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夏日上
章嬤嬤一直坐到了掌燈時分,安梅送章嬤嬤出正房時,跟著章嬤嬤回后罩房,剛過月洞門,就見兩個丫鬟走過來,她們規規矩矩的跟章嬤嬤福禮,章嬤嬤點點頭,徑自往后罩房走。
“章嬤嬤,您今兒不是突然想到寶親王妃當年懷小王爺時的事吧?”
章嬤嬤偏著頭微笑。“就你機靈。”章嬤嬤輕笑,走了幾步才又道:“西院的管事嬤嬤請我過去,出來時正巧遇上了各個鏢局主事的內眷。”
“應該有不少正適齡待嫁的姑娘吧”
“正是。”章嬤嬤輕嘆。“鏢局的主事夫人們比較不像其它的主事夫人那般注意小節,因此她們自己的服色雖然照了規矩來,可年輕的姑娘們,卻是在花色上偷了巧,脂粉香氣襲人,一個個用的都是不同的香。”
安梅她們用的脂粉都是小小賞下的,小小的脂粉全是來自寶親王妃備的,那多是內府制的,脂粉勻細色淡,最重要的是,沒有香味。
內府制的脂粉,有含香味兒,跟不含香味的,聽說是因為皇后不喜,她嫌一種脂粉一個味,口脂又一個味,一個人身上太多不同的香氣,將整個人的氣息都混雜了。也不知是否因此,皇帝自來寵幸的嬪妃,皆不用有香味的脂粉,內府便特別做了兩種,供六宮各妃主們挑用。
小小則是一知道有這種沒香味的脂粉,便賴著娘親,別給她有香味的脂粉。
安梅是那時才曉得,原來夫人用不慣有香味的脂粉,而習慣了干凈清淡的皂角香味后,再聞到數種不同脂粉味混雜于一身,聞起來確實不怎么舒服。
“那香包和香串的事。”
“嗯,那時候,我們大家都不懂,親近的女眷送來,又起哄著要寶親王妃戴上給她看,香包一戴上身后也沒想到會出問題。”
“嬤嬤是怕明天有人會送什么動了手腳的禮來?”安梅面沉如水,定定的望著章嬤嬤。
“應該不會,只是你們在夫人身邊侍候著,總是得多長個心眼才行,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會首的身份和地位,若沒有人覬覦著夫人的位置,你信嗎?”
安梅搖搖頭,不說其它,近在眼前的例子才送回寶親王府不久。
“章嬤嬤,梅香和小鸝她們兩個,真的讓小王爺許人了?”
“是啊都許了人,小鸝的家人不在京里,小王爺為了日后讓她壓梅香一頭,讓她認了府里的一名總管當義父,小王爺這招啊實在是……”章嬤嬤笑得有些尷尬,總覺得小王爺去管這事,未免小題大作了些。
安梅卻道:“前兩天我聽到那幾個小丫鬟在竊竊私語,說小鸝的運氣真是好,編派夫人之后,竟然讓小王爺看上給討了回去,還說日后隨夫人回娘家,興許還能見到當了小王爺妾室的小鸝。”
章嬤嬤笑著搖頭。“這些小丫頭,真是缺心眼。小王爺那么偏疼夫人,怎么可能容得下編派夫人的人在自己身邊?”
安梅道:“章嬤嬤還是跟何嬤嬤那兒打個招呼,有人手可以換的,還是換一換吧”
章嬤嬤頷首。
小小想的卻不是她以前從來不曾想過或擔心的事。
章嬤嬤和安梅出去之后,她便倚在迎枕上拿本書,視而不見的看著,安竹和安菊兩個見她拿著書,卻久久沒有翻頁,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夫人在看書還是在發呆啊?”
“發呆吧”安竹轉頭看了好一會兒,才肯定的道。
安菊有些擔心。“你說夫人是不是在擔心明日的宴會?”
“可能吧”安竹想了下。“只是前兩次也不見夫人擔憂過。”
安菊起身從柜子里取出繡籃來,拿了件孩子穿用的肚兜來,在繡籃里仔細挑了繡線,取了針穿上后,開始繡起肚兜,然后輕聲的道:“之前那兩位千金一看就知道,會首對她們完全沒意思,請鄂族長他們,是為了處理元珠姑娘,但明日的宴會,卻是招待會首屬下的女眷。”
“那又怎樣?她們家里的男人都在會首手下當差,難不成她們敢給夫人臉色瞧?”
“她們當然不敢。”安菊朝安竹呶了呶嘴,示意她也拿繡件來幫忙,安竹朝她扮個鬼臉,低頭在繡籃里拿起一個荷包。“咦?這個荷包的樣子怎么是蜈蚣?”
安菊湊過來看了后道:“這是五毒,章嬤嬤那天拿來的繡樣,說是端午時應景用的,安蘭姐姐前天就繡好其它的樣子了,就剩下這個。”
安竹似想到什么,嘻嘻笑的看著安菊,安菊沒好氣的道:“笑什么啊?”
“你不覺得安蘭姐姐跟以前不太一樣?”
“那兒不一樣?”安菊瞪安竹一眼。
“哪,你不覺得安蘭姐姐從回來之后,就常常若有所思嗎?”
“咦?有嗎?”安菊訝道。
安竹笑道:“你沒看出來?”
