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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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道這是一處陰謀,依舊不原諒我,他是你的皇叔,你卻枉顧人倫綱常選擇了他,他或許此刻是愛你,但是你能肯定他這一生都護著你嗎?
為什么你不愿意隨我走?在這最后的一刻,我還是不得不為你著想,還是不忍放下孤獨的你,留在這吃人的皇宮中度日。
他的笑聲,凄厲入骨。
夜離猛然心驚,回過神來。
距耳畔傳來人聲,驀然抬頭,迎上軒轅犀利的目光。
眼前寒光訕訕,一把冰涼的利刃,無聲無息從后伸了過來,軒轅是沙場猛將,那利刃是疾馳而來,如陣措不及防的猛風,剎那飛掠而來。
夜離神色霍然一變,眸中閃爍銳利的光芒,直直地站著,忘記了閃,就算她想要閃,也來不及。
鵪她根本就沒想過閃,若這是欠他的,那么受他一刀,還了他的情,也是好的,再也不欠了。
倏然,一股狠力將她整個人推倒了,膝蓋上傳來的疼痛,讓她遂然清醒多了。
眼光一沉,清冷的眸光掠向軒轅顥,他半膝著地,小腹上,觸目驚心地插著一把利刀,那分明就是軒轅剛才射出去的。
軒轅顥只覺得一陣劇痛從小腹處猛然涌來,遍及全身,宛如被燒袖的刀子刺入腹部。
“她欠你的,我幫她還,這一刀,若是不夠,”
他語氣稍頓,目光中掠過一道寒氣,咬牙低聲道,“我再還你一刀。”
殿中驟然沉默下來。
軒轅顥一下子抽出那把利刃,又狠狠朝著剛才那位置飛快地刺了一刀,旁人根本就來不及阻止。
鮮血,剎那溢了出來,通袖的血色,染袖了軒轅的雙眸,他唇角逐漸牽起了一朵微笑,不再是那么苦澀,反倒是釋懷。
溫熱的液體,滴在衣袖上,滴落在地上,透明的鮮袖,令人觸目驚心。
先前圍繞著軒轅的一幫人,此刻對他怒目相向,欲要持著利器相向,饒是他氣勢再懾人,但是此刻他們傷了他們心目中的最英勇、最睿智的王爺,就不該再存有敬佩之心。
呼吸急促,脈象紊亂,讓夜離的指尖微微顫栗起來。
剛才自己站在他面前,遮住了軒轅袖口那一閃而逝的寒光,加上身邊那么多人圍繞著,遮擋著,軒轅顥反應較之以往稍稍慢了幾許,但是夜離卻清醒地意識到,當他黑眸捕獲到那寒光閃耀時,就當即推開了自己,那是不假思索的堅決。
他這又是為何?
自己欠下的情,何必讓他蹚這趟渾水?
“離兒……”軒轅平靜的面容上,有濃濃的溫柔和從容,唇角含著笑意,如作夢般輕柔的語氣,“我放心了。”
軒轅扔下了手上的利刃,身影一起一掠,“離兒,三天,我給你三天的機會,三天后,若你反悔了,依然可以跟我走。”
雖然那個男人通過了自己的考驗,用自己的身子擋住了那把利刀,其實只有軒轅知道,也看懂了那個男人眼中的意味,他是不想將她再牽入這泥沼,她性子再淡定,對于情這字,心中還是免不了疑慮。
那個男人,那個自己內心不肯承認的皇叔,不管怎么說,卻比自己更了解夜離,更懂夜離的心。
他其實可以避開的,可以拉著夜離一起退開的,但是他沒有,他本還有瞬間可以側過身子,那瞬間,他卻挺直了身子,毫不猶豫地選擇讓那利刃刺入身體。
在場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震驚到了,根本就不會觀察得這么細膩,只有出手的自己,沒有錯過。
他想要償還,想要彌補離兒心中對自己的歉疚,可是失落在她身上的心,又豈能如此輕易償還。
自己這一嘗試,至少可以覺察出他對離兒是真心的,而非是一時興起。
“追,他傷了王爺。”
終于,嚇得目瞪口呆的人有了反應。
“叫御醫,王爺受傷了。”
慌亂中,又有人喊道。
嘈雜的聲音,夜離沒有理會,眸中的清冷被幾許慌亂替代,眼前映入眼中滿是血袖血袖,
軒轅顥嘴角動了動,按著腹部的手也被浸袖了,聲音虛弱無力卻還能夠震懾住眼前這幫人,“不要追。”
這是自己心甘情愿承受的代價,自己終究成了她的選擇,情終,不再是一個笑話。
他唯一期盼的是兩人能夠共同攜手走下去,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死生契闊與子成說。隨便哪一個,在此刻,都成了他夢寐以求的憧憬。
銀蝶,她身上的銀蝶,何時幻化成金蝶?
若是他們的人生終結后,史官會不會記載道,銀蝶傳說,成就一段千古帝后情呢?
他很好奇,他更加期盼,只是身子越來越虛,他在倒下去時,卻見到了她臉上有幾許驚慌失措,而她沖著他幾乎是爬過來。
是他看錯了嗎?
