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守宮砂066 貪戀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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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貪戀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云輕笑  分類: 言情 | 云輕笑 | 血色守宮砂 

范統面容繃緊,一口否決:“范某并無絲毫不適!”

藍清音定定看他,突然走近一步,抬手向他額頭探去。()

范統本能地后退,警戒地盯著她。

“范兄,你發熱了。”藍清音蹙眉,輕嘆道:“連你都不愿意面對事實,染病的百姓又如何有勇氣就醫?”

踞范統一愣,啞口無言。他并非怕死,只是不想坐著等死。

“范兄,你現在的癥狀雖與瘧疾相像,但或許并不是。”藍清音柔了語聲,繼續道:“無論如何,你都一定要吃藥。說不定,歇息兩日便就康復了。

范統沉默片刻,才低沉著聲道:“范某明白了。藍兄請放心,不必親自來為范某診斷。”

蓓“怕渡了病氣給我?”藍清音微微一笑,心里泛暖。

范統不作聲,刀削般的堅毅輪廊透著粗獷的豐采,但褐色炯眸中卻閃著溫和的微光。

“去歇著吧。”藍清音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便出了茶堂,重回醫營。

日落西山,只余一抺胭脂色染紅天邊。不多時,也就漸漸散去了,天光轉為夜暮。

辛勞整日,藍清音眉間已有倦色,但端木痕依然俊逸溫雅,未露疲態。

“師父不累么?”晚膳過后,藍清音好奇問道。

“不累。”端木痕淡淡搖頭,輕揚唇角,黑眸熠熠。與她無拘束相見的日子不會很多,即使辛苦,他也甘之如飴。

庭院中晚風習習,清涼宜人。兩人坐在廊檐下,隔著一些距離相視淡笑。

“師父,今日濟仁堂又有百人逝去。”藍清音幽幽嘆息,心頭升起一股無力感。

端木痕斂了神色,清朗儒雅的眉宇間隱約浮現一絲肅冷:“若要救最多的人,惟有一個辦法。”

藍清音長睫一顫,驀地抬頭望他。

端木痕面色無異,只是添了幾分清冽,徐徐道:“現已確診染病的百姓,共有七千余人。還有幾千人,有可疑癥狀。這一萬多人便成了病源。”

“師父……”藍清音驚疑地凝視他。

“如果做得到決絕……”端木痕一頓,終是沒有說下去,墨色眸中掠過不忍的悲憫。

藍清音默然不響。她自是知道其中利害,可是怎能那般殘忍,不留一絲一毫的生機給病患?

端木痕靜靜地注視她,心底滑過一絲寬慰。她本性善良,雖然這也會成為她的弱點,但他卻甚是感到欣喜。

“師父是否認為應當狠心決斷?”藍清音輕聲問。

‘當權者,應該有這一份魄力。“端木痕暗沉了眸色,眼神顯得凝重而幽遠,”犧牲萬余人,救十多萬人,省時且省力。“

藍清音張口欲言,想了想,又抿唇咽回去。也許,夏候瑾然很快會選擇這樣做,但她一定會極力阻止。

見她如此神情,端木痕亦不再言語。

似乎有一層隔膜擋在兩人中間,“皇帝”二字成了肉中刺,連提及都成了忌諱。

正寂靜著,回廊另一端有一名武將大步走來。

“卑職參見皇后娘娘!”那人走近,抱拳行禮。

藍清音揚眉看他,疑道:“可是出了事?”

“回皇后,卑職隸屬禁衛軍右衛,奉皇上之命,特趕來暉城。”那將士塵土滿鬢,從懷中內袋掏出一個錦囊,恭敬地雙手遞上,“皇上命卑職親手將此錦囊交到皇后手中。”

“錦囊?”藍清音低念一聲,下意識地瞥向一旁的端木痕。

“是。”那年輕壯碩的將士頓首,又道:“皇上交代,如果皇后有話需要帶回,可寫下交予卑職。”

藍清音接過錦囊,半晌無語。

端木痕默默站起身,向她頷首致意,便退離了開。

藍清音心中鈍重,晃神片刻,才道:“有勞在此稍等。”

“是,卑職遵命。”那將士恭謹揖了一禮,佇立原地,目送她離去。

藍清音回到自己房中,慢慢拆開錦囊,取出內里的卷紙。

攤開紙張之前,她忽然覺得想笑。皇帝當真這樣思念記掛她?抑或不放心她與師父在一塊兒?

