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是被媒體曝光出去,只怕李有為這個公安局副局長就干到頭了,被下了烏紗還是輕的,怕是后半輩子都得面臨牢獄之災了。
不過某些人就是這樣,越是瘋狂的舉動在這類人眼里仿佛成了再正常不過的事。
李有為就是這樣想的,這個世界上誰不想出人頭地?誰不想高官厚祿?誰不想榮華富貴?誰又不想丹書史青?既然不能夠流芳千古,那么就遺臭萬年好了。反正到了今天這一步,他和穆鵬已是正式撕破臉皮,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也沒什么好顧及的了,若是成功搞到穆鵬的證據,那高升對他而言就是指日可待,若不能……即便前面是一條通向深淵地獄的不歸路,也沒有任何再回旋的余地了。
李有為自認為這種隱刑真的非常恐怖,比之滿清十大酷刑也不遑多讓,反正他自己是無論如何都受不了,當然他也不認為平峰能夠熬過去。
可怪事年年有,今年事更多。
此時,平峰在這五百瓦的強光探視燈近距離的強烈照射下,渾身大汗淋漓。厚實的秋裝早已被汗水浸透,一顆顆如黃豆般大小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下巴處和手腕處不停地往下滴落。
嚴重的脫水讓他早已不堪重負,變得面無人色。
這之后李有為又換了好幾種隱刑,他先是是用幾根幾毫米粗細的鐵針,對著平峰腳底板的幾個特殊穴道和十跟腳趾心一針一針地狠狠扎了下去。
十指連心,十趾也連心。
這么殘忍的手段、這樣卑鄙的行徑,真是讓人觸目驚心、為之膽寒哪。平峰腳上十根趾頭的痛感神經末梢會讓這細微創口的痛楚感成倍數的放大,再放大,無限放大…………
接著他又將一種徽州特產的微薄宣紙覆蓋在平峰的臉上,澆上一杯冷水,這種宣紙的滲水性很好,卻不容易撕爛。
然后在一張一張的慢慢將宣紙給貼在平峰的臉上,每貼上一層,就給澆上一小杯冷水。這樣四五張下來,貼在一起的宣紙已經形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口罩,將他的口鼻給牢牢封住,讓他沒有任何辦法去呼吸咫尺之隔的新鮮空氣。
李有為獰笑道:“怎么樣平隊,這滋味不好受吧,你若是愿意說出穆鵬的秘密,就搖搖頭,我馬上幫你把這些紙拿開。”
平峰已是面紅耳赤,呼吸極度匱乏,眼看著就要斃命當場了,卻還是沒有任何多余的舉動。李有為看再這么貼下去肯定會弄出人命,只好停了下來,將這些宣紙從他面上又給撕掉。
原本黝黑壯實的漢子,此刻的臉孔卻是極度蒼白中泛著青綠色的一絲死氣,雙眼緊閉,面目慘白,身體輕微地發顫,可以看得出他正在強行忍受著劇烈的痛苦。
盡管如此,無論李有為在他耳邊怎么威逼、利誘,他還是堅守著自己的底線。有的只是沉默、沉默、再沉默……
這無盡的沉默,就像當年獄中面對小鬼子和白色恐怖時,那些慷慨激昂的革命先烈那樣,在敵人的淫威下毫不屈服,也絕不放棄心中的正義和信仰。
而相比較平峰所面臨的處境,只是被羈押在拘留所里喊天不應、叫地不靈的項楓無疑要舒服的多。
至于另一位當事人鐘月妃,則是在項楓和平峰他倆一前一后相繼被李有為的人給強行帶走后,被我們美麗的女警官周若茜給請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相對于李有為的強勢,僅僅當上副科長不到一個月的警花周若茜心中雖然充滿了疑慮,但也沒有辦法加以阻攔,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兩人被先后帶走。不過她還是將最后一位當事人鐘月妃給請回了局里,來到綜治科自己的辦公室內進行口供的錄取。
待鐘月妃落座后,她先吩咐跟7著一起進來的瘦高個張文強去將錄口供的資料和手續備齊拿過來,接著又從褲口袋里掏出一只精美的女士皮夾,從中取出一張百元大鈔,讓矮胖點的王明去外面的宵夜攤點給買點吃的東西送進來。
她自己則走到墻角邊的自動飲水機處,從塑料薄膜袋里取出一只一次性的干凈紙杯,接了一杯溫開水,給鐘月妃端了過去,輕放在她身前的茶幾上。然后回過身,又重新坐到自己的辦公椅上,將整個身體的重心往后靠去,開始閉目養神起來。只待資料和夜宵都送進來后,就要對鐘月妃進行問詢了。
今晚,哪怕是徹夜不眠,她也要在自己的這間辦公室內,將酒吧里所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給徹底調查清楚,然后在轉告給穆局長。
不知道為什么,周若茜的內心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她很擔心被李有為下令給強行抓捕的平峰和那個叫項楓的的年輕男子,會不會有什么意外發生。
周若茜心里清楚,官場上從來都沒有絕對的涇渭,也沒有絕對的是非,更多的只是爾虞我詐和對自身利益的不懈追求。只要被李有為這樣的人抓住把柄,他一定會最大限度的加以利用起來,然后再想方設法地為自己謀求更多的利益。
倘若這件事真的如自己分析的那般是李有為等人針對穆局而精心設計的陰謀,那么被李有為帶走的平峰,作為穆鵬最得力的下屬。可能已經身受皮肉之苦,甚至還有可能被李有為那幫人以各種手段威逼利誘。
“唉!”想到這里,周若茜不禁微微嘆了口氣。
“砰砰”正在這時,屋外響起了兩下敲門聲。
“請進。”
“周隊,材料我都幫你準備好了。”瘦高個警察摟著一疊資料走進辦公室,來到辦公桌前,雙手將資料在桌面上輕輕跺了一跺,再輕放到周若茜面前。
周若茜笑著道:“辛苦你了,衛強!”