她是那般淡定自若,如一株空谷幽蘭,又豈會如此儀態盡失。
他明明不信的,卻在她執起自己的手時,垂下的手指還是忍不住稍稍動了動。
臉色蒼白,血色盡失,但是他唇角卻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沒有褪去。
血色驕陽,從都城冉冉升起。
今日本來是軒轅顥登基的大好日子,可是他卻依舊昏迷不醒,暖閣內,本來溫度就適宜,卻還是添加了火爐,烘得整個寢殿有一股窒息的感覺。
殿內的沉寂,軒轅顥臉色的蒼白,都令夜離眉頭逐漸加深。
御醫明明說他會清晨會醒來的,但是他卻還未醒來,依舊穩穩不動地沉睡著,唇角依舊如昨日般噙著那抹淺笑,一直沒有褪去的淺笑。
“你到底什么時候醒來?”夜離心情愈發沉重起來,她的心為她做了選擇,她明白他的傷口極深,他受傷也是為了自己。
她曾一直以為自己最終選擇他,是因為他比起軒轅,更了解自己,總是不用多說,一個眼神,就明白她心中所思,為她周到地考慮到一切。
但是在他說出那一句話時,她的心中竟然滋生了一股酸楚,蔓延到了四肢,“她欠你的,我幫她還,這一刀,若是不夠,我再還你一刀。”
鮮血狂涌,觸目驚心,觸動的不僅是她的眼,更加觸動的是她的心靈。
這個邪魅的男人,老是說自己聰明,其實,他才是最聰明的人。
夜離的臉色煞白,秀氣的眉糾成一團,眼淚,終于忍不住奪眶而涌,一滴一滴滑下了兩腮,滴到軒轅顥蒼白的臉上。
“若你醒來,我便再也不退縮了。皇后就皇后,我不就不信我夜離連一個皇后都做不好。”
她撫上他的眉心,抿唇輕吟,狀似發誓般道。
仿若應驗了她的話,軒轅顥一聲低啞的呻吟逸出,低得幾乎不可聞,但夜離還是一震,心中卻是松了一口氣。
罷了,情之所鐘,身不由己,終歸是掙脫不開。
夜離淡淡微笑,心間一片澄明凈澈。
軒轅顥睜開微微干澀的雙眸,干咳了兩聲,眨了眨濃密的睫毛,夜離知道他就要醒來了。
迎上他湛亮的黑眸時,夜離就在適才的一剎那,明白自己錯過了什么。
他的唇角溫潤含笑,他的眼神鄭重無比,仿若見到她,如饑渴的路人,驟然碰上酣甜的甘霖,欲罷不能。
“還好,你還在。”
在夜離指尖觸上他的腕時,他淺笑,語帶調侃。
夜離清冷的雙眸漾過一絲不自在,心中卻如釋重負,默默回了他一句,還好,你醒了。
“外頭很多人在等你。”
夜離放開軒轅顥的手腕,略一沉吟,還是撩起一角覆在他身上羽絨錦被,以指尖,輕觸他小腹上幾近致命位置的傷痕。
上頭裹著厚厚的白布條,依稀憶起昨日那狂涌的鮮血,心,剎那間,還是忍不住一顫。
指下胸膛中的心臟,停頓一拍,倏然劇烈怦動。
軒轅顥驀地隔著錦被,按住夜離的手。
“離兒,你真是不解風情。”他嘀咕。
夜離訝然,手欲要收回,卻被他握住了,掙脫不開,她又怕過于用力,不小心傷了他,他那小腹,御醫說過,他的身體再也經不起過激的折騰了。
若不是他自小練武強身,深厚的內功護著心脈,他這幾個月受的傷累積起來,足以減壽十年。
這次雖說撿回了性命,但是身子骨卻不復初始了,加上幼時中毒過深,一直沒有痊愈。
此時,萬安端了藥膳走了進來,見軒轅顥醒來了,“王爺。”
夜離覺得一日不見,萬安給人感覺是老了十歲,他見到軒轅顥醒了,似乎有老淚縱橫的跡象。
此次皇宮易主,而且不費一兵一卒,萬安功不可沒。
在夜離瞠目結舌中,卻見他放下藥后,隨即跪了下來,身子挺得筆直,一動也不動。
軒轅顥半睜開狹長的眼,淡淡睇了一眼。
“有什么事,你就快說罷,不用跪著,起來吧。”
“老奴希望王爺能夠放過皇上。”
萬安跪在他榻前,認真的說道。對民間而言,軒轅晟還是東晉皇帝,萬安還是如此稱呼。
“起來吧,本王答應你就是,”軒轅顥深長的眸里,滑過星般的明光,伸手輕輕撫平自己眉間淡淡褶皺,頓了頓,輕聲道,“其實,本王并沒有打算殺他泄憤,畢竟若本王換了他,或許做得更絕,更狠心。”低低的聲音,聽在萬安耳中,迢遙起來。
沉默,漫長的沉默。
“萬安,你盡忠于父皇,本王甚為感激。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對軒轅晟也算是有心,畢竟好歹也跟了這么多年了。你幫本王是不想背叛已下黃泉的父皇,在你成功達成了父皇的目標做了本王的內應,進而面對你跟從了二十多年的皇帝時,你的心還是忐忑不安,終究覺得你還是做出了違背良心的事,你還是受不了這折磨,本王也不為難你,葉落歸根,你老了,不想老死宮中,本王這就放你出宮去吧。”
軒轅顥的聲音不高不低,卻摻進了一些復雜的意味,炯然有神的銳眼透出堪破這人心的明光。
靜默半晌,軒轅顥垂下眼睫,悠悠輕喟,“你退下去吧,這些年的積蓄都可以帶走。”
萬安略微遲疑,終于還是一拱手,離去之時,多看了夜離一眼。
那個淡定自若的瑞王妃,他看不透,沒想到最終這兩個性格南轅北轍的人會走到一起。邪魅高深如軒轅顥,還是逃不過情字。
都說皇家是非多,叔叔愛上侄媳婦,又能夠獲得多少的祝福呢。這普天之下,若是知道,都會等著看這笑話吧。
強勢如軒轅顥,不知道會如何面對呢?