展平潔白宣紙,道勁渾厚的字余便映入眼簾。

“清,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朕一向不信這些酸儒的話,但現在想來,古人智慧不可蔑視。”

這次的信頗長,藍清音看了第一行不禁輕笑。這人肉麻起來,倒一點也不含糊。

“朕已收到消息,暉城醫營沒辦得井井有條,城中百姓總算略寬了心。但是染病之人,仍舊人數眾多,診救不及。你若有良策,不妨對朕直言。”

看到這里,藍清音口中逸出一聲輕嘆。皇帝是希望她支持他做那個狠決的決定?

“疫城不宜長待,三日內你需返回皇宮。莫叫朕擔心掛懷。”

分明是命令,這般言來卻顯得溫情脈脈。落款依然是一個“瑾”字,未印玉璽。亦即是這封是家書,并非皇帝詔諭。

藍清音一邊磨墨,一邊想著,皇帝終究想明白了,不會為了小眾子民而感情用事。他是帝王之才,她卻仍是婦人之仁。

“皇上圣安,”提筆時頓了頓,她斟酌著用語,“臣妾在暉城一切安好,勞皇上掛心,是臣妾之過。臣妾懇請多留暉城一段時日,代皇上分擔此憂,為百姓多出一分力。”

停筆,她扯唇自嘲一笑,把紙張揉成一團,重新鋪開潔凈一紙,利落寫道:“皇上,要度過暉城之災,需要朝廷支持人力與財力,請皇上萬萬不要放棄此城。這兩日,范俠士于城中奔波,累極病倒。皇上引他為知己,必不會因他染病而放棄他。與此理相同,臣妾相信皇上也絕不會放棄那些患病的百姓。”

她吹了吹墨跡,最后又添一句:“臣妾后日回宮。”

署名時,她猶豫了一下,寫上一個“清”字。

把信折疊放入錦囊,她出了房門,交給那名等候的將士。

將士領命而去,剩下她一人,閑淡地倚靠著廊柱,心思飄遠。

不曾想過,暉城的一場瘟疫會將她與皇帝的距離拉近。

她也不知是何故,竟開始覺得皇帝不是那般深沉不可捉摸,她似乎能夠真實地觸摸到他心底柔軟的那一面,也能清楚窺見他冷酷的另一面。

“清音。”溫潤的嗓音,輕淡響起。

“師父。”她舉目望向廊尾,其實可以猜想到,師父一直未曾離開,他也在等著她寫完信。

“可感覺心定?”端木痕沒有走近,遠遠地對她微笑。

“不定。”藍清音輕答,眸光幽然,她覺得愧疚,覺得對不起師父。每一思及此,心就隱隱抽痛。

“他已先于你做出了努力,你不要令他失望。”端木痕語聲沉靜,唇角帶著不變的溫和笑意,參雜一絲憐惜一絲寵愛。

“如果徒兒令師父失望……”藍清音哽了聲,但面上仍是平靜,只低垂下眸子。

“只要你平安喜樂,我便不會感到失望。”端木痕深望她一眼,聲線溫暖,再道,“可記住了?也莫令師父失望。”

藍清音垂首良久,再抬起眼來,那一襲淺灰色身影已無蹤影。卻見一個士卒形色匆匆,欲要穿繞過回廊,看到她站立著,只得停步行禮。

“何事慌張?”藍清音輕輕皺眉,記得這人是在范統手下做事“范大哥高熱昏厥了!”那小兵不諳宮廷禮儀,惶急回道。

藍清音心頭一緊,即刻快步往范統居房而去。

行館偏苑,樸素房間里,掌著一盞油燈,昏黃黯淡。

床鋪上,高大的男子微微蜷著身軀,面色潮紅,額上滲著冷汗。

“范兄?”藍清音不拘禮地步入房門,果決地捉起他的手腕,細細把脈。

“唔……”無意識間,范統發出低微的呻吟,兩道劍眉緊緊皺起。

診脈片刻,藍清音蹙著黛眉,心中一沉。

原本希翼他只是得了熱障,現在看來恐怕……

“藍兄?”范統迷蒙轉醒,睜眼見有一道窈窕身影站立床前,神智越發迷糊起來。

“范兄,可還好?”看他嘴唇干燥,藍清音走去桌旁順手倒了一杯清水遞到他手上。

范統怔怔接過,猶覺自己在發夢,低啞著嗓子疑惑道:“為何你在我房里?”

