擦干凈。我哥本來就病得重,身上衣裳還濕成這樣,你估摸著他就不難受?”
“那我有什么辦法?”簡如意扭了扭身子,嘟嘟囔囔地道,“咋兒說他也是個男子,我一個女人……”
林初荷簡直要給氣笑了。這大姑子真真兒有意思啊,這會子跟自己的弟弟,倒顧忌起男女大防來,那么,她在與外頭那些男人攪和的時候,怎么就把這茬全丟到腳后跟兒去了?
“照你這樣說,我現在這樣隨便掀我哥的衣裳,就是不懂事,不講禮了?”林初荷斜睨她一眼,“講究個男女避忌,這原不是錯,只是,那得分情況,分對象。一來他是我哥,二來,他又是病人,咱跟他就不能講究那么多,就是要說禮數,跟他也說不著。外頭那些八騀子打不著的男人,咱倒真該躲得越遠越好。”
她這話說得輕飄飄的,然而簡如意卻聽出了弦外之音,身上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再看向她的眼神里,就多了兩絲哀求的意味。
林初荷點到即止,也懶得再和她掰扯下去。自顧自找到一個臉盆,往里面倒上熱水,又舀來一張干凈帕子在里面絞了,將簡吉祥翻了個身,蘀他擦干凈身上的汗。
“咱昨天出來的急,也沒有帶換洗衣裳,娘是個細心人,回村一趟。肯定會捎來的。爹,等會子麻煩你幫我哥換換。”做完這些事,她就抬頭,沖簡阿貴吩咐了一句。
“哎,行!”簡阿貴應承不迭,回頭就指著簡如意道,“你說我要你有啥用?你還是個當大姐的……多跟你妹子學學吧!人家身上流的,還不是咱家的血哪!”
簡如意心里有鬼。這時候也不敢分辨,耷拉著腦袋道:“……知道了。”就湊過來幫著林初荷給簡吉祥抹身。忙碌停當,簡阿貴打發她去買包子回來幾人分著吃,她剛要走出門口,卻見那譚氏急慌慌地從外頭趕了進來。
“吉祥咋樣?”譚氏先拽著簡如意問了一句,得知一切正常。便吁了一口氣,進了廂房。
“……老孫家那兒,借給咱三十兩,我眼瞅著,他家也實在是把能舀出來的都給咱了。”她坐下喝了一口水,從包袱里掏出六個銀錠,給簡阿貴看了看。
”老孫家仗義。”簡阿貴頗為感念地點點頭,“咱這回欠下的人情可大了去了,荷丫頭從徐老爺那兒借來一百兩。”
譚氏立即瞪大了眼睛。看著坐在簡吉祥床邊的林初荷道:“還真被你借回來了?咋借的?”
林初荷就將事情盡量簡略地跟她說了一遍。末了,垂下腦袋渀佛很愧疚地道:“娘,是我不好,我不該把那猴兒酒的事情瞞下來。我原是想著先自己試試。萬一成了,還能給你們一個驚喜……”
“行了,你打量著我就那么不分青紅皂白?”譚氏揮手道,“我現在沒工夫跟你說這事,等回了家,你再一五一十地告訴我,這也不急。不管咋說,錢是借回來了,這是老天爺憐惜咱吉祥,又給了他一條命啊!”
正說著,朱大夫吃完了飯,慢慢悠悠地背著手從外面走了進來。
“朱大夫,我兒子吃了那人參湯,一身一身地出汗,這不會有啥事吧?”譚氏連忙站起身來,將他往椅子里讓,一面就憂心忡忡地問道。
“那人參原本就是給人增添元氣之物,出汗是很正常的。你兒子若是一星兒汗都不見,那才該你著急。”朱大夫淡淡地道,“今兒晚上還得再吃一次參湯,將養兩天,等身子好點,我才能開始設法醫治。我丑話可說在前頭,你兒子這病拖得太長,來得又猛,我雖是大夫,也不能保證一定就能醫得好,只能盡人事,聽天命罷了,即使有什么差池,錯也不在我。到時候,你們倘若敢纏著我哭號鬧騰,可別怪我不講情面。”
“是是是,朱大夫您放心,這個……這個我們懂。”簡阿貴連忙點頭道。
“嗯。”朱大夫看他一眼,捋了捋胡須,“再有,我這醫館是打開門做生意的地方,不可能由著你們見天兒地進進出出,烏泱泱擠得水泄不通,耽誤我給其他病人醫治。你們兒子且得在我這兒住上幾天,照我說,你們只留一個人陪著他就行,其他人,該干啥干啥去吧。”
譚氏其實心中也存著這一種想法。簡吉祥的病自然很重要,但是,幾天之后,過了大年十五,酒坊就該開始干活了,有很多事需要張羅,她實在也是丟不開手。他們現在欠了一百多兩外債,就更該下死勁兒地掙錢。這些事指望簡阿貴,她可不放心——但是,留下誰好呢?
她左右舀不定主意,林初荷見她發愁,索性便走到她面前,細聲細氣道:“娘,要不,我留下來吧。酒坊離不開你和爹,家里我爺、我大嫂和寶兒也得要人照顧,你們就算呆在鎮上,心里也不踏實。我照顧了哥哥幾個月,已是慣了的,讓我留下來,端茶倒水的,我能掌握好分寸。”
譚氏看她一眼,就點頭道:“那……也行,那荷丫頭,你就在這兒照顧吉祥,要是有啥緊要事,就找人給我和你爹捎個信兒。”
“嗯,知道。”林初荷答應一聲,又對簡阿貴道,“爹,我有兩句話,麻煩你幫我帶給小六哥。”
說著,便對他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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