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君子當一世而斬
第一卷君子當一世而斬
金楊出門,便看到一輛黑色別克公務車停在路邊。
一個年約四十的壯年男子正坐在駕駛室吞云吐霧,聽到開門聲,他扔掉香煙,推門下車,笑著迎上來,“歡迎金局回老家”
“你們太客氣了”金楊一邊和他握手,一邊打量他,再聯想起他剛才在電話里自稱小陳,心里不由罵道:老子比你年輕一半,你卻自貶為“小”陳,真他的賤得可以
據金大伯的資料所說,此人叫陳國棟,四十二歲,父母都是交通局退休干部,屬于接替性質,若論資排輩,他在交通局也算是老資格。比他老的不是退休就是半退狀態,比他年輕的都是新嫩。而且此人特能喝酒,是清遠縣三個半酒仙中的半個酒仙。所以他才能擔任交通局辦公室主任六年不移其位,同時還兼任交通局下屬交通賓館總經理一職,是馬國富的不二心腹。
上了車,陳國棟利落地甩了幾下方向盤,別克車在碎石道上顛簸了幾下,平穩地上了寬敞的大道。
金楊看著漆黑的三車道和雪白的斑馬線,不動聲色夸道:“好幾年沒回來了,家里的變化挺大的,市容市貌,特別是道路的翻新,讓人感覺是日新月異呀”
陳國棟笑道:“縣里最近幾年的基礎建設投入頗大。城區的道路能拓寬的拓寬,不能拓寬的翻新刷黑,讓老百姓的的確確享受實惠。”
“馬局長功不可沒”
陳國棟笑笑看了看金楊,點頭道:“馬局為清遠的交通事業奉獻了大半身,現在精力不如從前,局里極缺金局這樣的年輕人才。這不,馬局一聽說您提前一天回來,便迫不及待地想見您。”
金楊笑道:“我是抱著學習的態度回來的。以后還需要陳主任這樣的交通前輩多多指點。”
“指點不敢。”陳國棟大概是覺得金楊這人還好說話,忽然問道:“金局以前是公安系統的,怎么會跨界跑到交通系統來?現在人人都想往上調,很少有人往窮鄉僻壤跑。”
金楊皮笑肉不笑道:“據說一個官員的仕途是否順暢,有一些初始的標準可以衡量。比如說:早參加工作,早入黨,有基層工作經驗……”
他這么說的意思其實是要通過陳的嘴,告訴馬國富,他志不在清遠,更加不可能在交通系統。下來也就是鍍鍍金,合合稀泥,終究要回武江。你們該干什么干什么,不用顧忌我。
“下基礎鍍金?”陳國棟隨即開口贊道:“一看金局就是當大官的料,佩服佩服”
隨后兩人不約而同的沉默。道路在兩人的若有所思中一點一點地遠去又近來……
不一會功夫,別克公務艙悄然停在一棟十六層大樓前,陳國棟指著大樓上的碩大標志道:“縣里已經新開兩家四星級丙賓館,但是軟硬設施都不如我們局的三星級。”
金楊慢慢下車,仰頭眺望“交通賓館”四個大袖字,“既然如此,為什么不申請升一顆星呢。”
“馬局說了,我們要低調,不要張揚。”陳國棟大概對馬國富的堅持己見有些意見,嘴巴不經意中咧了咧。
“踏上臺階前,陳國棟忽然回頭道:“忘記告訴金局,我這個辦公室主任還兼任交通賓館的總經理。其實也就是一虛名,經營上的事情局里雇請了專業人士,啰她來了,謝小環謝副總經理,馬局從外地聘請的酒店管理高手。”
金楊一抬頭,一個身穿職業套裝的年輕女子從大廳迎了出來。
這個女子有著精干的齊耳短發,身材妖嬈,皮膚不是很白,健康的小麥色,鼻梁也不算高,嘴唇顯大,眼睛很亮,五官并不十分出色,但是組合在一起,卻形成了一道獨有的韻味。屬于那種讓人過目難忘的女子。
“這位就是金局長吧真想不到您這么年輕,看上去都沒有我弟弟大。”她笑靨如花地微微彎了彎腰,做出一個標準的禮儀姿勢,“以后請多關照請局領導們在‘富貴廳’等候多時。”
“謝總果然是專業人士,僅剛才標準的禮儀姿態,我在省城都看不到。”因為大伯的資料上并沒有提到她,不明底細,金楊只能選擇打馬虎眼。不過,他承認,這個女人的言語間給人一種率直的感覺,讓人不得不相信她。
“那當然。謝總在瑞士留學,那可是酒店管理的圣地啊”陳國棟恭維道。
謝小環似乎并不欣賞他的恭維,置之不理地對金楊道:“聽說金局還未成家?”