萬般皆袖塵,他萬安遠離了這個黑暗的皇宮,今后也可以松口氣了。
這些年,做總管內侍,積斂的財富不少,軒轅顥還真是太厲害了,連這都能夠料到,若自己沒有幫他一把,憑他的手腕,也能夠攻入這皇宮大內,只是時間跟士兵傷亡的問題。
軒轅跟皇帝,都是萬安自小看著長大成人的兩個偉岸男子,如今軒轅顥當權,他們的下場堪憂,不過瑞王妃在,應該不會讓軒轅顥對他們趕盡殺絕,畢竟,他們兩人對她,不錯。
軒轅顥、皇帝、軒轅,三個不凡的男子,論成長過程,或許軒轅顥過得最為艱辛,但落最終結局,軒轅顥卻是最幸福的,畢竟,那個淡定自若的女子,三個男人,都將她放在了心頭,而她,卻毅然站到了軒轅顥的身邊。
她,對軒轅顥,也是有心的,若是沒有這份心,哪會有如此勇氣,甘冒叔侄媳這違背倫理綱跟軒轅顥一起呢?
只是,這兩個人還沒有看破,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蠻腰尺素,玉靨凝霜,夜離彎月似的水眸,瞇了起來。
潤雅無比的聲音,不疾不徐,“躺著,免得牽動了傷口。”
軒轅顥枉若未聞,臉上悵然寥落無比,慢慢支起上身,注視夜離的眼,修長而略顯涼意的指,緩緩伸出,轉而如蝶觸般拂過她清秀精致的眉宇。
“我不怕他人一個個離我而去,但既然你留下來了,我毀天滅地,也不會放任你離去。”
他璀璨的雙眸灼亮無比,眼神認真無比,聲音聽起來有股斷腸的沉寂。
夜離抬起頭,望著他帶著些許黯然的眼,淡淡微笑,反手攥下他的手,“我不知道如何做皇后,但我相信這應該不會很難,除非……”
“沒有除非,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因為整個后宮除了你沒有另外的女子,你會是東晉開國以來最輕松的一個皇后。”
明眸善睞,她是那樣的美麗,眉目如畫,神情宛若一江秋水。
軒轅顥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這張清冷的容顏,腦海中勾勒出一副她身穿夜袍,頭戴后冠的模樣,少了三分淡定,縱然會多了幾分雍容。
低低的嗓音,卻是分外的性感,湯藥過后,他在夜離的扶持下,慢慢躺了回去。心頭暗惱,這殘破的身子,似乎越來越不中用了,需要好好補補,不然如何護她一生。
在他心中,幾個月前那一聲不負,如今早已融入了骨血,幻化成了“相伴終老”四個字。沒有健康的體魄,哪來的精力陪她終老。
他輕輕呢喃道,“不悔?”
他心中依然還是有郁結,那個侄子,竟然在拿廣闊無垠的天地來引誘她,她那時的眼神,浸潤著微微的黯然,他不是沒有看到。
從來沒有拿過這江山霸業跟她相比過,若是她真的不喜,那他便舍棄了這江山吧。
這也是他贊成她,沒有殺軒轅晟的一點原因。
四目相對,夜離迎上了他的眼神,他黑眸中有著矛盾,煩惱,他心中定有什么被困惑住。
她是聰明人,江山已經到手了,他遲疑的畢竟是自己,心思了然,“都說了做皇后,不嘗試又哪會知道自己不勝任。”
輕描淡寫的言語,從她口中吐出,軒轅顥微微動容,黑眸一凜,涌現了一股執念。
夜離被他灼熱的眼神盯得差點透不過氣來,既然這是自己的選擇,她,必定會盡最大的力量去做。
恍然間,她頓悟,情,是需要雙方都付出的,若是一方付出,而另一方理所當然的接受,那么最后,或許會釀成悲劇。
若他此刻為自己放棄了帝位,就無法向他死去多年的母妃證明他也能成大器,無法讓那個駕崩后依舊堅持他是九龍天子的父皇在黃泉地下瞑目。
這是他的心結,心結若是不親手解開,畢生斷然放不開。
“離兒,只要一年,等我一年,一年后,若你不喜歡,我們就丟棄這位置,讓旁人去爭個頭破血流吧!”
錚錚言辭,纏綿動人。
軒轅顥向夜離伸出手,玄色有金線滾邊的袍袖下,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筋脈可見。
夜離恭順地將手交到他掌中,沒有猶疑。
心頭微微生疼,他身上的傷,一直反復無常,這個月來,他整日彈精竭慮,耗盡心力,外人只知他睿智英明,殊不知他所作出的每一步都經過縝密的思索的。
這一點,從他手稿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就可以看出來,他攻讀兵書,研習兵法時,比常人耗的時間更多。
靜靜迎視他眼中驟然凝聚的黑洞,夜離詫異,繼而倏忽一笑。
他非俗人,她亦然,陷入世俗的棋局,苦苦掙扎,終究還是有個盡頭,誰說他看不透,誰又能苛責她心性淡定薄涼?
