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縱是我已在心里做了千萬種準備,此時真的要下手時,還是怕得身子直抖,我邊留意著宮人的動靜,待宮人擦干凈地上,一出御書房,我快如閃電的將匣子一掀,才將手伸進去時,瞬間,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個匣子里并沒有令牌,在里面端端正正放著的,是幾顆明光璀璨的珠子,以及,一塊素白色的絹子,絹子折成四方,朝上一面赫然是一朵繡得極清雅的小花,這個絹子我認得,因為那朵花,是我親手繡的。
我所有的絹子都是淺色,可是素白的卻只有這一條,因著喜歡,那日青綾和春竹在做針線時,我一時手癢,就也跟著拈了針,在這塊絲絹上繡了這朵小花,極簡單的一朵,卻也因此獨特好認到我一眼就認出,這就是我在山中,被柳靖遠偷偷藏在身上的那一條!
那一夜,這條絹子被我從他的懷里抽出來,毫不客氣的拆穿偷偷喜歡我的事實,可是一之后,這塊被我當時隨手一丟的絹子,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只是當時我一直沉浸在對慕如風的憤恨怨怒中,哪里還有心思顧著這塊絹子。
拒看著這塊絹子,我直要尖叫起來,我再也想不明白,它,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屏風后有腳步聲響,我忙又顫又慌的將匣子蓋好,幾步遠遠離開那個架子,慕如風從屏風后轉出來,一看我就奇道,“皇后怎么了,臉色這樣難看?”
“呃,這……,”我心里發慌,情急之間找不到話來應對,慕如風卻笑了,他輕撫我的肩,道,“是不是不舒服,這幾天為了朕的風寒,你很是受累了呢。”
淋我也只好就順著他的話點頭,“臣妾只是心里有些氣悶,倒也沒有什么的,皇上不要擔心。”
此時,正好小太監進來回稟說姜懷安來給慕如風請平安脈,慕如風就對我說,“既是如此,梓童也一同讓他把個脈瞧瞧吧。”
我無可無不可,姜懷安進來請了安,給我和慕如風都把了脈,自然都沒有什么,閑說了幾句后,就告退了。
慕如風很體貼的對我道,“你臉色不好,也跪安吧,回去好生歇著去。”
我此時的心早就已經亂得如千絲萬縷亂纏著一起的麻線了,巴不得能一個人安靜下來,理一理這說不清道不明的頭緒,一聽這話,我忙就起身,向他道,“謝皇上,臣妾確實有些受不住,臣妾先告退了。”
回到紫薇宮后,我將所有的人都攆了出去,一個人靜靜的在屋子里坐著,默默的,從我初進宮時就開始想起,直想到今天那只絹子出現在御書房慕如風的多寶格架子上,是了,我分明清楚的記得,那只匣子放的一直都是慕如風專屬的令牌,怎么,竟然變成了絹子和幾顆珠子?
等等,珠子?
我突然想起,那幾顆珠子也是極眼熟的,它們不都是我從鳳釵上拆下來,送給小翠家的珠子嗎?
我的身上猛的全是冷汗,這是不是說,就連小翠家,也出了事了?
不能等了,絕對不能等了。
我哆嗦著站起身子,向外叫,“傳小喜子。”
小喜子很快進來,我對他只說了一句,“快去傳話,讓我母親明早進宮。”
這話一傳出去,龔夫人自然不敢怠慢,第二天一早,就趁了轎子進了宮,一見我就問,“娘娘這樣急的傳了臣妾進宮,可是有什么吩咐么?”
我看看屋內沒有旁人了,眼里就滴下淚來,握著她的手,我含著淚道,“母親,我們要大難臨頭了。”
“什么?”龔夫人唬得眼就直了,“娘娘,這是怎么說?”
我渾身發抖,一半是為了讓她緊張,一半確實是心里害怕,我道,“母親,你還記得去年夏天,我因為靜寧王的事,在宮外滯留了一個多月的事么?”
