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酒香第76章 醉漢與狗(一更)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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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醉漢與狗(一更)


更新時間:2013年05月05日  作者:暮朵  分類: 古代言情 | 種田經商 | 暮朵 | 田園酒香 

圍觀群眾聽見這句話,不約而同地從口中發出一聲驚嘆,林初荷更是覺得十分訝異。

酒樓食肆里售賣的酒一般分為三個規格,十斤的大壇,五斤的中壇和一斤的小壇。若這個渾身臟兮兮的醉漢真個如那胖老板所言,一氣兒喝了四壇酒,那么也就是說,他最少也灌下去四斤的量,若是那更大的壇……老天爺,這根本難以想象啊!

海量啊海量!林初荷在心里贊了一聲,暗暗豎起大拇指。

胖老板耳中聞得眾人嘖嘖之聲此起彼伏,愈發得了意,扯著喉嚨大聲道:“諸位,咱都是街里街坊的,你們給評評理。我一向自認做生意是憑良心的,如果有人遇上啥困難,一時給不出飯錢,我寬限一兩天,那也不是不行,但咱得說清楚嘍不是?這醉鬼喝著酒,突然就出溜到桌子下頭,咋喊還都喊不醒了,你們說,這不是故意想賴賬嘛!我這小本兒買賣,可禁不起這個!”

“周老板,你要還是小本買賣,那我們還不如搓根麻繩吊死得了!”人叢中就有一人戲謔地嚷了一聲。

“得嘞,你們就會拿我逗悶子!”胖老板見圍觀者并不幫自己說話,臉上就有點掛不住,悻悻地照著那醉漢屁股上踹了一腳,怒聲道:“起來起來,甭在那兒跟我裝死!”

地上那醉漢被他揣得蠕動了一下,伸了伸胳膊,仍然閉著眼睛,嘴里嘟嘟囔囔道:“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那個抱琴來!”

林初荷看了一會兒,便知這是一起最常見的買賣糾紛,原本已經準備抬腳就走。忽聽得那醉漢冒出這么一句,頓時又停了下來。

有點意思哎,這醉鬼看著落破潦倒,居然張口就念詩,還挺雅!既然是個肚子里有墨水的,又何至于落到這地步?

“念叨的啥狗玩意兒?”胖老板聽不懂,求助地看向眾人。

所謂看熱鬧的不怕事兒大,圍觀群眾中。就有一個讀書人模樣的年輕公子,將手里的折扇展一展,笑嘻嘻道:“還能有啥意思,叫你滾唄!”

人群哄地一聲笑開了。

胖老板的臉登時就垮了下來,面皮漲得通紅,氣急敗壞地沖身后的十幾個打手道:“他娘的,跟老子來這套,今兒這錢我還真就不要了。你們把他胳膊給我卸下一條來!”

打手們答應一聲,立刻舉著棍棒,將那醉漢嚴嚴實實地圍在最里層,說話這就要動手。旁邊那只黑乎乎的狗見狀,立即撅起屁股趴在地上,呲出白森森的牙。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

能在鎮上開這么大一間酒樓,各方面的關系那都是少不了的,恐怕這姓周的胖老板就算把那醉漢給打死,也不見得會惹上官非。林初荷本來抱定了閑事莫理的態度,然而看見這個情景,不知怎的忽然有些不忍。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腰間。譚氏臨離開之前,給她的棉襖內層縫了一個小布口袋,囑她將錢隨身帶著,以免遺失。這會子她把譚氏和徐老爺給的錢都裝在身上。倒足有一千多文。幸好襖子很厚,輕易不大看得出來。她是有足夠的錢幫那醉漢付賬的,但這筆錢一旦給出去,往后再想要賬。那可是難上加難。

她左思右想,始終拿不定主意,就這片刻的功夫,那醉漢身上已經挨了好幾下,哎喲哎喲直叫,卻仍是躺在地上不肯起來,既不躲也不告饒。那條黑狗兇巴巴地沖著打手們吠叫,咬住了其中一人的褲腳,也被打了幾棍子,卻死活就是不松口。

……罷了罷了,就算是看在這條忠心好狗的份上吧!林初荷咬牙一跺腳,走上前去,對著那胖老板揚聲道:“不就是二百多文嗎,值得你把人打成這樣?”

胖老板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一番,見她只不過是一個衣著寒酸的鄉下丫頭,嘴里便發出一聲嗤笑,喝停那群打手,斜著眼道:“喲嗬,還真有好打不平的,你好大的口氣啊!二百兩對你這種富貴人來說,自然不值一提,可我一家老小,可都靠著這間酒樓養活哪!今兒個你來白吃白喝,明兒個他也來,我這生意還做不做?干脆關門得了!”

人群復又笑起來,這一回,顯然是因為胖老板將“富貴人”這三個字,安在了林初荷的腦袋上。

林初荷沖他翻了個白眼,道:“我可不是什么富貴人,只不過,二百文錢,我還真掏得起。這人不就是欠你們一頓飯錢嗎?我幫他給了就是。”

“你給?”胖老板笑得差點坐到地上,“小小年紀,還挺仗義。我這么說吧,你要是能把這錢當場拿出來,我立馬放人不止,還跪在地上給你磕三個響頭,叫你奶奶,如何?”

他這樣說,并不是沒有道理的。河源鎮不是個特別富裕的地方,二百文錢,對很多窮苦人來說,抵一個月的飯錢都綽綽有余。林初荷只不過是個孩子,而且,還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除非是她家大人失心瘋,否則斷斷不會給她身上擱這么多錢。

林初荷噗地一笑道:“話不要說得那么滿,小心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兒這么多人,可都是見證啊!”