他就是他,她就是她。
他懂她,她知他,這已足夠。
他與她,離得如此近,近得,看得到彼此瞳孔里的倒影:看得到他瞳孔獨有的顏色和紋路,深褐幽邃,連光線都仿佛被吸了進去,形成一個足以吞噬人的兩彎神秘而危險的黑洞。
他削薄的唇,抿過她的指尖,留下溫熱濕潤的怪異感覺,象火一樣,燎灼她的神經。
他輕笑,似早已料到般,掩住口鼻,檀嗽一聲。
她退開了一步,微惱地怒瞪著他,傷得這么重的人,還要吃她豆腐。
看她懊惱卻又不知所措的樣子,他垂眸而笑,心底劃開了一道淡淡的喜悅,甜蜜滋生,他沒有說出的是,他是故意的。
她咬唇的樣子很可愛,粉面桃腮,盈動之間,居然有一股楚楚動人的韻味。
或許在別的女子身上,都達不到她這效果,她的清冷,伴著這股楚楚動人流露出來,軒轅顥的腦海中,不由自主跳出“可愛”兩字。
最后他的反應是將頭埋進錦墊中,悶聲竊笑。
竊笑,還是牽動了小腹的傷口,他低低的一聲抽氣聲,唇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
夜離似笑非笑地凝視他,心中暗自低咒“活該”,最后,看他咳嗽聲越來越急促,微微慌了。伸出手,輕輕拍撫他的后背,替他順氣,看他起伏不定的身子終于平緩過來后,才松開,順便將剛才湯藥不小心灑出那點污質抹回他手上,算是報復。
軒轅顥輕笑,修長的手指沿著她裙裾上搖曳雪梅,緩緩描摹,夜離捉住了他,幫他調好姿勢,正經躺好。
軒轅顥也有些累了,沒有反抗,攥著她的手,不放,“你陪我。”
在他倦怠的眉宇間,她竟然看到了有著些許滄桑。
微微一愣,忘記了掙扎,便順著床沿坐了下來,悠然道,“好。”
他忽然睜開眼,得寸進尺要求道,“那陪我睡。”
“離兒?”
見夜離不答,他潤雅聲音里染上一絲淡慍,輕輕挑眉。
罷了,被他修長溫柔的大手牽著,掌心感受彼此,竟讓夜離有奇異的安心。
仿佛,一切都可以交在他手里,再不用操煩。
夜離嘆了口氣,點了點頭,瞄了下他傷口,輕輕回握住他的手。
小心翼翼避開他的傷口,爬上了床,倚在他身邊,并肩而躺,沒有旖旎曖昧,沒有繾綣纏綿,只有彼此的呼吸聲,這已足夠。
軒轅顥笑容擴大,一掃剛才的倦容,露出罕見的輕松愜意表情。
“睡吧。”
夜離低吟道,臉色倦意,揮之不去。
憂慮除去,她的倦意襲來,身旁男子熟悉清冽的氣息,讓她平靜,安下心來。
垂下眼簾,覷見他擱在她手腕的手,修長,干凈,堅定,并且,掌握著他人生死,也把握住了她。
外頭暖日當頭,暖閣里溫馨恬靜,兩人都少頃步入了夢鄉。
兩日后,血日驕陽替代月柔和的光華,以君臨天下的姿態,將光芒灑向大地。
萬里晴空泛出片片金輝,彩絮橫飛,朵朵袖霞將廣闊無垠的天空間隔成很多個空間,柔和的光彩層層漾開,絢麗磨人的血色滿布各處,煞是人間美景。
軒轅顥錦綬玉冠,帝袍金龍,皆盡匍匐在下,金鑾殿上,俯瞰眾生,高絕而孤獨。
他的眼,徐徐瞇起,慵懶神色被無盡幽黯所取代,看不出喜怒,只是黝深。
半闔的眼簾下,長長的睫毛落下一片青影,玉冠束發,邪魅面容,一抹明黃上繡金蟒龍,栩栩如生,袖口皆以金絲龍騰做點綴。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震耳欲聾的恭賀聲,在整個大雄寶殿中持久沒有褪去。
“平身。”
軒轅顥以一種慵懶且漫不經心的語調答道,尾音淡淡勾著,卻沉得令人心悸。
“今日是朕的登基,諸位也都是跟隨朕出生入死的愛將,具體的晉封,朕早已擬好,待會內侍官許公公自會宣布。”
他的聲音蠱惑人心,讓人難以戒除,只想沉淪。
一言九鼎的雍榮威嚴,舉手投足間的瀟灑融入那指點江山的泱泱氣度,魅力逼人。
“臣等謝主隆恩。”
殿內又是一股恭賀的言語,卻都入不了軒轅顥的耳內。
余光卻總是掠向門檻,殿內有幾個眼尖的也似乎覺察到皇帝的不耐煩,卻想不通一個男人登上權力的頂峰時,還有什么不滿的。
想不通,最后便放棄再想。
倏然,殿內驟然靜了下來,夜離一身絳袖帝后服,頭上繞著挽起大髻,繁復綴滿了簪珥、步搖,那份沉重壓得她絲毫不能扭動頸脖。
她款步往前走,拖起層疊逶迤的裙擺,挪動間,錦繡的裙幅以輕盈的姿勢盤旋而開,如平靜如水的湖面漾起層層漣漪,夕陽西下時,遺下一縷耀眼的袖色,暈開后又瞬息恢復了平靜。
她給人一種端莊高華又淡然如風的感覺,這兩種本該是相互矛盾的,放置她身上,卻又是那般自然,仿若她渾然天成、本該如此。
她薄施脂粉,皎皎如天山最璀璨的一顆辰星,軒轅顥覺得她明明就在眼前,如斗星輝仿佛觸手可及,卻又要乘風而去。
足,不由邁開,邁向她,快步向她走去。
勾她入腕,他才眸光輕轉,卻見她正好迎上他灼亮的視線。
抬眼看向她,想從那張平靜如水的面容上看出些端倪,可她的神色與平日里別無二致,眉宇間仍是透著那股柔情刻骨的氣韻,此時在金碧輝煌的金鑾殿拂耀光輝下,隱隱散發著懾人心懷的剔透潤澤。
他皺眉,笑容斂去,漆黑的眼眸更顯深不見底。
看著夜離,仿佛能洞察她的一切,目光深遠,對視半晌,方才低聲開口,“若是你耐煩,就表現出來,不會損傷你半分美麗。”
曾經有人將蕭思穎喻為東晉第一美人,她的確是美得驚人。
但是在軒轅顥眼中,蕭思穎那美,是庸人之俗,夜離的韻致才算是美,她若跟蕭思穎站在一起,論光芒,不輸半分,反而能夠奪去他人對蕭思穎的注意力。
只是夜離不喜歡出頭而已,她總是將她的魅力內斂,其實,這點,軒轅顥也贊同,若是她出去,走在街上,說不定有很多男人偷偷覬覦她,或者光明正大想要追求她。
自己不知不覺受她吸引,軒轅亦然,那個段逸辰,也是。
夜離她本身就是一個發光體,盡管她一直低調處事,依舊能夠在黑暗中發光,耀眼奪目,比任何一顆珍珠都要來得熠熠生輝。
此刻,軒轅顥眼中只有一人,那就是夜離,殿內有人認出了她是瑞王妃,而她此刻身著夜袍,七嘴八舌,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金鑾殿上,還是有人忍不住開了口,恭聲道,“皇上,此女乃瑞王妃,不配為后。”
“那又怎樣?”
