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桌上擺了一桌子的菜。(每天24小時不睡覺更新!)
菜式顯然是莊然事先安排的,選料,配色,烹調方法甚至調味都是按照她平日的習慣來的。
但,不是她親手做的。
慕容鐸吃了幾口,只覺淡而無味,忽然間沒了胃口。
居喻守成察言觀色,立刻停了筷:“王爺,菜不合口味?要不要上些點心?”
朗三包了一口的飯,含含糊糊地道:“幸虧我不是王爺,要不然天天吃這些,嘴里早淡出鳥來!”
以前總在邊上看著,只覺得這些江南小菜,擺在桌上一片花紅柳綠的,瞧著熱熱鬧鬧,吃到嘴里還不成神仙了?
赭現在才知道:不咋地!
還是大塊肉,大碗酒的實在!
“雖然淡了點,但菜的原味都出來了,感覺還不錯。”喻守成偷偷瞪了他一眼,不著痕跡地辯解。
慕容鐸一時不察,說溜了嘴:“這不是她做的。”
“啊?”喻守成愣住。
“王爺怎么知道?”朗三傻乎乎地問。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嘛,奇怪!
“我的意思是,她做的比這還難吃一百倍~”慕容鐸尷尬了,輕哼一聲,推動輪椅離了席。
他就知道她的誠意全是裝出來的,才堅持了幾天就開始弄虛作假。
喻守成猜到慕容鐸的想法,暗暗好笑,面上不動聲色,婉轉地替她開解:“靜兒姑娘昨天剛到,她身上又有傷,起晚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說什么了呢?”慕容鐸有些著惱。
不過是些皮外傷,看起來也不象是十分嚴重,哪至于就起不來了?
明擺著是想借題發揮,籍機獲取同情分,奸詐!
喻守成聰明地閉了嘴,推著他往山下走去。
“喂?”朗三鼓著腮幫,瞪大眼睛看著那兩個人:“我還沒吃完呢!”
喻守成頭也不回,推著慕容鐸越走越快:“也沒人催你,慢慢吃完了再下來吧。”
“真走啊?”朗三趕緊跳起來,七手八腳把桌上的杯盤碗筷全部掃進竹筐,扛在肩上健步如飛地追了上來:“等等我!”
跑到一半,忽然見到百里晗和莊靜兩個人并著肩從分岔路口走過。
莊靜言笑晏晏,百里晗笑容可掬,兩個人的神態很是熟捻。
說起百里晗,全莊沒有一個不翹大拇指,就連向來喜怒不形于色,惜字如金的喻守業,對他的評價都破天荒的用了八個字。
文韜武略,大度雍容。
這八個字,看起來容易,真要做到,卻是難于登天。
如此完美的他和慕容鐸做這么久的朋友,無論在誰看來,都是奇跡。
沒有他的大度,他的善良和他的謙謙君子之風,脾氣暴烈,喜怒無常的慕容鐸不可能與他交往十年之久。
事實上,除了他,慕容鐸的身邊確實一個朋友也沒有。
大家一致認為慕容鐸前世一定燒了高香,才瞎貓碰上死耗子,得到一位如此完美的摯友。
所以,全莊的人,明里暗里對他都有一種感激之情,在感激之外,偶爾還會生出些惋惜之意。
很有些,明珠暗投之意。
可,就是這樣一位人人喜歡的七星公子,朗三卻一直不咋待見。
他曾直言不諱地說:“文韜武略是真的,但大度雍容嘛,還有待商榷!”
喻守成當著大家的面譏笑:“喂,你知道什么叫大度雍容嗎?”
“我是不知道!”他漲紅了臉回:“反正,我覺得他太假!哪有人可以長期忍受王爺,沒有半點怨言?而且,你們不覺得他看人的時候,眼神總是亂飄,一點也不實在嗎?”
“粗人就是粗人!”喻守成哈哈大笑:“他是謙謙君子,人又生得俊雅,說話,表情當然講究含蓄,你以為都象你,動不動眼睛瞪得象牛鈴?膽子小的,嚇也給你嚇死!”
說大道理,朗三當然講不贏,他只得悻悻閉嘴,但心中的疑慮并未消除。(每天24小時不睡覺更新!)
他沒念過那么多書,說話也許粗魯,行為也很莽撞,但他不是傻子。
他堅持不信任百里晗的理由也非常簡單——他對王爺無所求。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古人早就說得非常透徹,就連佛都要爭座前的一柱香,無欲無求的人怎么可能存在?
百里晗什么也不缺,憑什么對慕容鐸百般忍讓?