“我姓周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胖老板得意洋洋地擰了擰脖子。

“那好吧。”林初荷就惋惜地看了他一眼,從棉襖里取出譚氏給的一串錢,又格外再數了一百文,一氣兒拿出來,雙手捧著遞到那胖老板面前。

“這……”胖老板立時怔住了。一個鄉下丫頭,身上咋還真有這么多錢?

圍觀群眾此時徹底沸騰了,發出一陣陣震耳欲聾的歡呼叫囂。

“好樣噠!”

“跪下,跪下磕頭叫奶奶!”

“周老板,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可是你說的,在一個小丫頭面前。可不能反悔,否則,往后你的臉可沒處擱啦!”

胖老板的臉色由青變紅,再由紅轉紫,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怒又怒不得,但真讓他下跪,他也實在是做不到。

林初荷無意讓他為難。更懶得在這兒唱戲給大家看,將手中銅錢往他手里一塞,道:“錢我給了你,那人不欠你的了,你別再打人就行。”說完,轉身就要走。

豈料,恰在這時,那黑狗忽然撲了上來。擋在她面前,仰著臟兮兮地小臉直瞅她,喉嚨里還發出“嗚嗚”的低咽、

“干什么,我不是都幫他付錢了嗎?他不會挨打了。”林初荷莫名其妙地和那黑狗對看,“你要真想謝我,就應該想法把那二百文還我。可你有那個能耐嗎?所以……”

她嘆口氣,轉了個方向從那狗的身旁繞了開去。

誰知那黑狗居然又追了上來,在她腳邊來來回回打著轉,那雙黑多白少的大眼睛里閃著光,可憐巴巴地盯著她,又朝不遠處看了一眼,仍舊“嗚嗚”地叫個不停。

狗的眼神是最無辜的,林初荷看著它,心里就有些發軟。又見它不住示意。隱約明白了一點什么,便道:“你是讓我把他給搬到路邊人少的地方?”

黑狗的眼睛里亮了亮,一咧嘴,興奮得“哈哈”直喘氣。

“不是吧?你怎么這么貪心?”林初荷埋怨地瞪它一眼。卻被它那雙那眼睛閃得心都要化了,只得嘆了一口氣,“罷了,算我倒霉!”說完便走過去,拽住那醉漢的腳脖子,將他往路邊拖了拖,放到一個相對僻靜之處,以免他被來來往往的人給踩到。

黑狗很高興,想上來舔她的手心,被她一閃身躲開了:“行了,你別討好我,你身上也不知有沒有虱子跳蚤,過給我怎么辦?我見你還挺忠心的,聽我一句勸吧,你要真是為他好,往后可別讓他再隨便吃霸王餐了,否則,總有一天會被人打死的。”

她當然知道那狗聽不懂,說完,自己也覺得可笑,拍了拍手,轉身就離開了。

那黑狗跟在她背后走了幾步,便留在了原地,只是那雙圓溜溜的眼睛,卻始終盯著她的背影。

回到廣德醫館,林初荷吃了兩個粗面餅,又把買回來的米粥拿到灶下熱了熱,端出來往簡吉祥嘴里喂。看見他喉嚨在微微地動,顯然還知道吞咽,心里也多少放心了些。

夜里,她就在簡吉祥病榻旁的一張小床上睡了。迷糊間,忽然聽到一陣微弱的呼喚聲。

“水……要喝水……”

她猛地睜開眼睛,一骨碌爬起身點亮桌上的燈,就見簡吉祥眼睛半睜著眼睛,嗓子里不住地干咽,手還在使勁薅被褥,顯然是醒了過來,口干得緊。

自打那天他突然發病,整整三天兩夜,他就一直沉溺于昏迷中,此時竟醒過來了,林初荷自然很高興,連忙奔到他床邊,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果然是已經不燒了,便蹲下來輕聲道:“哥,你醒了?”

簡吉祥虛弱地瞥她一眼,勾了勾嘴唇似乎是在對她笑,啞著嗓子道:“荷妹子,我是咋的了,這也不是咱家呀!”

林初荷撅了嘴道:“哥你還說呢,你明明病得那么厲害,還偏要生扛著,結果,不就把自己弄成這樣?爹和娘,差點嚇得沒昏過去哪!連夜就把你送到鎮上來,如今在一間醫館里給你醫治呢!哥你想起來坐一會兒嗎,我給你倒點水。”

簡吉祥蔫蔫地點了一下頭,林初荷就把枕頭墊在他背后,扶他坐起來斜倚在床頭,又轉身從桌上倒了一杯溫熱的水,遞到他唇邊。

簡吉祥前兩日一直燒得迷迷瞪瞪人事不知,這時候好容易覺得腦子清醒了點,身上也沒那么沉重,就著她的手抿了一小口水,就有些遲疑地小聲道:“這一回……這一回咱家給我治病,得花不少錢吧?爹和娘呢?”

林初荷心道,那還用說,幾乎就是傾家蕩產哪!然而這種話,她當然不能在他面前大大咧咧嚷出來,只輕描淡寫地道:“這事兒咱爹娘心里有數,哥你只管好好治病,旁的事一概不用你操心的。爹娘惦記著家里,我讓他們回去了,如今就是我一個人留在醫館照顧你。”

“對……對不住啊妹子,我又給你找事了。”簡吉祥朝林初荷臉上看了看,抿了抿嘴唇,似乎滿懷愧疚地小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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