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而不雅,與權貴身份不符。”張信向沈園說出自己的擔憂:“名字雖然響亮,但是也讓某些人望而止步。”
“那大人的意思是?”沈園贊成張信的說法,覺得自己確實稍欠考慮。
“五糧液。”張信斬釘截鐵的說道:“寓意取五谷之精華,釀造而成之意,你覺得這名字怎么樣?”
“大人這名字取得妙,由五谷精華釀造成的瑤池玉液,酒名不僅寓意極深,而且還起到迷惑世人的目的。”沈園大加贊嘆說道。
“名字以后再說,佳釀是造出來了,但還有改進的余地,你吩咐負責釀酒的師傅,讓他們仔細研究,如果有成果出來,我們不吝重金獎賞。”張信知道其他名酒都是經常千百年來各代釀酒大師精心釀造出來的,自己的這種蒸餾酒,只不過是顯得新奇些,若想與天下名酒爭雄,還要繼續努力改進才行。
“大人請放心,我聘請的三位釀酒師傅,曾經在宮中負責為皇上釀制御酒,后來因為年老體弱退休,我可是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打動他們,才請動他們出山幫忙我的。”沈園臉上露出一絲得色。
“哦,居然這么有來頭,那我可要親眼見識下,三位師傅現在在何處?剛才怎么沒有見到他們啊?”張信笑道,是真是假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們住在村東那邊。”沈園笑道:“其實他們就是這村里人,是三兄弟,如今正在家中飴含抱孫,共享天倫之樂,只有在釀酒的時候才過來指導。”
“我說你怎么找了這么一個偏僻之處,原來另有深意的。”張信恍然大悟道:“師傅徒弟都找到了,還達到隱秘的目的,真是一舉兩得。”
“不僅如此,我聽說這三位師傅的釀酒技藝高超,而且還從宮廷中學到秘制御酒的方法。只不過不輕易傳人而已。”沈園神秘笑道:“大人可能沒有留意,剛才我們所用的米酒。比普通的要高數個品級,雖然不能稱為佳釀,但也是好酒了。”
“那你繼續努力吧。”張信笑道,當然明白沈園在打什么主意,如果沈園所言屬實,那么蒸餾酒的品質還可以提高數個層次,當然這就要看沈園地手段如何啦。
“大人放心。那三位師傅平日嗜酒如命。我相信這壇佳釀肯定可以誘惑他們。”沈園信心滿滿地說道。
“你有信心就好。這些事情你處理吧。”張信無所謂地說道:“走。我們到村子轉轉。如果沒事地話也可以打道回府了。”
“大人難得來一次。用過午膳再回去也不遲。”沈園提議道:“山村野味雖然比不上美食佳肴。但也別有一番風味。”
“就依你之意。”反正現在回去也沒有什么事情。張信也不著急。在郊外散散心也好。不然回到京城里。又要為內帑地事情煩心啦。
“如果說村里哪位地野味炒制得最好。非村南地牛大莫屬。”沈園笑道。邀請張信一起向村南方向走去。離開酒坊地時候當然避免不了一番仔細叮囑。讓作坊中地伙計要認真工作。自己去去就回。
牛欄山村住戶不多。才數十人家。全村人口老幼壯青加起來不過二百來人。兩人在村中散走動地時候。村中老少都面帶微笑表示敬意。可見沈園地做派非常成功。才走片刻張信發現這村里人都很清閑。青壯年都在村里閑逛。不過事不關已。張信也懶得理會。與沈園走到村南時。忽然看見遠處有一隊人馬向前方走去。
其實說牛欄山村偏僻不過是張信的玩笑話而已,因為山村遠離京城。再過去就是由京城直接管轄的縣城了。山村屬于縣城的轄區,是連接縣城與京城的交通要道。有人來來往往也不是奇怪的事情,所以兩人也不多加察看,直接來到目的地。