“沒。”安菊很直接的回道,反把安竹給嚇到。“你跟安蘭姐姐同房,你都沒看出來?”
安菊又瞪她一眼。“你和安梅姐姐同房,你看出來安梅姐姐心里想什么嗎?”
“呃……”
“你道安梅姐姐為何要送章嬤嬤出去?”安菊問。
“你知道?”章嬤嬤是夫人身邊得力的,但她常來來去去,也從不見安梅送她出去,所以方才安梅要送章嬤嬤,安竹和安菊都覺得奇怪。
“不知道。”安菊理直氣壯的道。
安竹聞言忍不住翻個大大的白眼給她。“那你還說?”
“就說了,你和安梅姐姐同房,你不也不曉得她在想什么?那我如何知道安蘭姐姐想什么?”
安竹頓了下,“也是。”可還是忍不住想要分享下自己的發現。“我覺得安蘭姐姐有喜歡的人了。”
“是誰?你怎么知道的?”安菊問道。
“是誰?你怎么知道的?”甜糯的聲音問道。
安竹和安菊同時怔了下,安菊回頭一看,赫然看到夫人就站在自己身邊,安竹抬頭就看到一臉好奇的小小正看著自己。
“夫人,您什么時候下炕來的?怎么沒穿著鞋?”安竹跳起來,將手上的繡件擺回繡籃去,低頭看到小小竟是光著腳,忙扶著她回炕上去。
安菊也丟下手上的肚兜,去了凈房擰了塊濕帕子出來,匆匆走到小小身邊,蹲在地上要幫小小擦腳。
“你們別急嘛天熱,不穿著鞋涼快嘛”小小嘟著嘴,看著安菊幫自己擦腳,又拿干軟的帕子再擦一次,然后幫她穿上羅襪。
“欸,你們剛在說安蘭有喜歡的人了?是誰?”
安竹一愣,安菊也呆了。“夫人,您聽到了?”
“嗯。她喜歡誰?”小小好奇的盯著安竹。
安竹慌張的擺擺手。“我不知道,只是覺得安蘭姐姐回來之后,老是會失神,不知她在想什么。”
小小點頭。“沒錯,安蘭從娘親那邊回來后,跟以前不太一樣,原來那是她有喜歡的人了啊”
呃,這個嘛……安竹漲紅臉,卻不知該怎么跟小小說那全是自己瞎猜的。
小小只是笑著,并不追問下去,倒是安竹和安菊兩個小心翼翼的侍候著,安蘭和安梅進屋來侍候時,她們兩便匆匆退下,惹得安梅訝異的看了她們兩個好一會兒,安蘭沒注意到她們兩個的異常,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安梅覺得今天當差實在很累,想找個時機跟安蘭她們說,明日要小心處理那些夫人、姑娘送來的禮,卻苦無機會,安竹、安菊兩又似乎避著自己,讓她連跟她們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而,安蘭……,安梅幾乎要哀怨的悲嘆了,安蘭幫夫人沐浴,差點把皂角往夫人的嘴里塞,洗發時也沒兌水,差點將夫人給燙傷,幸好自己及時發現。
這會兒幫夫人絞干頭發,她一直搓著同段頭發,安梅上前接替她時,竟發現夫人兩眼閃亮的看著自己。
小小打發安蘭出去,對安梅問道:“安蘭這些天是怎么了?今兒尤其嚴重?”“
安梅遲疑了片刻后,方開口道:“之前就曾聽安蘭說過,她爹娘早逝,是因為祖父重病,為了籌錢給老人家治病才會賣入福安商業協會來,卻是仍來不及挽回老人家的性命。”
“我記得。”
“安蘭那時沒說的是,她祖父曾為她訂過一門親事。”
“那是……”小小疑惑看著安梅。
安梅輕嘆口氣道:“她跟在寶親王妃身邊時,見到了她那個未婚夫婿,也看到了他家的人。”
“怎么會?”小小想不出來跟在娘身邊,怎么會讓安蘭見到故人。
安梅道:“原來她未婚夫婿跟他的兄長都在內府供職,寶親王府里要推院子,要粉刷拙園……”
小小恍悟。“他們是內府的工匠?”
“正是。安蘭不想跟他有牽扯,可是……”
“如何?”
安梅嘴角翕翕,最后才道:“她未婚夫的兄長追著他,要他應承他兄嫂為他訂親,他卻斷然的拒絕了,說他已有妻子,不能背棄承諾。他兄長氣急敗壞的罵他,說也不知對方被賣到那兒去當奴才去了,他還死守著這樁婚約,實在太過迂腐。”
小小聽了托著腮,半晌才道:“你說,安蘭是不是……”
安梅搖頭道:“這奴婢不知,也不知這人的品格如何,若他早知安蘭在寶親王妃身邊侍候著,刻意在她面前演了這么一幕……”
“應該不至于吧再說你們不都是進了福安商業協會后才改名的?他怎么會知道安蘭如今的名,而且安蘭和蘭香在榮城時,便到娘身邊侍候著,他一個內府的工匠,如何打探得到這些事情?”
安梅想了下,覺得也是,這事屬內宅的人事,又是寶親王妃身邊貼身的丫鬟,他們若想跟內院的人打探,勢必立時被逐出府去。
“我讓冀陽哥哥和哥哥去查查,說不得,會是件好姻緣”小小邊說著,眼睛閃閃發亮,安梅松了口氣,微笑著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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