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君子當一世而斬第四章接風洗塵(三)
第四章接風洗塵(三)
“馬局局座老板……”餐桌上的人齊齊起身,稱呼不一,但是基調都透著敬畏。
金楊看到馬國富的第一眼,竟有些微微失神。作為“馬閻王”這個年紀的男人來說,顯得過分的帥氣。他有一副足以表現出雄性氣息的身高和身板,還擁有一張不輸于沈君儒的儒雅臉型,神采飛揚的眸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快五十歲的人。
謝小環趁大家離桌相迎之際,小聲對他說道。“是不是感覺到了反差?呵呵我在朋友介紹來交通賓館后,一直聽人說馬閻王,我還以為長多么恐怖呢,后來一見面,我幾乎被一口氣憋悶過去。”
金楊來不及回味她這話的真正含義,看到馬國富的眼神穿過包圍的人群,筆直地射向他,他立刻不失時機地向前兩步,語氣誠懇道:“我是金楊,很高興能在來清遠的第一時間見到馬局長。”
經常游走在武江清遠兩地的馬國富半個月前就聽說過金楊的名字。他甚至記得聊到金楊的某部門關鍵處處長用一種嘲諷的語氣對他說:“你們清遠出人才呀”
馬國富不解問:“出什么人才?”
“怎么,老馬你不知道?最近整個西海政壇被一名派出所小所長鬧得雞飛狗跳,馮檢都為此下臺……”
經過某處長的講敘后,他在心里記下了這個名字。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禍根”竟然從公安系統調到交通部門,而且還成為他的下級。這讓他心里有種強烈的不安。這種不安不是他害怕金楊,而是基于他至今屹立不倒的關鍵——謹慎始得萬年船
馬國富十八歲進入交通系統,歷經公路段,航管站,路政稽查,交通信息中心,局人事科,基建科,可謂是全盤都輪轉到了。當然,他命運的真正轉折點是他那個號稱清遠第一美女的妹妹嫁給了北方大軍區政委的兒子,恰好這個政委是清遠人,任何清遠上位者都極力討好的對象。
從那以后,他從基建科副科長直線上升,科長、副局長、局長。他的弟弟馬國豪也從清遠的街頭小混混,搖身一變,辦起了產業,從一間小茶樓到壟斷清遠百分之八十的娛樂業。
兄弟倆在清遠雖不敢說“只手遮天”,但也是橫跨黑白兩道的超強霸主。
“金副局長我代表清遠交通系統的二百四十五名職工,歡迎你”馬國富臉上洋溢著笑意,邁著虎步迎上前,主動伸手,嘆道:“自從老孫老田出事,我就一直向廳里打報告,要求盡快派人過來,沒想到來了一位土生土長的清遠人。好好好干交通局的未來掌握在你們手中。”
“馬局長是省交通系統的明星,我是來向您學習的。”金楊虛心道。
“大家都坐,站著干什么?”馬國富當仁不讓地坐上了屏風對應的中軸線上,然后對金楊招手,示意他坐到他的身邊。
金楊泰然接受他的邀請,坐到了他的右邊。交通局的一群高層很快各自落座,不出意料,白慶龍坐上了馬國富左邊的位置。形成一個左右拱衛之勢。
酒菜上得很快,陳國棟首先代表局機關發表了一番場面上的歡迎詞,然后幾個科長象征性地說了幾句,馬國富這才輕咳兩聲,環視眾人,道:“我是個土生土長的清遠人,成人后便扎根在縣交通局,長期在基礎工作,吃的苦現在的職工想都不敢想象。有人問我為什么?我熱愛這片土地,我熱愛交通事業,我熟悉它就像熟悉自己的身體。這幾年,清遠流傳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說我長期霸占著局長的座位不讓,說我要當交通局的土皇帝?同志們人言可畏呀要不得”馬國富輕輕敲了敲桌子,誠懇的道:“我說實話,組織上不止一次找我談話,要升我的官,我這人性格倔,但是組織上的話我不會不聽,我當時提出一個要求,如果組織上肯定我這些年來所做的工作、所取得的成績,我希望我的接替人是一個年富力強的年輕人,而且必須有足夠的能力協調管理交通局;如果出現了這樣的人,我二話不說,馬上退休。”
眾人似乎很少聽到馬局長如此開放地談這樣的“禁忌”話題,所以皆面面相覷,不知所以然。直到馬國富說完了最后一句話,所有人的眼睛頓時齊刷刷地轉向金楊。