龔夫人連連點頭,“我知道,老爺回去時還對我說過,說娘娘您是死里逃生呢。”
“是啊,那次確實是死里逃生,可是,可是這一次,只怕逃不過了,”我看著龔夫人,深深的噓出一口氣。
“怎么了,又怎么了?”龔夫人反手握住我的手,也渾身發起顫來。
我就將去年的事半真半假的說了一遍,臨了我道,“這件事本已經過去了,可是現在,有人在背后興風作浪,硬是污我的清白,皇上雖然還沒有將我怎么樣,可是柳靖遠已經被下在天牢里了,皇上分明就是信了的呀。”
龔夫人聽得臉色煞白,“這……這是哪個黑昧了良心的殺千刀的又在編排娘娘,這皇上要是信了,可……可是……,”她驚得直說不出話來。
我點頭,“現在,我只希望柳靖遠的下獄是另有原因,若果然真的和我有關,我就一定要知道他們說了什么又問了什么,我心里才能有譜。”
龔夫人立刻起身,“好,我這就回去,讓老爺想辦法查一查。”
“慢,”我忙伸手止住,“柳靖遠的性情我多少知道些,既然他已下獄一個多月,皇上還沒有把我們怎么樣,就只有兩個可能,一,是他下獄另有原因,二,雖然確實是這件事而起,但是他一定還沒有肯招,沒有他的口供,皇上才沒有輕舉妄動。”
龔夫人兩手顫抖著扶住我的胳膊,“那……那依娘娘看,該怎么著呢?”
我看著龔夫人,一字一句的道,“我要親自去天牢,柳靖遠只有見了我本人,他才肯放下戒心,那時為了彼此性命相關,他一定愿意和我一起圓了口徑,那時彼此心里有數,再應對起來也就好辦了。”
“可是,娘娘要親自進天牢的話,實在太難了,那天牢怎么能說進就進呢?”龔夫人雙眉緊顰,只是搖頭。
我點頭,“是啊,進天牢確實不容易,我本來想偷偷的拿了皇上的令牌去,可是皇上想來已經算到這一層了,令牌已不再往日的地方了,只不過,要進天牢也并不是非得皇上的令牌不可,五城兵馬司的公文也可以進去,你回去對龔老爺說,要他無論如何弄到這個公文,至于我出宮倒比這個容易了。”
龔夫人默默的看了我許久,才輕輕點頭,道,“這樣看來,也只有這樣了,那么,娘娘稍安,臣妾這就告退。”
我點點頭,喚進小喜子吩咐,“送我母親出宮。”
龔夫人前腳才走,青綾抱著清芽后腳就進來了,向我道,“娘娘,您請龔夫人進來做什么?”
我將清芽接過來抱進懷里,在她粉嫩的臉上輕輕的親了一下,才道,“一人計短,兩人計長,龔如海宦海里沉浮了多年,讓他知道這樣的事想想辦法,總比我孤軍作戰的好。”
看著青綾,“回頭我就跟皇上說,請太子移位東宮,你也跟著過去吧。”
青綾一愣,隨即脫口道,“娘娘,這是為什么?”
我將臉貼在清芽柔軟的胎發上,輕輕揉蹭著,許久,我才道,“大廈將傾,保得一個是一個了。”
“娘娘,”青綾頓時變了聲音,我見她的眼里盈盈又是水光,厲聲喝道,“不許哭,”我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嚴厲,“身為東宮總管,皇太子的安危全系在你一個人的身上,你若是怕,我明兒就讓你出宮和家人團聚,你若是不怕,就請擦去眼淚,縱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也只能咬牙硬闖去。”
青綾身子就一僵,眼里的水意在眼眶里一圈一圈的打轉,卻到底,她深吸一口氣,抬手就用那袖子狠狠的在臉上一抹,臉上前所未有的堅定的道,“娘娘放心,奴婢從今以后,再不流一滴眼淚。”
我倒顫抖起來,抬手想摸她的臉,手指卻在半空中停住了,許久,我又收了回來,對她道,“青綾,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她將清芽從我懷中抱過去,然后向我嫣然而笑,“若奴婢現在后悔了,那么這一輩子,奴婢都會為今天的后悔而后悔。”
我也就笑了起來,起身圍著青綾轉了一圈,道,“青綾,我有時想,我們上輩子一定是好姐妹,因為上輩子的感情太深了,所以這輩子老天爺見憐,讓我們又在了一起。”
青綾也仿佛忘了在我們的頭頂上壓著多少利刃,也笑著點頭,“得了娘娘這一句話,下輩子,老天爺肯定還讓奴婢和娘娘在一起的。”
我就拉著她的手來到觀音像前,焚香而拜,“菩薩見憐,無論是今生還是來世,上官云霧,展青綾都是好姐妹,不離不棄。”
二人都在觀音像前拜了,再抬頭時,眉眼間皆是了然的笑意,此一來,生死倒也不怕的了。
只是我沒有想到龔如海的神通那樣的光大,不過三天,龔夫人就進宮來對我道,龔如海已經順利的將五城兵馬司的公文拿到了手,只看我什么時候出宮。
邊說,邊就將那公文從懷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來交給我。
我接過公文,激動得渾身發抖,“真的么,嗯,沒有令人懷疑罷,五城兵馬司的人有沒有問龔老爺要了做什么?”