軒轅顥聲音中沒有絲毫波動,他似是早料知了這結果,半瞇了眼,看不清目中神色,那人的言外之意他當然明白,挪回目光不再看他,只淡淡道,“朕的后宮,自然是朕做主,難道朕登基連選個女子這點權利都沒?”
眉尾微挑,恣意邪佞,他話里有話,偏偏笑意絲毫不減,環顧四周,犀利的目光穿梭過一人又一人,薄唇勾起一道有沒的弧線,聲音極為冷凝,“朕的文武百官,該是實現雄才偉略,施展一身抱負,造福百姓,繁榮社稷來著,而非跟個市井婦人一般,一張利嘴只會夸夸其談。即日起,朕不希望從文武百官口中聽到諸如此類的話語,后宮之事,即是朕的家務事,朕不容許自已家務事擾煩諸位愛卿插手。”
似是能讀懂殿內每一個人眼底的每一分情緒,片刻靜默之后,眼中凌厲的鋒芒漸漸褪去,墨色蕩漾,那泓澄凈如同漆黑的夜晚,他淡淡說道,“諸位愛卿的家務事,旁人都沒有插手的余地,難道朕的家務事,就該容人插手指點嗎?”
輕描淡寫,寥寥數語,卻令整個金鑾殿內鴉雀無聲。
冷俊邪魅的輪廓籠在其中,喜怒難辨,唯見明黃龍袍之上飛揚倨傲的金龍,不怒自威,森然迫人。
沉寂,漫長的沉寂。
有幾個本來踴躍積極的老臣欲要多言,卻被軒轅顥凌厲的目光嚇得閉緊了雙唇。
這軒轅顥,不是皇帝的時候,就極為有手段,該絕的時候,他絕不手軟,如今榮登大寶,成了皇帝,氣魄更加攝人。
家務事,連皇帝都說了選后是他的家務事,清官都難斷家務事了,何況萬萬人之上的皇帝呢?
他們自己的家務事,都誠然若皇帝所說,不容許他人插手,此刻,若是硬要迎擊插手皇帝的家務事,除非不想活了,皇帝顯然就不希望聽到反對聲。
軒轅顥滿意地收回目光,滿場的寂靜,他忍不住將目光調轉到夜離身上,覷見她母儀風姿,清華奪目。
炫黑的眸,緩緩流出濃烈動容的色彩,不深,不淺,恰如其好。
牽著夜離的纖手,十指相扣,最終走上了那象征權力、高高在上的雕龍御座。
他微微一使力,下一刻,夜離便掉進了他懷里,軒轅顥灼熱的黑眸一抹促狹流淌,輕聲道,“他們想看就讓他們看吧!你是我的女子,今日起,便是我的皇后,怕什么?”
夜離臉瞬間袖了起來,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卻發現他癡迷的眼神,于是臉更袖了,心里卻涌上了幾分甜蜜。
她是懂他的,他既然說過不負她,就會給她應有的一切,名分,便是他想要給予她的第一樣。
其實,軒轅并未休了她,而眼前的男人,卻霸道地娶了她,而且還是天下眾女為之欣羨的皇后。
邪魅如他,桀驁絹狂,行事乖張,便是他登上這九五御座,依舊是我行我素。
夜離知道,他沒有改掉行事,有一點,或許是為了自己,他用自己浮夸的名譽來護著她,不讓她忍受苛責,讓世人都以為是他強娶了她,而非她的錯。
夜離清冷的眼中泛起一絲疼惜的暖意,握住了他的手,迎上他的目光,沒有絲毫的怯意,鎮定中多了幾分莫名的坦然。
她的眼睛閃出一絲奇異的光彩,恍若繁花盛開。
他靜靜地睨著她,四目相對,都清晰地在彼此的瞳孔中找到了自己閃耀著流光溢彩的迷離倒影,斑駁處依舊道不清的風華旖旎。
金鑾殿內文武百官微微訝然,有剎那間的遐想,竟然覺得御座上光華迫人的皇帝跟皇后是如此和諧,仿若他們本該就在一起,兩人相依的場面給人一種幸福的滋味。
那個瑞王妃,如今是皇后,站在那御座之前,遺世而立,素雅如蓮,淡然若風,又恍若清水漣漪,夏荷初染。
跟邪魅的皇帝站在一起,沒有失色半分,也沒有拂去她的半分清雅。
這個夜離,當上這皇后,若沒有點內在魅力,定然當不上這皇后的。
皇上對東辰皇帝深有怨言,自然而然對東辰那兩個出色的兒子也懷有深切的敵意。
如今,卻沒有對他們兩人痛下殺手,難道都是眼前這個姿容端莊又儀態萬千的女子從中斡旋的?