他越是忍耐,越是有禮,就表明他想從王爺這里得到的利益越大。
就象獵人一樣,他們在狩獵的時候,并不永遠都是在追趕,射擊。
為了捕獲更大更兇猛的獵物,也需要潛伏待機。
觀察了五年,百里晗一直都沒露出絲毫破綻,但他并未就此放松。
潛伏得越久,意味著危險也就越大。
就是這位溫潤如玉,舉止謙和的君子,在按兵不動了十年之久后,最近終于有一些些不同尋常了。
朗三粗中有細,知道若是說出去,肯定又只是被大伙恥笑一通。所以,向來心直口快的他,這次選擇了絕口不提,只在暗中監視。
但是觀察的結果,卻大大出乎意料!
使百里晗反常的對象,竟然是那個奇丑無比的女人!
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且不說以百里晗的仙人之姿怎會喜歡貌比無鹽丑三分的莊然,他再聰明,畢竟不是神仙!
怎么可能未卜先知,早在十年前就知道莊然會嫁給慕容鐸為妃,到紫竹山莊來?
就在他百思不解,想得腦袋都要炸開的時候,百里晗和慕容鐸之間終于爆發了十年間的第一次戰爭。
而導火索,正是莊然。
王爺的確過份,為一點小事在大庭廣眾之下,要殺她泄憤。
大家都認為百里晗的爆發十分正常,他只是基于俠義之心,一時沖動才會對王爺拔劍相向。
事后船過水無痕,誰也沒再提。
畢竟他們沒有真正地動手,就算動手了,朋友之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連王爺都未曾放在心上。
可是,朗三知道,在那一刻,百里晗是真的動了殺機。
他是獵人出身,對危險,天生有著最敏銳的直覺。
他從百里晗的眼里,看到了仇恨的火花。
雖然極為短暫,一閃即逝,卻真實地存在過。
他只是想不通——如果莊然是個美人,出身顯赫,這一切都可以理解。
白云遏在門邊站了一會,才適應了里面昏暗的光線。
找了一會,目力所及之處,未見熟悉的苗條身影:“莊然,你在哪里?”
得不到回答,他有些急,踢開腳邊礙事的藥材,一步一步往里尋,一邊走,一邊喚:“莊然,你還在嗎?”
在倉庫的盡頭,莊然倚著藥柜,蜷曲著身子斜躺在地上,懷里的藥材散了一地……
“莊然!莊……”他心驀地一緊,縱身躍了過去,手在將要觸及她的一剎那,猛地頓住了。
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還好,她只是睡著了。
剛剛那一瞬,他還以為,還以為她……
低頭俯視著她沉靜的睡顏,胸中怒火逐漸上升。
慕容鐸,他究竟是不是男人?她只是長得丑了一點,嫁給他也不是她難決定的,他怎能遷怒于她?
誰知他是怎么虐待她的?在如此惡劣的環境里,她竟然也能睡得著?
他咬著牙,正想找個地方坐下,身邊藥材堆疊不穩,嘩啦倒下來。
糟糕!他手忙腳亂去扶藥材,免得砸到她。
莊然受驚,猛地睜開了眼睛:“呀~”
“抱歉,”白云遏一手扶著麻袋,轉過頭,尷尬地朝她笑:“吵醒你了。”
“白捕頭?”莊然難掩訝異,撐著藥柜站了起來:“你怎會到這里來?”
“我才要問你呢!”白云遏沒好氣地道:“就沒見過你這種女人,身體不好,還到處亂跑!合著天下就你最能了是吧?”
“你聽誰說我身體不好呀?”莊然一臉驚訝。
見他的目光繞在她的左肩,猛然醒悟,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哦,沒事,一點皮外傷。”
“皮外傷,還用得你親自到這里來翻江倒海?”白云遏不信。
“我來藥材庫,不是因為這個。”莊然溫柔地笑了笑,蹲下去想把挑好的藥材聚攏來。
可是,她事先也沒想到藥材庫的管理如此混亂,還以為過來取藥自然會有東西分裝,準備得并不充分。
現在面對東一堆西一堆的藥材,也有些束手無策。
白云遏冷眼看著她抱起這樣,又掉了那樣:“你這是何苦,外面那么多莊丁,都是吃白飯的?”
她懊惱地蹙著秀氣地眉毛:“早知道,我做幾個布袋子來就好了。”
“算了~”白云遏無奈地長嘆,搬了離自己最近的一袋藥,以指為剪,將封口剪開,兜著底往地上一倒。
嘩啦,藥材頓時攤了一地。
“哎呀~”莊然連叫可惜:“藥材堆地上,容易受潮,很容易變質的啦!”
白云遏橫她一眼:“滿地都是亂堆亂放的藥,也不差這一袋!再說了,慕容鐸自己都不心疼,你著急什么?”