龔夫人搖頭,“娘娘放心,五城兵馬司里有個人跟老爺極相好,為這張公文,又付了一萬兩銀子,再沒有不妥的了。”
我點頭,“這樣就好,嗯,我現在就出宮去。”
“什么,現在?”龔夫人不由上下打量著我,“娘娘,您……現在……?”
我顧不得跟她解釋,只喚了青綾進來陪著她,自己就換了一身利索的便裝,又拿青紗蒙了面,一邊就隔著簾子叫來小喜子吩咐,“把我母親的轎子抬到門口來。”
青綾和龔夫人這下明白了,就有些臉上變色,“娘娘,這樣行么?”
我點頭,“瓊花殿里的事我能把握,出了紫薇宮后,只說讓母親遺忘了什么東西,現趕著回府去取,也就行了。”
“可是,您就這樣一個人出去,這……?”青綾的額頭已是冷汗淋漓了。
我頓了一頓,“為防這四周有眼線,我自然會先去龔府。”
轉頭,看向青綾,“只是在我離宮的這段時間,你一定要把住門戶,別人不怕,就怕皇上突然來瓊花殿。”
青綾神色一凜,躬身道,“娘娘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點點頭,我挑開窗格子看向外面,轎子已經到了,我向青綾使了個眼色,青綾會意,就出去借口皇后體恤下人,命每人賞錢一吊,瞬間將宮人轎夫們全都吸引了過去,我向龔夫人點點頭,就悄悄的出來,趁無人注意,就眼錯不見的一掀轎子,進去了。
不多時,龔夫人就來到轎旁喊,“好了,來人,回府了。”
聲音一落,門上的簾子輕輕一響,我知道她已經掩進了屋子里,青綾聽到聲音,自然知道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她邊吆喝著轎夫過來抬轎,一邊又拿絲帶將轎簾的邊角在轎欄著栓好,嘴里有意無意的道,“娘娘每次見了夫人,都心疼夫人的身體,說怎么咳嗽總是不好,大約就是見了風吧,以后夫人出來,你們都將簾子角栓好了,別讓風一吹就開了。”
轎夫們自然是答應著的,青綾栓好簾子,卻貼在窗簾子邊上輕輕的嘆了口氣,這才輕聲道,“起轎罷,快去快回,小心著點兒。”
我知道她那話是對我說的,于是壓著嗓子輕輕咳嗽一聲,示意知道了。
轎子一路走得飛快,到麒安門時停了又停,就又換了龔府自己的轎夫來抬,門口侍衛直例行的向轎夫們問了一兩句,就放了行。
等到轎子終于出了宮,我這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輕輕將窗上的小簾子挑開一角,窗外的情節依稀仿佛還是去年夏天我回宮時看見的那些,只是一年下來,無論是人還是事,都已經變幻了許多了。
轎子直奔龔府,在前院時,我卻不讓停,命直接抬到龔如海的書房去,龔如海正在家里著急的等著龔夫人帶消息回來,一見進門的竟然是我,他嚇得一跳,才要行禮時,被我使了個眼色止住,龔如海心里頓時有數,忙命院前屋后的人都退干凈了,這才對我道,“皇后娘娘,拙荊有沒有將公文交給您?”