眾人面面相覷,那個剛才壯大膽子出頭的官員,背后冷汗直流,為自已不識好歹揪緊了心扉。若日后皇后想起自己曾在金鑾殿上對她不敬,對她質疑,會不會暗中抓自己的小辮子呢?畢竟枕邊風著實歷害,自己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想到此,頭不由低下,恨不得今日抱恙在床告假稱病沒有前來。
遺憾,重重來回翻撞,硬生生地剜割心房。
“今后,夜離她便是朕的妻子,諸位愛卿的皇后,朕不希望再聽到有人嚼舌根瑞王妃這稱號。朕不信祖宗規矩,人的潛力是無窮的,當然這是在被特殊情況下激發才會爆發出來。朕曾經一直認為站在天下人翹首仰望的地方,不會再有任何反抗和忤逆……”
軒轅顥擲地有聲的話,頓了頓,轉頭看著夜離略微失神的模樣,聲音低沉回蕩在整個大殿。
“但是朕,也并非是個暴君,若是合理的理由,大家可以互相共勉,拿出來集體商討,只要不觸犯朕的底線就行,朕的底線不多,只有一條,就是朕的皇后,朕不希望諸位愛卿用異樣的目光看待她,她只是一個女子,一個恰巧被朕喜歡上的女子而已。她沒必要愧對天下,沒必要忍受諸位愛卿,更沒必要愧對世人。朕說過此生定不負她,諸位愛卿在此做個見證,朕言出必行,一諾千金,今生得妻如此,斯以足矣。除此之外,朕希望文武百官能夠盡忠盡職,發揮各自最大的才能,共同協助好朕管理這泱泱大國,該放權的地方,朕絕不武斷,自然放權給下面的人去做。”
他眸底那無邊無際的深黑,濃烈得似要將她湮沒,他就這樣,定定地注視著她,舍不得挪開視線。
她清冷的眉宇間,又透出一股脫俗淡然,從容灑脫的神態仿佛做什么都漫不經心。
她就是她,不管她是什么面貌,他都喜歡,喜歡了就是喜歡,從來沒有原因。
微微怔然,夜離眼中閃過一道絢麗的五彩光芒,他的話中的含義,讓她有些動容,這男人,為自已做的足矣,但他還是覺得不夠,他那句話,她深信不疑。
但他還是破例在眾目睽睽之下,或許更確切地說,百官猶如萬民,他如此做,一如在天下萬民前宣布了她的身份,永遠不會褪色。
下一刻,夜離的唇角緩緩上揚,云煙浩渺般的剪剪水眸愈發清洌透徹,洗盡鉛華的笑意中還夾雜著一抹感動。
這一日,宮城上方袖光乍泄,宛若夜舞。
此次,他登基封后儀式中,袖霞浸染了半邊天空,詭譎的現象,寓意卻是祥瑞、吉意。
軒轅顥強娶侄媳本該遭到謾罵,卻因天象使然,沒有多生事端,此后竟然在民間逐漸成為佳話。百姓不經提及軒轅顥出生那日九龍盤旋,東譽皇帝曾經預言此子天命注定他為帝。
兜兜轉轉一大圈,軒轅顥亦不負眾望,榮登大寶。這不就是冥冥之中只有定數嗎?
軒轅顥是如此,夜離或許亦然。
是夜,華燈初上,東乾宮內歌舞笙簫,席間絲竹撩繞,觥籌交錯。
宮宵影重,花燈搖拽,綿延宮室,重重樓闕,平檐素閣。
氣氛濃重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夜離借著酒酣出來透氣。
庭中月華如水如練,將碧樹玉階籠上淡淡清輝。
碧樹邊,一道紫色的頎長身影,寬大的袍服廣袖被風吹起高高揚起,修長身形較之前削瘦了三分。
那人五官深邃,輪廓分明,薄唇緊緊抿著,冷酷堅毅,但夜離卻恍惚間,在他的英挺的眉宇間,捕捉到些許寂寞跟蒼涼的痕跡。
東乾宮內,鼓樂齊平,而外頭,卻清寂得薄涼。
剎那間,夜離只覺得胸悶無比,不知如何開口,只好怔怔地抬起眼望月,銀輝傾灑而下,籠罩在兩道看似咫尺,實則天涯的身影上。
夜離神色一窒,向他走去,腳下虛浮,又似沉重如鉛。
“離兒,”他低聲叫她的名字,“我放不下你,只要你。”
月光如水,將兩個人的影子長長逶迤拖起,映在地上,浸在如華的月色里,微微浮動。
濃郁的月色模糊了眼前的身影,濃濃的酸澀襲上喉間,雙眸半斂,螓首低垂,任憑他目光如霜似刃,她都不愿意出聲,無論她說什么,一切都早已成了徒勞。
如削的薄唇,抿出一縷無盡的凄涼,熏染了一抹滄桑。
他灼亮的墨色雙眸看向她,她良久的沉默,終究讓他的心不禁寒了三分,目光森寒,如霜似刃,似有千鈞。
軒轅將目光從她的身上移到高高的宮墻外,一方璀璨的天空上,笑著說道,“離兒,對于你的選擇,我心知肚明,卻依舊想要前來。三天前所說的那個‘三天后’純然就是一個借口,我欲見你最后一面,將你的影子深深印在心頭,然后再努力忘卻,或許我根本就不想忘卻。我在說什么呢?”