“你方才發熱昏厥,驚壞了下人。”藍清音淺淺淡笑,以輕松的吻說道,“這下好了,你不用再四處奔波,明日便送你去濟仁堂住。

“濟仁堂?住?”范統一驚,徹底清醒了過來,雙目微瞠地直盯著她。

“別擔心,我和師父會每日去看你。”藍清音溫軟了語聲,寬慰道:“讓你去濟仁堂是因為那里有齊全的藥材。你去那邊靜心什養幾日,很快會好起來。”

范統一時無言,琥珀色的褐眸中透著復雜矛盾的微光。

藍清音靜靜望他,逐漸生了疑慮:“范兄是否有話想說?”

范統斂目,撐著身子靠坐起來,低低道:“不需要去濟仁堂。范某想留下,助藍兄與端木兄一臂之力。”

藍清音輕瞇明眸,未接茬。

范統不似這般不知輕重的人,為何堅持不離開?

“端木兄說……”頓了頓,范統抬起眼角瞥她一眼,繼續道:“他正在研配一種新藥,也許能治愈初染病的患病。”

“所以,你要留下以身試藥?”藍清音心中震動,清眸中升起幾分怒氣。

“是,范某自愿嘗試新藥。”范統低嘆,后抬首淡淡微笑,“藍兄莫氣,雖然玉濟仁堂隔離就診能有三成治愈的可能,但新藥若是有效,就有九成機會。”

藍清音抿了抿菱唇,心里存著一個疑問,強自壓下,只道:“你先歇息,我去問問師父。”

范統頷首,不贅言,略帶倦意地闔目躺下。

藍清音出了居房,就見檐下轉角處佇立著一個人,看情形是在等她。

“師父!”她疾步走近,皺著眉心問,“為何要勸范統留下試藥?是何藥方?風險可大?”

面對她一連串的問題,端木痕沉默了須臾,才淡淡開口:“清音,你可還相信師父?”

藍清音怔了怔,這才發覺自己竟咄咄逼人地質問。

從何時開始,她連師父也不敢完全信任?

端木痕凝望著她,俊逸面容寧靜如止水,不疾不徐道:“新藥一定會有風險,范兄弟有堅毅之心,應能挺過。”

“師父莫不打算以毒攻毒?”藍清音敏銳地聽出他話里含義,不由又蹙緊了眉頭,“師父有幾成把握?”

端木痕輕輕搖頭,未作回答。

“師父,我不同意讓范統冒險。”藍清音直言道:“他現今只是染病初期,治愈的可能性頗高。

但留下試藥卻是九死一生,就算最后能夠治愈他的瘧疾之癥,也有可能殘留毒素于他身體里。

“這些利害關系,我都與范兄弟說過。他堅持要試藥。”端木痕平靜回道。

“師父一開始就不應向他提起!”藍清音脫口斥道,言畢,自己都不禁一愣。她怎能怪師父?

師父也只是想救更多的百姓。

端木痕不吭聲,平淡注視著她,一雙黑眸幽深不見底,看不出情緒波動。

“師父,清音一時情急,口不擇言。清音向師父道歉,請師父原諒。”她微鞠一禮,誠摯致歉。

端木痕揚唇清淡一笑,溫聲道:“無需這般隆重其事,你說得也不無道理。范兄弟若是知道你這樣關心他,他定會動容。”

聞言察覺了端倪,藍清音扭頭回看,果然見范統腳步虛浮地站立不遠處。

“范兄,怎么不在房里歇著?”她正要朝他走去,誰知他突然掉頭,一言不發地兀自回房。

她感覺莫名,但也無暇追究,現下最緊要的是與師父仔細研究這新藥方。

一夜探討,翻查醫籍,分辨藥性,藍清音眉間的疲累之色又添重一層。

范統試喝了第一劑藥,情況良好,未現不適之狀。

藍清音稍安下心,便去了醫營。

正值辰時,陽光溫和煦暖,柔柔地酒落下來,藍清音仰頭望天,忽覺眼前一片明晃晃,刺目暈眩。

她忙抬手遮住眼睛,可腦中嗡嗡作響,竟連著踉蹌了兩步。

“清音!”一道熟悉的嗓音入耳,她恍惚地想著,為何這溫潤的聲音夾雜著絲絲焦急情切?