我點點頭,“所以,我這才冒險出宮,事不宜遲,你速找一頂不起眼的小轎來,再找幾個心腹可信的人跟著我,我這就去天牢。”
龔如海神色一凜,“好,老夫這就去安排。”
他急忙出去,不多時就回來道,“娘娘,轎子已經安排好了,跟隨娘娘的隨從都是一頂一的高手,老夫又派了一批高手在暗中相護,娘娘放心去吧。”
“好,”我攏一攏青紗將臉遮好,出門看時,果然一頂青墨色的小轎停在門口,灰撲撲的一看就是有體面的奴才跟主子出門時坐的,轎旁,幾個打扮成粗使下人模樣的隨從侍立在一邊,個個看起來都貌不驚人,然后各人眼里那一道精光,分明不容人小窺,我很是贊賞的向龔如海點了點頭,掀開轎簾,坐了進去。
這次的轎子走得更急,天牢是歷代帝王關押欽犯的地方,就設在五城兵馬司不遠的地方,不多時就到了,到門口時,我也不說話,只默默的從轎簾里遞出那張公文,看守的人也不是知是不是被打點過的緣故,并沒有多問,就將我們放進去了。
下轎時,一個老嫗過來扶住我,另有一個提著食盒的家仆模樣的人跟隨著,一起向獄內走去,一個衙役就嚷著,“快點啊,他可是重犯,一般是不讓人瞧的。”
那個家仆模樣的人就笑,“謝大爺了您哪,這不是表小姐奉老夫人的命來瞧一眼么,”說話間,一錠銀子不動聲色的就塞了過去,那個衙役當即眉開眼笑,“行了行了,進去吧,別太耽擱了就中。”
一進大門,牢獄里特有的惡臭就撲面而來,一陣陣的令人作嘔,更有濃郁的血腥味時時的提醒著世人這里的殘酷,越向里,我的腳下就越是虛浮,那個老嫗手上就加了點力氣,輕聲提醒道,“姑娘,鎮定,別讓人瞧出來。”
原來他們并不知道我的身份,這樣的事,自然越少人知道就越好,我心里多少就有些放心,不多時,就來到最里面的一間囚室前,前面那個奴仆模樣的人低聲對我道,“姑娘,就是這一間了。”
我輕輕點頭,接過食盒時,手指濕滑打顫得差點將它跌落在地上,那奴仆看了我一眼,又拿了一大錠銀子塞給領路的衙役,“大爺,還麻煩您能將這門兒開了,讓我家小姐進去跟爺說兩句話,”又一指我手里的食盒,“再讓爺吃兩口家里帶來的飯食。”
那衙役見了銀子,自然無有不從,將門打開后,又是一句,“快著點啊,”就先去了。
囚室里昏暗無光,我站在囚室的門邊瞇著眼睛直看了許久,才迷迷糊糊的看見在墻角的草堆里,背向里坐著一個人。
才要抬腳向里時,那老嫗卻將我一攔,她讓我向后退了幾步,再接過我手里的食盒向那人走去,邊輕聲道,“柳總管,有人來看你了,你轉過頭來。”
我頓時明白,龔如海定是怕我們落進人的圈套,弄個假的柳靖遠埋伏在這里。
到底姜是老的辣,我止不住感慨。
那個人卻不動,守在我身邊的這個奴仆模樣的人就將手探進了腰里,我順著他的手看過去,雖然看不清,卻也能猜到,他的腰里定是藏著一柄鋒利的軟劍的。
好在,那個人終于出了聲,只是兩個字,“不見。”
雖然只是兩個字,我的腳就已經軟了下來,微微一個踉蹌,我一把扶住門框,穩了穩神后,我輕輕對那老嫗道,“放下食盒,你們退幾步吧。”
“是,姑娘,”二人立時便明白了這個就是我要找的人,當即迅即的退了出去。
我的聲音分明那樣的輕,可是里面的那個人就猛的顫抖了一下,我迎著他慢慢走過去,在他身后默默的站著,屋子雖然依舊黑暗,可是這會子我的眼睛已經適應了,我甚至還能看見他的身上,有支離破碎的血漿凝固著,觸目而又驚心。
“阿遠,”我顫著手,想摸一摸他身上的傷痕,卻又縮了回來,“阿遠,”我又叫了一聲。
他終于回過頭來,蓬亂骯臟的頭發下,是滿是血漬的臉,若不是右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依舊還是當初模樣,我差一點就認不出他了,我到底忍不住,眼里的淚刷的就落了下來,“阿遠,我只聽說你被下進天牢了,卻沒有想到,他竟然將你打得這樣狠,阿遠……。”
他看著我,縱是在黑暗,我依舊能看到他眼里有晶亮的光瞬間一閃,“你怎么來了,你不該來,”他這樣說。
煙知道很多親最關注的,就是慕如風到底愛不愛云霧,還有,慕如風為什么會殺云霧,親們別急,跟編輯商量了,星期天給我大圖,所以,大結局就是大圖的幾天出來,那時不管后面還有多少,爭取就在那幾天一次性全發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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