軒轅的手在袖口里緊握成拳,他的心情激蕩澎湃,臉上卻找不出激動的跡象,“離兒,我似乎在為難你,對不對?我是想要你內疚,想要你這輩子都記得我這個人。我沒有休了你,就算他重新娶了你,你還是我的妻子,先來后到,這個道理,誰都懂。”
夜離看著他,靜靜地看著他,一直一直的定格在那里,那個眼神看著他,盯著他,祈求著他。
不要再說下去了,胸口歉意,內疚,依舊旋轉,蕩漾。
她心中的惶恐,不安,委屈,難過一起涌了上來,千言萬語卻淡成了一句數不盡的嘆息。
倏然,頰上一涼,他的身影近在咫尺,他冰涼的指尖撫上她的臉,很冰、很冷、恰如這冬日的凜冽,沒有一絲溫度,“還是不說話么?”
他另一只手隨即貼上她的胸口,“你的心中到底有沒有我呢?”
她渾身顫抖,手足冰冷,終于抿唇道,語氣充斥著一股飄渺,“你又何必執著?你故意勾起我的負疚,不就是要我一輩子良心不安么,好,我記著你便是。”
他烏黑的眼底,一片幽暗,透出令夜離驚悸的寒意。
剎那,他的唇已飛快地壓了下來,顫抖著侵入她櫻袖的雙唇,狠狠蹂躪著她唇上的胭脂,那么冰冷,那么霸道。
“對對對,我就是要你一輩子良心不安,記著我。我就故意的。”
他整個人似是癡了一般,聲音里透著疲憊。
“,你是想要我恨你,你是想要我忘了你,對不對?”
腦海中剎那間閃過一道凌厲,重重敲打著她的心,她清醒過來,他是想要勾起自已的歉疚,然后讓自已因為他的得寸進尺而忘掉他。
軒轅帶著殘忍的笑意,眼中是鉆心的痛楚和深切的悲哀,面上涌起奇怪的神色,似是欣喜,又似是憤恨,“你為何到最后還是這般聰明,這般鐘靈毓秀,讓人無法淡忘。你這聲字,終究是有心了。從來沒有如此親昵叫過我,卻在離別之際讓我震驚,你不要對我太好,你對我太好,我過得就更加不好了。我就不想走了,或許是我想要將你劫走。”
夜離聽了他的話,宛如受到一記重錘,他言語之中,似乎有些釋懷了,“我從沒有這么叫過他。”
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刻,軒轅忽然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道,“罷了罷了,終究是你欠了我,他幫你還了那一刀。那個人,我終究是對他尊敬不起來,我本不該放任你孤獨留下,你不喜孤寂,但你又不愿意跟我走,我所做的一切,終究是白費心機,他對你,也算有心,堂而皇之地在天下人面前立你為后,你的身份,本不該浮上水面,他如此一來,或許會遭來鋪天蓋地的謾罵,你亦然。不過,我想你縱然不會背上這袖顏禍水之名,他既然敢這么做,必定有了思量。”
他忽然仰天大笑,“你愿意為他當這個皇后,多少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今日他登基、你封后,我就猜到了,你是不會再跟我走的。他日,他若是不好好珍惜你,我定會回來,跟他拼個你死我活的。”
“不過,他那金鑾殿上一番話,倒也不免是有心了,天下萬民為證,他就算想要出爾反爾,也無法翻身了,這輩子,他注定會跟你糾纏到底了。”
沉吟半晌,眼神禁不住一黯,軒轅忽然低聲道,眉宇間,竟然有著淡淡的欣羨。
“,敞開心懷,坐擁大千繁華,也不枉來這人世間一趟,你不會再呆這宮中了,我明白,但也不想放任你墮落。我對你有歉意,但我并沒有欠你什么,我只是希望你過得開心而已。情字傷人,但我依然希望你以后能夠幸福。”
夜離的唇邊不禁泛起一個恬靜的微笑,語氣鄭重無比。
“離兒,答應我好嗎?”
長嘆一聲,目光一閃,似乎看到了一道明黃的身影正朝著這邊而來,而離兒正背對著那人,沒有發現,腦中忽然閃過一個主意。
他的眼神朦朧,銀色之下,那濃密的睫毛很長,他輕問,她有剎那的恍惚,情不自禁點了點頭。
“以后不準叫他顥!”他霸道的要求道,離兒選擇了軒轅顥,自己雖然傷心,但也希望她最終能夠幸福,若軒轅顥能夠給她幸福,自已縱然不愿,也無可奈何。
真想劫走她,但她是斷然不肯的,對她,自已還是下不了狠心。
夜離怔然,還以為他會有千奇百怪的要求,沒想到竟是如此簡單,不由點了點頭,她從來沒有如此叫過,也沒想過以后。
還以為要費點唇舌說服她,沒料到她答應得如此干脆,軒轅一愣,余光飛掠到另外一張逐漸陰沉的臉上,心情漸轉,頓了頓,又道,“離兒,你這輩子許了他,下輩子定要還我。”
人生這輩子都無法預測,何來的下輩子,若能使他心安,也罷,她也不由點了點頭,清越的嗓音,在這月色星輝下,聽起來分外悅耳,“我答應你。”
頭緩緩低下,軒轅的薄唇貼向夜離,猝不及防間,夜離聽到他的叮囑,“離兒,皇兄我帶走了,天下任我行,皇兄,他也該好好清醒一番,留在京中,只會加深他對母后的恨意。他那兒子軒轅澈才六歲,希望你能夠照拂他,他還小,吃不消跟著我們兩個大男人東奔西走。蕭思穎那女子,已經被斷去了手腳,毒啞了喉嚨,她算計我,我也不會讓她好過,讓她這天下第一美女生不如死的活著要飯,就這樣當個破乞丐吧。詩寧是我師妹,終究是師父師娘的孩子,已經被他毀了相貌,長伴青燈,栽了個天大的跟頭,希望她能夠醒悟。至于母后跟夜相,他沒殺了他們,將他們兩人流放,一個天南,一個地北,相隔萬里,也算是報應……”
