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端午下
章嬤嬤一出管事嬤嬤的房,就看到迎面來了幾位婦人領著自家女兒、侄女兒朝她走來,這些主事夫人們身上的服色倒還好,清一色素淡的顏色,但是她們身后領著的幾個姑娘們,身上雖沒有鮮麗得紅色系,但青藍等色的襦衫衣裙上,卻繡著色彩繽紛的各色花朵,雖是襯得小姑娘們青春正盛好年華,卻也令章嬤嬤微了眉頭。
香氣襲人。
午后微風輕送,陳陳香氣非常直接迎面襲來,梨花香、桂花香、玫瑰香……章嬤嬤聞著那混雜成一股濁氣的香味,腦子忽地想到,明日宴席可得在通風的地方辦,否則這么濁的氣,讓夫人聞著,若是不適豈不該糟
來人未語先笑,“管事嬤嬤您好啊這位是……”走在最前方的圓潤臉,鬢邊一對圓潤南珠耳塞,隨著話聲左右搖晃著。
管事嬤嬤見到來人,臉色微變,心里暗道不是才來過,怎么又來了?章嬤嬤微扯了她一下,對來人們曲膝福禮。“老身是夫人身邊的陪房,給各位主事夫人請安,這幾位姑娘長得真是好,是主事夫人們的掌上明珠嗎?”
管事嬤嬤讓章嬤嬤一扯,總算稍稍恢復了原本的精明,笑著上前一一引介著。
虧得她的好記性,能將才見過一面的主事夫人和姑娘們,一個不錯的介紹給章嬤嬤,章嬤嬤笑著一一見禮。
見過禮后,領頭的主事夫人便道:“在外頭說話實在不方便,不知可否借管事嬤嬤的房,讓咱們好好的聊聊?”
管事嬤嬤正想開口,卻聽章嬤嬤笑著致歉,“能有機會和幾位夫人、姑娘們親近,自然是再好不過,只是老身出來久了,怕夫人那兒要找,您們各位才到,也要時間安置,就不叨擾各位,等閑了再去打擾各位夫人們。”
“章嬤嬤既然忙,咱們也不好拉著您,您忙。”
章嬤嬤曲膝福禮退去,待出了西院,翠芳才嘟呶著:“她們真是托大,竟然敢受章嬤嬤的禮”
章嬤嬤笑罵的戳了她光潔的額頭一記。“她們怎么受不得?”
“她們不也是奴才”
“那不一樣。”章嬤嬤語重心長的輕聲道:“至少她們是良家子,不是賣身為仆的,又是妻以夫貴,在會首面前都是體面人,怎么受不得我的禮?”
“可是……”翠芳就是覺得不舒服。
翠云比翠芳機靈,瞧了章嬤嬤帶笑的臉,忙啐了翠芳一口,然后道:“方才那幾位姑娘身上真是香,就不知道這幾種香氣混雜,有孕的人聞會不會有礙?”
“你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咱們去問問齊夫人去。”章嬤嬤就在想這個問題,聽翠云提起,正好轉移話題。
到了齊夫人姑嫂兩的住院,章嬤嬤與齊夫人談話,翠芳和翠云兩出去沏茶,翠云見翠芳一副蔫然的模樣,忍不住笑著道:“你在惱什么?要是不想一輩子當個丫鬟,等你年紀到了,請夫人和嬤嬤幫你挑個好的,嗯,挑個在商業協會里當主事的小伙子嫁,日后我見了你,你也得受我的禮了。”翠云笑道。
翠芳瞪她。“才不是在想這個呢我是在想,章嬤嬤真疼夫人。”
翠云提著熱水沖茶盞,邊分神道:“原來不是想這個,而是在吃醋啊嬤嬤就不疼你嗎?”
“你說,咱們認章嬤嬤當干娘好不?”
“嘎?”翠云忙放下手邊的事,正色看著翠芳。“你是認真的?”
“當然啊”
翠云卻勉強的扯開嘴笑:“你要認干娘,也得章嬤嬤肯。”
“章嬤嬤會不肯嗎?”翠芳反問。
翠云不理她,將茶沖好了,放到茶盤上,端著就要走,翠芳卻拉著她的手不放。
“松手,你要想,就自個兒跟章嬤嬤說去。”翠云沉著臉,看著翠芳抓著自己的手。
翠芳訕訕的松開手。“我這不是想兩個人一起,比較有成算嗎?”
翠云不理會她,端著茶盤送去給齊夫人和章嬤嬤。
小小午睡起來,臉蛋紅撲撲的,云鬢松散,安梅等人侍候著更衣,要再幫她重新梳髻,小小卻搖頭。“挽個纂就好,今兒不會再下雨了吧?”
“看來是不會了。”安梅拿著象牙梳輕輕的為她梳順長發。
“夫人看看要插那根簪子?”安菊端著首飾盒讓小小挑。
小小看了下,挑了金鑲玉芙蓉簪,也許是因為她習武,所以不喜在頭上簪著步搖,安菊幾個也明白,呈上來的首飾盒里沒有擺放步搖。
“那些主事夫人都到了?”
“到了,您下帖子去,她們怎么會不來呢?”
小小瞅了安竹一眼,又問安梅。“帶著閨女兒來的多不多?”
