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天色明朗,陽光暖暖地灑落金黃色的光輝。()
一個身姿修長的女子坐在后苑樹蔭下的秋千上,隨風搖蕩,白裙輕輕飛揚,長發烏黑如瀑。遠遠看去,宛若一幅清逸絕倫的仙謫畫像。
范統正大步走來,眼中掠過一絲驚艷之色,不自禁地放輕腳步。
“范俠士,有事?”藍清音并未睜眼,卻已知來者何人,輕柔出聲問道。
煥范統的臉色一僵,懊惱自己剛才那一分憐香惜玉之心。這女子,分明是一個水性楊花不知廉恥之人,他生平最憎惡的便是這種女人!
等了半晌,身后仍是靜默無言,藍清音從秋千上輕靈跳下,笑盈盈地望著他,道:“后宮禁地,若無皇上特允,男子不得擅入。不知范俠士是否奉了圣意前來?”
范統下意識地垂眼,不愿直視她嫣然的美顏,沉著聲回道:“皇上有命,要范某在此保護皇后安全。”
臂“那么有勞范俠士了。”藍清音語氣溫和,不再多言,徑自走回寢居。
范統默不吭聲,緊跟其后,直到寢門外才停住步伐,佇立守候。
他并不認為這個美麗女子有何天大的能耐,但皇上對她頗為忌憚,因此他也不會掉以輕心。
藍清音隨手關上門扉,抿去唇畔的淺笑,明眸中一片清寒。皇帝派范統跟著她,擺明了監視她,此舉足以說明,皇帝確實要對師父下手了。而她,也該做點事了。
緩緩走至鳳帳內,她悄然地摸索著床板,極細微的一聲“咔”響,寬敞鳳床的內側驟然顯露一個空洞。她輕手輕腳地爬入,床底有一道斜形階梯,蜿蜒而下便是一間小小石室。
“公主殿下。”黑暗的石室里,七名戴著銀色面具的女子單膝跪地。
“這條密道已挖掘至何處?”藍清音淡聲詢問,在漆黑中她的眼眸依然晶瑩閃亮。
“已到皇宮外的西郊巖洞。”一名女子回答,嗓音肅穆冰冷。
“嗯。”藍清音滿意地頷首。花費半年時間,總算小有所成。
“殿下是否有任務要吩咐屬下?”那領頭女子冷靜問道。
“是,本殿要你去做一件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藍清音的聲音不高,卻不怒而威,仿佛是君臨天下的王者。
“九衛一號領命!”那女子并未先問是何任務,即刻叩首。身為九衛,沒有名字,只有編號。她們皆是精英,亦是死士。
“夏候瑾然尚未有皇子,只有一位小帝姬,本殿要以帝姬的命來保師父的命。你可明白?”藍清音的語速平緩,淡然無波。話落,也不待九衛回話,便就踏上階梯。
素雅寢居里,依舊靜謐寧和,看不出絲毫異樣。
藍清音從鳳床上下來,倚著床柱慵懶地揚起菱唇。至多等到天黑,夏候瑾然就會來找她算賬了。她很樂意看一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
不過在此之前,她還是要先去探望師父,如此才能徹底放心。
曼步走出寢門,便見面無表情的范統冷睨她一眼。
“范俠士似乎很討厭我?”藍清音面露微笑,也不自稱本宮,只是挑眉望著他,帶著一點挑釁。
范統輕嗤一聲,并不答話,眼神疏離而冷漠。
“單憑某人的一面之詞,就對一個人下定論,是否太過草率?”藍清音不介意他的反應,顧自道,“有時候,真相并不是我們聽到的那樣,也未必是我們看到的那樣。只有用心去分辨,才能穿透本質。”
范統低哼:“巧言令色,鮮矣仁!”
藍清音不由笑起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很好,果然很固執很忠心。”
范統閃身一避,似嫌她手臟一般,不悅道:“請皇后自重。”
藍清音笑得越發燦爛:“你不是早已認定我是放浪之人?我只是順手成全你的想法。”
范統輪廓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羞惱,炯炯褐眸中迸出隱忍的怒光。這女子果真恬不知恥!青天白日竟調戲他?!