“呃~”莊然訕訕地道:“這不是銀子的問題,藥材采制不易,這么糟蹋了可惜。”
“來,”白云遏也不跟她爭辯,把袋子扯開:“把你挑好的都裝上!”
莊然蹲在地上,把藥材一樣一樣揀進去,隨口問:“白捕頭是為案子而來的吧?可是伊州那邊又有新的進展了?”
“你說呢?”白云遏咬著牙,心里憋著一股氣。
除了案子,他就不能找她嗎?
雖然他的確是為此事而來,但由她嘴里說出來,卻莫名的令他不快。
“白捕頭離開的這幾天,我又把勘驗紀錄看了幾遍,發現了一些蹊蹺之處,正要跟你商量。”莊然輕言細語,語氣很是平和。
她一派坦然,他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比不上個女人?
白云遏定了定神,壓住心中那股無名火,冷靜地道:“說起來,我也有所疑惑,想要向你請教。”
“那咱們出去再說吧。”莊然把最后一點藥材裝進去,拍拍手站了起來,極自然想從他手里接過麻袋。
“喂!”白云遏又是好笑又是氣惱,瞪她一眼:“你大約從來也不曾要男人幫你提過東西吧?”
莊然臉一熱,低聲道:“我有手有腳,干嘛要人幫?”
“得了,”白云遏把袋子輕松扔到肩上,率先往外走:“有驢不使,自己拉磨,不是笑話嗎?”
莊然沉默一會,突然哧地笑出聲來。
這么說,他豈不是自比為驢?
笑聲詭異,白云遏不禁狐疑:“笑什么?”
“沒什么~”莊然抿著唇,眼里笑意盎然。
“笑聲奸詐,肯定不懷好意!”說話間,兩人已走出庫房,白云遏回過頭,做兇惡狀:“說,為什么笑?”
卻見他,衣服上滿是灰塵,頭發亂蓬蓬的,灰頭土臉,臟兮兮,象只剛從煤堆里打完滾跑出來的花臉貓。
莊然見了,先是一怔,越發笑不可抑。
笑聲清脆,象是珍珠落盤,洋溢著純真的快樂,說不出的婉轉動人。
白云遏定定地看著她,只覺那笑聲仿佛熨在心上,將他的心平平整整地攤開,舒展。
“笑什么?”他強行移開目光,訕訕地道:“你也不比我好看!”
在坪里曬著太陽的莊丁被她的笑聲吸引,見兩人形容狼狽,皆投來曖昧而怪異的目光。
“這丑女,膽子可真大!”
“光天化日之下,勾三搭四白捕頭,竟還笑得如此肆無忌憚?”
“可憐的王爺,綠帽子戴得真冤枉!”
數道炯炯的目光射在身上,有如芒刺在背,莊然慢慢收了聲,勾著頭匆匆而行:“我們走吧。”
“說什么?”白云遏肺都快氣炸了。
莊丁們畏于他的武功,倒也不敢再說,但目光卻并不客氣。
“看什么看?”白云遏提高了聲音喝道:“有時間在這里曬太陽,不如滾進去把倉庫好好整理一下!”
“關你什么事?”莊丁訕笑:“王爺都不管,輪得著你嗎?”
“你說什么?”白云遏豎起了眉毛:“有本事再說一句?”
“算了~”莊然不敢回頭,越走越快:“你跟他們較什么勁?”
“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白云遏忿忿不平。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莊然歉然又無奈。
這事其實不怪他們,她自己也有錯,忘了之嫌。
白云遏皺起了眉頭:“咱們行得端坐得正,不怕別人說!”
“嗯~”這種事,只會越描越黑,莊然也不欲多說,輕應了一聲。
兩人一路走來,不斷有人側目。
莊然只能低著頭,白云遏卻一律坦蕩地瞪回去。
好容易回到墨韻居,喻守成迎面而來,在大門口見了二人,驚訝地道:“喲,這是怎么了,泥堆里打過滾了?”
莊然面似火燒,也不敢看人,飛奔著穿過院子,鉆進了房。
慕容鐸聽出是她的腳步,心中驚訝,下意識地抬頭,隔著窗子觀望。
出什么事了嗎?
她向來安靜嫻雅,這般疾步飛奔的情況可不多。
不一會,白云遏灰頭土臉,扛著一只麻袋走了進來。
他昂然不懼,直接走到莊然的窗前,大聲道:“莊姑娘,東西給你擱在窗戶底下,你記得收進去。”
等了一會,屋中沒有動靜,又說:“那你先梳洗,完了到睦元堂里來一下。”
說到這里,他隔著院子,略帶挑釁地瞥一眼慕容鐸,刻意加重了語氣:“我等你,咱們不見不散!”
慕容鐸臉色頓轉陰郁,悻悻地收回目光。
豈有此理,當他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