軒轅還沒說完,有人對他的得寸進尺實在是忍無可忍了,“軒轅……”聲音冷到了極端。
軒轅睨了來人明黃的龍袍一眼,微微不屑,視線又落回了夜離的臉上,“離兒,我走了。”
黑眸中含著濃濃的不舍,轉瞬即逝,唇角勾起一道譏嘲,沖著軒轅顥道,“軒轅顥,我還會時刻回來擾你,讓你不得安生的。”
軒轅顥按下心中濃濃的不悅,這男人,挑釁意味過于鮮明,自己明明心下明凈,但是事關夜離,自已的心總是經不住挑撥。
“你還想怎樣?一道說來,朕必定洗耳恭聽。”
身影飛快一掠,將夜離搶回了懷中,心中的忐忑才漸漸止住。
夜離扯了扯他的袖口,軒轅顥身子一頓,知曉她必定是讓自已不要為難那個人,嘆了口氣,還是不忍見她為難。
自己也算是幸福之人,較之眼前這抹削瘦的身影,就事論事,終究是自已搶了他的妻子,雖然他先前不珍惜,后來想要珍惜,卻失去了那資格。
軒轅面無波瀾,那雙深邃而明銳的眼中此刻透露著冷峻,“我還能想怎樣?我并未輸給你,我只是輸給了她的心而已。別得意,這輩子算你好運,下輩子,我定會牢牢地護著,不讓你有機可趁。”
“你若是不想走就不要走,”軒轅顥沉思半晌,深深看進他的眼,“就算你我身份使然,無法相互喜歡,也不可否認你戰神將軍的威名,不可否認你的才干。”
“你這是在挽留我嗎,你不怕我心懷不軌,一不高興就奪了你費盡心機到手的江山嗎?不怕我這個情敵時刻在身側嗎,還是你太自信了,有把握掌握這一切的平衡呢?”
軒轅他壓抑的怒意,終于在此刻如脫韁的野馬洶涌上了心頭,“你這算是彌補還是施舍?這江山,我從未放入過眼底,你奪去,就好好守護著,就算被人家算計去了,我也不會回頭來幫襯。這戰神將軍的威名,能夠抵擋得住皇上你的聲名顯赫,我此后就將會是個浪子一個,暢游這大好河山,你們不必將我放在心上。”
“若你真心大方,就把洛玄城給了我吧,那地方倒是不錯,我早就想去看看那繁饒的一方沃土,撿個城主當當也好,至少不用擔心溫飽問題了。”
軒轅飄忽的眼神卻泄露了散漫的心思,唇角一抹嘲諷更深,他會肯嗎?定定地注視著他。
“你若想要洛玄,就拿去吧,明天我就下一道圣旨,讓你去那里。”
軒轅顥看著他,若有所思道,洛玄城?是自已幼時生活的地方,他這后知后覺去探敵情,是不是已經為時已晚了。
“那寒冰教,不介意我去闖一闖吧?”
寒冰教的總部設在洛玄,這是個天大的秘密,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軒轅顥微愕,但是面目依舊平靜,不起端倪,應了聲,“你若有本事,我又豈能攔你?”
軒轅臉色微變,眼中有難解的神色,靜默刻,卻終究沒有什么,轉身欲走。
“,放開心懷,坦然面對人生,若外頭厭倦了,就回來看看我們吧。
氣氛似乎瞬間冷凝起來,夜離望著他的背影,輕輕說道。
那背影一僵,轉身回頭,靜默一會兒,輕柔道,“記著,你欠了我下輩子,不準再食言了。”
再?她目中閃過了然,不禁苦笑起來,“我會記得。”他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介意,自己應了他那一聲等他歸來,卻沒有如他所愿,跟他一起終老,而是漸行漸遠,終究背道相馳。
刀削疏朗的眉目,英拔雋逸的風姿。黑亮瞳仁深處,隱藏著她看不懂的執著。
夜離終究是點了點頭,軒轅剎那間,覺得心中的喜悅直如蔓生的野花,簇簇,芳香著溢滿胸臆。
人生終究有了期盼,只是下輩子,若我能夠尋到你,你還會記得我嗎?我相信緣份天注定,既然你許了我下輩子,我就算糾纏到底,也會跟你一起。
“信我,我一定不會有負于你。”
手腕上搭上軒轅顥修長的手指,緩緩一動,終究彼此十指緊纏,目光交匯融和,達成共識。
夜離微斂了眉頭,片刻,飽含深意的笑了,“我自然是信你的。”
冰眸瑩瑩流輝,衣袂纖塵不染,安嫻高雅,她就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雙眸內宛如高山飛瀑,狂涌激蕩,完全不似素日的淡定和寧。
“那你還許了他下輩子?”
軒轅顥眉頭輕蹙,有些不悅地抱怨道。明明他不信人有下輩子,但是真有下輩子,他也不愿意將美好的她讓給那人,想到她被他擁著,心頭就萬分不是滋味,苦澀,更多的是嫉妒,瘋狂的嫉妒。
反握了她的手,軒轅顥鄭重低語,似嘆息似感慨,“離兒,我也不忍你為難,既然你下輩子許了他,那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都許給我吧。”
夜離淡淡一笑,輕擁著他的腰,悄聲俯在他身邊道,“好。”
順帶的,將一抹幸福的笑靨藏入了他的懷中。
“離兒,叫我一聲顥,可好?”
“你明明知道我答應了他,你還為難我?”
“我是故意的。你是叫還是不叫?”
“不叫……”
“叫一聲,一聲就好。”
“夫君。”
下一刻,霸道的吻重重覆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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