金楊一凜,從馬國富假惺惺的眼神約略猜得出他是在給自己下套子,讓他人剛到,便滿目皆敵。那幾個局機關有可能在某年某月接替他位置的高層,定會對他虎視眈眈,嫉之入骨。
馬國富僅僅暗示還不夠,竟笑著拍拍金楊的肩膀,“組織上派你來了,我也可以安然退居二線。”
聽到這話,左邊的白慶龍和計劃基建科范文眸子里同時掠過一絲異芒,甚至連交通稽查大隊的劉得草也不自覺癟了癟嘴巴子。他們都是交通系統的老人,自我優越感極強,怎么會愿意一個外人過來掠食呢?況且還是一個不了解交通的新手。
他的太狠毒了,夠老子喝一壺的。金楊心里恨得咬牙,卻只能無聲地苦笑。
馬國富三言兩語點燃了導火索。劉得草第一個舉起酒杯要跟金楊“干”杯金楊抬眸看了看他們躍躍欲試的表情,心知一場“酒戰“無法避免。
如果他裝孬,以后他們更加會看不起他。而且他即便是裝孬,他們也不大可能大發善心放過他。
于是,他義無反顧地舉杯吟盡,博得大家假惺惺的掌聲。
接下來,他索性主動出擊,起身敬白慶龍的酒。
“白副局長。本人初來乍到,還望各位多多指教配合我先干為敬”第二盞又是一吟而盡。這次大家的鼓掌多了絲真意。畢竟在男人的戰場上,酒也是武器的一種,甚至是氣量的體現。一個男人豪爽與否,性格是否率直,從他的喝酒舉動上可見一斑。
白慶龍頓時落了下風,他此時只好憋悶地干了杯中酒,口是心非道:“金副局長年富力強,好酒量”
金楊笑了笑,又給自己倒滿了酒,目光掃了掃眾人,剛才還躍躍欲試的幾個人,眼眸里竟有些躲閃。
嘿嘿奏效了。你們狠老子比你們還狠;你們能喝,老子要比你們更能喝。今天要是輸給你們,那以后上了酒桌就得受欺負。
他連干兩杯酒的優勢頓時體現出來。至少現在大家都寄希望別人當先鋒,自己落在最后得便宜。讓原本孤軍應戰,大有可能會應接不暇的金楊,有了喘息之機,甚至,他還有挑對象的權利。
第三杯酒他選擇了計劃基建科范文。
第四杯……
第五杯……
當他喝下第六杯酒時,整個人有些暈暈呼呼,自己心里明白,到了自己的極限,再喝必醉無疑。
這時,他感覺有只手在下面捏了捏他的腿。他悵然側眸,謝小環靜靜地低著眸子,但她的手指卻又在他腿上劃了幾劃。
金楊瞇眼打量她,正奇怪她在暗示自己什么時,腦中靈光一現,她在寫字?不要喝還是別的什么意思?
她的眸子露出急躁,又在他腿上劃了幾個字。金楊盡量讓自己凝神靜氣,但依然分辨不出來。
再不能等了。得開始善后了。金楊忽然站起來,抱歉道:“離開下,馬上回來”
劉得草哈哈笑道:“金副局長是要上衛生間?這屋子里有,不用到外邊。”
金楊暗掐掌心,控制翻騰的情緒,道:“還是去外邊好。”
金楊剛走到走廊外,身后傳來一道細碎的腳步聲。
“我帶你去,右邊轉彎第三間。”謝小環小聲道。
金楊顧不得問她什么,快步沖到衛生間,跑到面盆前,伏首,伸指入喉,頓時嘔吐出大口大口的酒泥存屑。稍作清理,他又用冷水洗了洗臉,然后渾身輕松地走了出去。
謝小環站在門外,小聲嗔道:“逞什么英雄好漢,身體是自己的哩”
金楊深呼一口氣,近距離地凝視著她,“剛才你寫的什么字。”
“第一次寫的是‘不要喝’;第二次寫的‘上洗手間’。”說到這里,她“噗哧”一聲笑起來,遞過一個小盒子:“海王金樽,解酒藥,先吃兩粒。”
金楊接過來看了看,打開盒子,欲言又止。想了想,問道:“你哪來的解酒藥?”
“富貴廳里常備呀他們每次來都要醉人。”謝小環巧笑著調侃,“你這人還真多疑。難到我會給毒藥你吃。”
金楊投過去意味深長的一瞥:“謝謝你”然后抬掌將藥拍入喉嚨。
“其實,他們喝酒都是瞎咋呼,身體都虛了,除了馬局長有些酒量外,剩下的一群人都是紙老虎。而且個個狡猾怕上當,抱不成團。”謝小環輕聲提醒道:“你再進去主動和他們再喝一輪,保證再沒有人敢挑戰。”
真奇怪她憑什么如此幫我?金楊心里疑惑,卻沒有作聲,而是豪爽的道:“我這就進去把他們全收拾了。”
謝小環純粹的眼眸閃爍著十分協調的光芒,俏皮道:“我先進去。”說完她快步向前走去。
金楊靠在墻壁上抽了半只煙后,也走入了富貴廳。
出乎他的意料,馬國富已先一步離開。剩下的人看到他精神抖擻地走了進來,個個目露驚訝,再也沒有人主動進攻。
金楊苦笑,他沒想到自己來交通局的第一戰,竟然是酒戰。而且一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