“沈東家,您來了。”到地方后,一位長得結實憨厚的中年人出來招呼道。
“牛大,今天我招待的可是京城來地貴客,你可要好好的露一手,一定要讓貴客盡興而歸啊。”沈園笑著囑咐道。
“沈東家請放心,您還信不過我牛大的手藝嗎?”牛大拍胸叫道,顯然非常有信心。
“野味準備好沒有,拿出來讓我看看。”沈園滿意說道。
“請沈東家稍等片刻,我去后院拿過來。”說完牛大徑直轉身走進后院,把張信與沈園涼在那里了。
“鄉下人不知禮節,請大人見笑了,您請坐。”沈園尷尬笑道,牛大地屋前有個用籬笆圍成的空地,空地中間擺放著用木頭做成的桌椅,沈園用手虛指之后才發現,木頭桌椅似乎不怎么干凈,連忙跑過去拿毛巾擦拭起來。
“沈兄,不用這般講究,你忘記我是什么出身的啦。”張信笑道,走到桌椅旁邊就這么坐下來,溪山村里的環境與這牛欄山村也沒有多大的差別,張信哪里會計較這點。
“大人真是富貴不忘稼穡啊。”沈園由衷贊嘆道。
“沈兄阿諛奉承之言也越發精湛。”張信打趣笑道,不過根本無法讓厚臉皮地沈園有所動容,笑容可掬的模樣讓張信直搖頭嘆息。
“大人,無酒不成席,您暫且在這里坐,我到三位釀酒師傅那求壇淳釀來。”沈園笑道,也不理會張信的勸阻,興致勃勃的小步跑去。
“貴客,沈東家呢?”沈園前腿剛走,牛大就提著一個籠子出來,籠子里關著幾只山雞野兔飛禽。
“到酒坊那拿壇酒,待會就過來。”張信解釋說道,牛大答應一聲,呆呆的站在原地手足無措起來,不知道怎么招呼貴客。
“牛大叔,平日你在村里都做些什么?”看到牛大沉默無措的模樣,張信微微一笑,與其閑聊起來。
“主要是上山打獵,有空的時候就在村里閑逛,看看村中有什么用得著我的事情。沈東家的那個酒坊就是我幫忙搭建地。”牛大憨笑回答起來,他雖然老實巴交。但也可以從沈東家地態度看出這位客人恐怕非同一般,自己可不能得罪,不然怎么能對得起村里的恩人。
“看大叔地模樣,想必是村里最好地獵手吧。”張信贊嘆笑道。
“貴客說的沒錯,不是我牛大自夸,在村里我打獵地技術可是一流的。”牛大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得意。
“你技術這么好,肯定是從小就開始打獵的吧。平日里都是以打獵為生計的嗎?”張信好奇的詢問道。
“貴客說差了,小的時候我可沒有學過打獵,到山上捉野味也不過是這幾年地事情。”不知道什么原因,牛大變得沮喪起來。
“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張信不在意的問道,心里還想著沈園怎么還沒見人影。
“耕田的,以前我們家里還有幾畝地,可惜后來……。”
不久之后,沈園興高采烈的拿著一壇酒回來,而牛大燒制的野味也可以出鍋了,美酒佳釀都已經備齊。張信與沈園開始放開食用起來,細心的沈園忽然發現張信在席上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以為張信對山村野味不感興趣。后悔自己貿然做出這個決定,同時提醒自己以后要留意這點。
膳后,張信與沈園悠悠的走出山村,正準備返回京城的時候,張信似乎想起什么來,對沈園說道:“沈兄。我有一件急事要處理,要出去幾天,你回去后記得和子直他們說下,讓他們不用擔心。”
“大人,你要去哪?”看到張信騎馬奔馳而去,沈園不禁叫喊起來。