淺淡而好聞的藥草味幽幽撲鼻,她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但不知為何頭顱鈍重,睜不開眼睛。

許是做夢,有人將她抱得極緊,清瘦但有力的臂膀牢牢樓著她,卻有些微顫抖。是害怕嗎?害怕何事?

混混沌沌中,耳際不斷傳來焦切的低低呼喚。

“清音!醒醒!”

“清音,不要嚇我!”

她皺了皺鼻尖,頭益發痛起來。

是師父嗎?師父從來都是灑然淡雅,怎么可能這般惶急?

“清音,你發了熱,我不會讓你有事。”那道聲音逐漸沉穩了下來,如同腳步,疾速但平緩。

她隱約知曉自己被抱回了行館房間,此后的事不復清晰。

端木痕坐在床沿,目光定定,凝視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兒。

自從她及笄之后,他再也沒有這樣近距離地細看過她。

如遠山的黛眉,似蝶翅的黑睫,襯得她潔白的臉龐愈顯脆弱楚楚。

緩緩伸出手,他頓在半空,低聲輕嘆,終于落下,撫上她的面頰。

“清音,何苦親自來疫城?”他呢喃自語,指尖畫著她的輪廓,,輕緩而溫柔。

“背負起那么多責任,你會很辛苦。”他嘆息,收回手,不敢貪戀,“可我卻不想勸你回宮,我終究有自私之心。”

“如果可以,真不想放手……”他扯開唇角,揚起一抺苦笑,眸光幽戚黯淡。

止了聲,他靜默地凝睇她,視線久久不移。

直至,細微的異響倏然傳入耳中。

他隱隱僵了神色,但仍保持泰然地站起,替床上的人掖好被角,才轉身出了房間。

出了行館,端木痕緩步走到一條窄巷里的一間民房。

“門主!”四名弟子齊刷刷單膝跪地,肅然道:“國主已經察覺,請門主率我等速速離開暉城!”

“替我帶話回去,十日之后我自會率眾離開。”端木痕鎮定自若,淡淡道:“如果國主怪罪,皆由我擔待。”

不待回應,他就顧自離去,利落毅然。

走在窄小的巷子里,端木痕的腳步放得極為緩慢,呼吸卻是謹慎。

冷不防的,他頓住步伐,揚聲喝道:“何方貴客,何不現身?”

只一眨眼間,青灰瓦檐上一道墨藍色身影飛下。

“哈哈!端木兄好耳力!”那人落地站定,滿面笑容,一派親和。

端木痕微微一愣,隨即就定了心神,拱手作揖,道:“段兄,沒想到會在此與你相遇。”

“我聽說端木兄做事出人意表,一時好奇,就來看看。”那男子懶懶倚著石墻,姿態雍然卻又不羈。

他身穿一襲繡著金邊的藍衫,那藍色卻不是湖水色,而是偏于墨黑的顏色,看上去就像神秘幽藍的深海。

他的相貌極之俊朗,兩道長眉斜入鬢發,一雙桃花眼含著笑意,似要勾人心魄。

“慚愧。”端木痕又一揖身,但并不多言。

那男子隨意地揮揮手,滿不在乎地道:“這些事我可不管,我只往好玩的地兒鉆。”

“段兄打算留在暉城?”端木痕抬眼看他,不著痕跡地皺了眉。

“是啊,端木兄住哪兒?可方便收留我?”段姓男子笑嘻嘻地回視他半點也不拘禮。

“恐怕不太……”端木痕欲要婉拒,但話未說完,就被拉住了臂膀。

“端木兄一貫心善,定然不會不肯收留我。走走,我正餓得肚子打鼓。”那男子一邊自說自話,一邊扯了端木痕就往巷子外走。

無可奈何,端木痕帶他返回行館,吩咐下人備膳備房,然后才趕回醫營。

那俊美男子,姓段名霆天,性情十分活躍不拘,見端木痕外出之后,就一個人在行館里四處兜轉。

逛到主苑,他便被兩名守職士卒攔下。

他也不惱,笑瞇瞇地折身走了。

一刻鐘后,一道鬼鬼崇崇的墨藍色身影從后院高墻潛入了主苑。

溜進了主臥房,他探頭探腦地觀察半晌,便就挺直了腰,理直氣壯地四顧觀望起來。

“原來這里住著個病癆子。”他嘴里嘀咕著,神情不以為然,“我還以為是何等稀罕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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