金楊微楞,太唐突了吧。怎么說我還算你上級,見面才一分鐘就過問起我的私事,他挑了挑眉,淡淡道:“快了。”
“正好酒店頂層還有幾套預留房,等會吃完飯金局去選一間作為暫時安頓之用。”她笑呵呵地甩著短發,俏皮道:“這可是馬局下的命令,金局可別推脫喲”
金楊不可置否道:“再說。”
謝小環也不糾纏這個話題,三個人進入電梯后,都自覺地閉口比語。為什么,因為電梯是公共空間,閑雜人多,公共場合不談正事,就是基于這個理。
‘富貴廳’果如其名,一個足以坐二十余人在超大電動餐桌,全歐式餐椅,奢華的裝飾,配套的小歌廳和麻將桌等一應俱全,后來金楊中途上了個洗手間,竟然發現里邊另有天地,電動按摩床、桑拿室、小型沖浪池等。他頓時明白,為什么馬國富拼著副縣長不干,要賴在交通局。
按謝小環的話說,交通局的領導層都在富貴廳里等候他的到來,實際上根本不是這么回事。謝和陳帶著他走進富貴廳時,大廳里沒有人影,倒是側廳里人聲嘈雜,個人擁擠在麻將桌旁,不知在干什么,不時爆發出笑罵聲。
謝小環皺了皺眉頭,陳國棟解釋道:“他們都是閑不住的人,習慣‘經濟半小時’活動。”
金楊表情平靜地向側廳走去,邊問:“什么是經濟半小時活動?”
謝小環略有吃驚道:“金局不知道?就是抓緊上菜等人的時間打上兩圈麻將或者斗地主、詐金花,俗稱經濟半小時。”
金楊淡然一笑,走進側廳,抬頭看到麻將桌中央堆放著一疊紙幣,面值都是一百和五十的整數,初步估計約莫好幾千元。這時已經無人關注進來什么人,正值西南角的中年男人贏到了最后,雙手環抱著當把錢全部摟向自己懷中,哈哈大笑,“劉隊呀你可以跟我比女人,但就是不能跟我比運氣呀。”
“真是錢往熱處飛呀。老白你連我們這點小錢都不放過,真他的財奴啊”被稱作劉隊長的那位其實純粹是打嗑起哄,根本不是在乎那點錢。
金楊心底愕然。詐金花是類似‘伏爾浩斯’的紙牌賭戲,賭的是心理和本錢。他在武江沒少見人玩,就是五元十元地下注,往往也有幾千元輸贏,像他們這般五十的底注,哪怕玩半小時,運氣不好也要輸上幾萬。
“大家別玩了,新來的金局長到了。”陳國棟高聲喊道。
“哦歡迎歡迎”七八個人這才從賭局中回過神來,紛紛起身打招呼。
“金局您好我是綜合科的李安平”
“歡迎金局到來我是人事科夏白皮。”
“金局您好我是財務科宋慶偉。”
“歡迎金局我是航管科丁袖勝。”
“運管站劉發喜。歡迎金局上任。”
“歡迎歡迎計劃基建科范文。”
“金局你好我是交通稽查大隊劉得草。”
經濟半小時的贏家最后一個起身,表情淡然地伸出手來,“我是公路段張慶龍,我代表縣公路段歡迎你的到來。”
金楊一一握手寒暄,輪到張慶龍他則低調地伸雙手,搖晃道:“新人,什么都不懂,以后要靠張副局這樣的老公路人多多指教。”
眾人邊說著客氣話,邊移步餐桌就位。其間,金楊觀察的重點是三個人。張慶龍是交通局副局長兼公路段段長,手握重權,交通系統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實力派人物。
第二人是財務科長宋慶偉;第三人是計劃基建科科長范文。前者掌握交通局經濟大權,局里的四號人物;后者范文,名副其實的三號人物,負責工程招投標、管理、驗收、工程款發放。
以上三人是除了一號馬國富以外的系統核心,排名二三四,亦是金大伯交代要重點關注的人物,馬國富集團的骨黨。
老百姓有一種通俗的說法,一個地方經濟發展得如何,就看它的路鋪得怎樣。清遠作為武江八加一城市圈一員,近兩年經濟發展飛速,與之相適應的是,每年都有大量鋪路架橋的工程上馬。在城市建設熱火朝天的氛圍中,自然會有一些不具投標資格的包工頭也在絞盡腦汁尋找機會,無疑,交通局局長馬國富便是他們的上帝。
金楊和他們說話的同時,特地抬手看了看手表。作為他現在的職務,既不能直接問:“馬局長怎么沒來?”更不能輕率地發表意見。雖然論職務,他在這個廳中最高。
陳國棟很機敏地走出去撥打電話。
就在他打完電話兩分鐘后,交通局局長,清遠人俗稱馬閻王的馬國富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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