“回來再告訴你。”
紫禁城御書房
朱厚正在認真閱讀以前皇帝地起居錄,研究他們治理國家的手段與道理,從中學習他們是怎么駕御群臣處理朝政的,以及他們在位時期地得失與成敗。提醒自己要領會他們成功之處。也要從他們的失敗吸取教訓。
“皇上,請用茶。”每當朱厚不自覺的把向前的茶喝完之后。黃錦總是及時的再奉上清茶一杯,而且溫度適宜,不用擔心朱厚會燙著,上茶的時候還要小心翼翼地,不能驚動朱厚看書,可惜做到這點非常困難。
“黃錦,已經和你說過多次,朕專心看書的時候不要前來打擾。”朱厚淡淡說道,眼睛雖然沒有離開書籍,但渾身散發出來的威嚴讓黃錦驚心不已。
“奴婢知錯,請皇上恕罪。”黃錦害怕的跪下說道,茶喝完之后沒有及時奉上他要生氣,你及時奉上新茶又要怪你打擾他看書,皇帝就這樣難以侍候,當然,皇帝是不會犯錯的,錯的是你沒有認真領會皇帝的旨意。
“起來吧,下不為例。”朱厚冷淡的說道,隨手放下手里的書,書看久了眼睛有些疲倦,朱厚準備休息一會。
“謝皇上。”黃錦知道自己下次肯定還會犯同樣地錯誤地,心里很不以為然,但是當然不敢把心思表現出來。
“黃錦,張侍讀最近在做些什么,朕好像已經有三天沒有見到他了。”朱厚已經收到陸松的匯報,知道錦衣衛已經收集好內帑太監貪污枉法地證據,隨時可以捉人,可是卻沒有見張信有動靜,還是奇怪之極。
“啟稟皇上,奴婢不知。”聽到皇帝詢問,黃錦照實回答道,不知道是正常的,知道才是件怪事,黃錦可不會犯這種錯誤。
“黃錦,宣張侍讀進宮。”身為皇帝想見一個人,那不是簡單之極。朱厚心念一起,馬上傳旨吩咐道,待黃錦領命離開之后,朱厚滿意的點頭,開始想等會見到張信之后要聊些什么內容,朝廷大事、宮中瑣事……
沒過多久,黃錦氣喘吁吁的跑進御書房中,趴跪在地上嗑頭對正在疑惑不解的朱厚說道:“皇上,張侍讀已經失蹤三天了。”
“你在說什么?”朱厚驚駭而起。
“奴婢奉命到張侍讀府上宣旨,才知道張侍讀已經有三天沒有回府,府中上下無人知曉他的行蹤,正在擔心不已。”黃錦驚恐的稟報道。
“那不快派人去找。”朱厚怒吼道:“叫陸松來見朕。”
黃錦慌忙依旨而去。看著空蕩蕩的御書房,朱厚忽然發現自己非常的恐慌。茫然不知所措,猶如當年興王逝世的心情一般,如果張信真的發生什么意外,朱厚連忙搖頭想把這個念頭揮出腦海。
“陸松,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給朕解釋清楚。”當陸松匆匆趕到地時候,朱厚也不等他行參跪之禮,就朝他叫道。幸好這段時間朱厚已經調節好心情,臉上雖然怒氣沖沖,但起碼頭腦還保持清醒。
“請皇上息怒,卑職已經派人前去張侍讀府上調查,稍等片刻之后就可以知道事情的經過。”得到黃錦地通知后,陸松心中一沉,知道這件事情如果處理不好,皇帝必定雷霆大怒,后果可想而知,早就吩咐下屬出動起來。
“朕不想知道事情經過。朕要見到人。”朱厚面無表情說道,眼睛透出凌厲之光。
“卑職已經吩咐京城錦衣衛各個衛所,全城展開搜查。應該很快就可以知道張侍讀的下落。”際松恭敬的說道,其實他本人也沒有信心,事情到底是怎么樣的陸松還沒有了解,怎么可能保證一定可以找到人。
“皇上,會不會是管理內帑的那幾個奴才做的。”看到朱厚充滿殺氣的神情,黃錦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畢竟前不久內帑那幾個太監商議要對付張信,現在張信失蹤,黃錦有理由懷疑是他們。