安梅想了下回道:“有帶閨女兒的,也有帶媳婦的。”
“咦?帶媳婦來?”安蘭端著去暑湯進屋來。
“可不是人人都生女兒的,也有人家只生兒子。”安梅幫小小挽了纂子,然后簪上芙蓉簪。
章嬤嬤進來時,小小已梳妝好,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后面的窗支開來,陣陣的微風吹進屋里來。
“章嬤嬤來了。”小丫鬟們吱吱喳喳的,安梅瞪她們一眼,她們忙收聲退到一旁去。
小小見章嬤嬤來,笑著讓她坐,“西院那邊可安頓好了?”
“都安頓好了。老奴是來跟您稟報一聲,明兒原是打算在花廳宴客,可方才齊夫人說您這幾天身子狀況好,建議不妨設宴在園子里的水榭,一來消暑,二來通風。”
“好啊”小小輕撫著腹部,高興得眼里的碎光璀璨。
安梅打趣道:“夫人這些天可悶壞了總算可以到園子里透透氣”
這幾日,天候就像要將小小困在正房里似的,只要她起心動念要出正房,就刮風下雨的,要是不知情,還真以為有什么神人現世,在暗里的操控著天氣,就是要將小小困在屋里,不讓她亂跑咧
章嬤嬤接過安梅遞過來的消暑湯,喝了一口后道:“說起來,寶親王妃懷著小王爺時,也遇上端午,寧州端午時會在韶川舉行競舟,您也知道的,寶親王年少英俊又多金,誰看著不想攀上去。”
小小一聽要講故事,眼睛閃閃發亮,看得章嬤嬤暗笑。“就跟冀陽哥哥一樣。”
“那是。”章嬤嬤一本正經的應道,安梅幾個掩嘴輕笑,小小理直氣壯的掃她們一眼,見她們收聲,才又轉回頭催促章嬤嬤往下說。
“韶川啊,又寬又平,川岸兩邊權貴世家搭了一座座華麗又隱密的棚子,還有商家酒樓搭建樓高三層的酒樓,放眼望去可以眺望到對岸,那時大家都認為寶親王妃是側妃,聽說了寶親王妃有孕在身,有不少眼紅的人家就想著趁此機會,若讓自家的女眷得了寶親王青睞,不說別的,就單是分薄寶親王妃的寵,就夠了
就連那些花樓名ji也是這么想。平日難得有機會見到寶親王,端午那日,各花樓也搭了樓,要選出最美、最嬌、最柔、最媚的花魁,選這個可得花大錢,那一日特別允許花樓的名ji們到處去拉攏客人投她們一票。說來也是巧,我們的馬車竟與瓊花樓花魁的馬車碰到一塊。因為寶親王妃有孕在身,寶親王黑著臉下了車。”
“爹去罵人了?”
“嗯。寶親王一下車,我們幾個大丫鬟就挑了車簾偷瞧,就見那花魁身邊的丫鬟拚命賠不是,寶親王板著張臉也不說話,龍大總管就站在一旁,勸也不勸,我們幾個見了著急,總不能在那種地方跟那種女人計較啊”
章嬤嬤想起往事,想到當年自己幾個姐妹們的稚嫩,“可寶親王妃不動如山,懶懶的倚在迎枕上,杏雪那時候可比寶親王妃還急,那花魁下了車來,嬤嬤我啊生平頭回見到那么千嬌百媚的女子,人家都說寶親王妃弱不勝衣,殊不知天底下有那般媚人蝕骨的女人。”
想到杏雪,章嬤嬤眸色一黯。
小小見章嬤嬤神色迷離,便道:“嬤嬤,后來呢?我爹見著那么個千嬌百媚的名ji,魂都給勾去了?”
“那名ji肯定會勾魂,事隔這么多年,章嬤嬤說起她來,還會失了神呢”
章嬤嬤不好意思的笑笑。“老奴失態,讓夫人見笑了。”
“嬤嬤,我爹沒讓那女人勾了魂去吧?”
“沒。寶親王根本不等她開口,便讓人把那花魁的車給拉到一旁去,然后頭也不回的走回來,上車走人。”
小小托著腮,斜靠在炕桌上,“我爹沒理那花魁,還讓人拉走她的車,那場面豈不很難堪?”小小想象著父親對著自己向來溫和慈愛的臉,甩臉絲毫不給那花魁好臉色看,會是什么樣子?娘親慵懶的倚在迎枕上,明知有那種消融蝕骨的美女在覬覦丈夫,卻不以為意?
“嬤嬤,我娘真的不怕我爹被那花魁給迷了眼?”她見過蘇千靈,那也是個大美人呢娘親真的絲毫不在意,不擔心?還是故意在爹親跟前不在意?
章嬤嬤笑道:“寶親王見過的美人兒還少得了嗎?夫人可別忘了,寶親王自小在宮里長大,宮里有多少美人兒,怎么可能隨便就讓人迷了去?”
小小點頭,心里卻在想,冀陽哥哥可不是在宮里長大的,他見過的美人兒肯定沒有爹多,她低下頭看到自己隆起的小腹,心里不由開始隱隱不安起來,章嬤嬤沒有發現小小原本璀璨的眼眸黯了下去。
“那一日,寶親王不甩那花魁,可架不住其它人家的女眷來訪。”章嬤嬤聲音有些緊,她抬起頭看著小小的眼。“因為是端午,她們送的禮多半是香串、香包等物,平日這些東西上身不打緊。”
小小看章嬤嬤肅穆的神色,靜下心來,想了半晌。“香串和香包里頭會讓人放了什么不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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