藍清音笑望著他,悠然自若,旋了身,往外殿走去。
范統狠瞪她的背影,猛一握拳,還是跟了上去。他奉命監視她的行蹤,無論她去何處,他都要守牢。
藍清音徑直走至未央宮外,一排侍衛揖身行禮。
“本宮現在要去太醫署,如果你們不放心,就全都跟著來。”藍清音淡淡地拋出一句話,便舉步而行。
一眾侍衛面面相覷,然后皆向范統看去。
“我跟著就行了。”范統硬著聲道,臉色猶有幾分僵硬。
藍清音沒有回頭,但聽著他的語氣,心中暗自好笑。這人看起來冷酷無情,實則耿直得很。
皇宮偌大,走了兩刻鐘才到太醫署。她問了當值內監,卻得知端木痕并不在太醫署里。
背脊不期然地陣陣發涼,心底涌起一股不詳的預感。她驀地轉身,盯著緊隨在后的范統,冷冷開口道:“說,我師父在哪?”
“我又怎會知道?”范統的神情亦是森凜,無驚無懼地對上她的眼。他確實不知,皇上只交代他看緊她。
藍清音狠狠咬牙,心中那不安的感覺愈來愈強烈,她再也顧不了其它,腳下一點,縱身飛掠殿宇之上,展開輕功疾行前往凌宵宮。
身后,范統的凌厲掌風隨即襲來!
她掂于殿瓦上,回身接住這一掌,空中頓時響起“砰”的清脆擊撞聲。兩人的身軀同時一震,彼此眼中都閃過一絲欽佩之色。
“不要攔我,我要去凌宵宮找皇上。”藍清音凝眸直視他,沉聲道。
“飛著去?”范統的劍眉一揚,冷聲道,“皇后這是想嚇壞宮中各人?”
藍清音暗握起拳頭,忍下焦急之情,回道:“好,只要你不攔我,我走過去。”
范統不語地點了點頭。他負責看守她,并不是要為難她。方才那一掌,只不過是試試她的武功有否皇上說的那般厲害。
藍清音無心揣測他的心思,率先躍下殿頂,疾步快行。她無法肯定,范統是否在故意拖延她的時間。而皇帝,到底想對師父做什么?
金色日光下,恢弘殿宇的黃琉璃瓦泛著粼粼的光澤。
正殿之內,梁枋刻著龍鳳和璽彩畫,栩栩如生,頂部為盤龍銜珠藻井,氣勢雄偉。
藍清音微微仰頭,輕瞇起眼眸,似不勝熾烈陽光的照拂。這里,便是皇帝的寢殿,凌宵宮。她心底潛意識想要遠離的地方。
抿了抿唇,她將雙手籠于寬袖內,緊攥成拳,面色平靜地舉步踏上漢白玉階。
殿門外無人守衛,寂靜得反常。她佇立于空蕩的大殿里,轉頭回看,范統已無蹤影。
“皇上。”她揚聲一喚,眸光犀利敏銳,直射向御座后的鏤雕彩漆屏風。
醇厚的低笑響起,一道頎長身影繞出屏風,英挺的眉目帶著俊朗笑意,卻掩不去那眼瞳中閃耀的攝人光芒。
“皇上在與臣妾玩捉迷藏?”藍清音彎了彎菱唇,笑吟吟地遙望他。
“皇后今日好興致,竟來凌宵宮找朕。”皇帝從半丈高的御臺緩步走下,神態優雅閑適。
“臣妾并非來找皇上。”藍清音淡淡笑著,再道,“臣妾是來找師父。”
皇帝斜挑起入鬢長眉,懶洋洋回道:“朕倒不知,原來朕這凌宵宮是端木痕的地方。”
藍清音笑容不減,溫聲道:“皇上,據臣妾所知,師父已治愈江貴妃的惡疾。皇上是否應該論功行賞?”
“確實應該。”皇帝抬手摩挲著堅毅下巴,思考著沉吟道,“不如賞賜黃金萬兩?”
“可是臣妾卻尋不到師父的人,或由臣妾先代領了這賞賜?”藍清音似為難地蹙起黛眉,懊惱道,“臣妾原本以為,皇上召見了師父。現下真不知師父去了哪,如此玩忽職守,師父也太叫人生氣了。”
皇帝朗聲笑起來,語帶調侃:“皇后幼時定是十分喜愛觀戲。”
藍清音但笑不語,神色清朗大方。若論演戲,她又怎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