“陸松,你知道應該怎么做吧,朕要在日落之前知道張侍讀的情況。”朱厚冷漠的說道,漆黑的眼睛殺氣畢露,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不管黃錦所言是真是假,內帑的幾個太監肯定沒有好下場。
“卑職遵旨。”陸松這幾天都在忙著調查內帑太監。當然明白怎么回事。告退之后馬上帶著錦衣衛殺向內帑,迅雷不及掩耳的把幾個內帑太監全部擒獲。然后在其他宮女太監的驚恐眼光中返回鎮撫司,還有什么地方比鎮撫司更加適合審問疑犯。
暫且不提那幾個倒霉的太監,錦衣衛無緣無故的全城搜查,讓京城陷入一片恐慌之中,錦衣衛地行事風格誰都知道,找人肯定不會好聲好氣的,也有一些不法之徒借這個機會敲詐勒索起來,讓京城更加混亂起來。
幸好錦衣衛還知道這里是天子腳下,有許多的達官貴人是自己得罪不起地,在搜查權貴住所的時候,人人一臉彬彬有禮的模樣,但也有官員看不過去,干脆到皇宮中向朱厚進言,參錦衣衛擾民,朱厚下令之后錦衣衛才有所收斂。
原本低調的張信就是因為失蹤之事,弄得京城上下都知道有這么一號人物,下層小民當然是聽過就忘記,但張信的名字還是落入有心人的眼里,有些官員已經打定主意,明日早朝向皇帝進諫彈劾張信,有些人卻更加留心地是皇帝對張信的態度。
“父親,皇上這樣做實在是不妥之極,我要進宮面見皇上,直言以諫。”內閣首輔楊廷和府上,楊慎義憤填膺的說道,他非常不理解,皇帝怎么會為了小小的一個張信,居然弄出這么大的動靜來。
“朝廷官員無故失蹤,皇上體恤下臣,沖動之下做出如此舉動,可以理解。”楊廷和微笑說道:“慎兒,你不要太過在意。”
“話雖如此,但這事情也應該是順天府衙門的職責啊,什么時候錦衣衛也開始負責這種瑣事來的。”楊慎譏諷說道,顯然對錦衣衛非常的不待見。
“慎兒,這事情你莫要管了,安心的整理先帝實錄吧。”看著一臉正氣地楊慎,楊廷和心中既感到欣慰,也覺得有些頭疼,怎么自己地兒子總是不能學得圓滑一些,棱角分明在官場之中是非常容易吃虧的。
其實楊廷和自己也知道,楊慎之所以沒有在官場之中得到鍛煉,很大地程度上可以說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只要自己在朝一天,誰敢得罪內閣大學士的公子。
“好的,父親大人。”楊慎滿臉憤憤不平,但還是遵從自己父親的意思,準備回房。
“慎兒,你覺得張信這人怎么樣?”楊廷和叫住轉身的楊慎,張信怎么說也是翰林院侍讀,楊慎對他應該有些了解吧。
“待人溫和,并沒有仗著皇上的寵信以勢壓人。”楊慎努力的回憶,并沒有因為對張信的不滿而胡亂誹謗,非常客觀的評價道:“從張信平日與其他翰林同僚的談話中,也可以知道他對四書五經、先賢典籍不甚了解。”
“一個小舉子能知道什么微言大義。”楊廷和淡淡說道,也不再繼續詢問下去,向楊慎揮手示意他可以回房了。
當張信沒有觸犯自己之時,楊廷和也沒有興趣對他下手,相對位高權重的楊廷和來說,張信不過是皇帝身邊的寵臣玩伴,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書生罷了,哪怕皇帝再怎么信任他,他也不可能對自己產生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