“那沒什么事,那我先出去了!”衛強對年輕的上司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周隊,這是你要的夜宵。”大約又過了十分鐘左右,王明將兩份雞蛋炒粉和十幾竄香味十足的麻辣燙燒給送了進來,同時送來的還有周若茜那原封不動的一百塊錢。
“王明,你這是干什么……”周若茜眉頭微蹙,正想假裝發幾句火,將錢給王明遞回去,這死胖子已經笑嘻嘻地轉身跑了出去,順帶著還將辦公室的門也給虛帶上了。心里暗爽:這么多天了,今兒個好不容易才逮著一機會請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吃一次夜宵,這么好的機會他王明當然不容錯過。
周若茜只好苦笑著搖了搖頭,走過去將辦公室的門給反鎖上。這才來到鐘月妃的身邊,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問,高聲喝問道:“鐘月妃,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唔,這雞蛋炒粉的味道還真不錯呵。不好意思,等我吃完東西在回答你的問題,可以么?”面對周若茜的高聲喝問,鐘月妃并不以為意,正一個人努力對付著桌上王明剛送進來的宵夜美食。
“那你快點吃吧,吃完了趕緊回答我的問題。”看著眼前悠哉悠哉的鐘月妃,周若茜只得強忍住心中的怒火。
鐘月妃咯咯嬌笑道:“這么多,我一個人得吃到什么時候呀,你不要來一點嗎?這可是你屬下那位熱心腸的胖警官特意買過來送給你品嘗的喲。以女人特有的直覺來看,我覺得那位胖警官可能正在暗戀我們美麗的若茜呢,你呀,可不要輕易就辜負人家對你的一番情意喔!”
“鐘月妃,我告訴你。你想吃就吃,吃不完就倒掉,哪來這么多廢話。還有,我跟他是正常的同事關系,沒你想的那么齷蹉。不要把你用來對付男人的那套狐媚之姿拿到我面前來丟人現眼。”面對鐘月妃的冷嘲熱諷,周若茜終壓不住心中的怒火,開始發泄起自己的不滿。
“怎么,老同學。這么長時間沒見了,咱倆今天好不容易有機會聚在一起,你就是以這樣的態度招待我呀。”鐘月妃并沒有動怒,依然悠閑的端坐在沙發上,修長的蘭花指正捏著一竄麻辣魷魚放入口中慢慢地品嘗著。
“哼,你心里真的還有我這個同學嗎?”周若茜冷冷地說道。
“當然有啊,我從未忘過我們的同窗之誼。不然我怎么會在你一邀請的情況下,立馬就跟著一起來到這咯。你看,倒是你現在好像還用審訊犯人的口氣那樣對待我這個老同學。”鐘月妃抬起頭,望著周若茜一臉委屈的模樣。
要說這世界最奇妙的東西,便是這女人的心思了。
有時候瞬息萬變,有時候卻又堅貞的緊,她們一旦認準了什么,那便是撞破了南墻也絕不會回頭的。要知道女人一旦鉆起牛角尖來,你會發現用十匹馬也沒有辦法將她給拉回來。
現在的鐘月妃便恰恰是入了這條死胡同了,她從一開始就抱著不合作的態度,任憑周若茜以什么樣的方式詢問,都拒不回答她想得知的關于酒吧事件的真相。
“夠了,你把這當成什么了?這里是公安局,不是茶餐廳,更不是你家。”周若茜雙手用力拍了一下桌面,將鐘月妃還未吃完的宵夜和其他殘羹一齊掃落下去。
“周隊,你還好嗎,沒出什么事吧?”說話的是王明,辦公室內的動靜驚動了屋外正值夜班的他,他趕緊隔著門關心的問道。
周若茜道:“沒事,王大哥,我只是不小心將桌子踢了一下,你放心好了。”
“哦,沒事就好。那我先去工作了,需要幫忙的話喊我一聲就行。”剛那一下,動靜那么大,王明一聽便知是有人用力拍打過桌面,而屋內就兩個女人,擺明就是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周若茜發火所致。
唉,也不知道里面那個美女到底怎么惹她了,能讓她發這么大脾氣。女人啊女人,真是一種奇怪而又可怕的生物。王明苦笑著搖了搖頭,一臉落寞地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前。
“周大警官,你是在對我訊問么?小女子是否可以選擇不回答你的問題呀?”鐘月妃灑然一笑,嘴角一彎便露出淺淺的酒窩,大概是對能激怒平時溫文爾雅的女警官很感到有幾分得意。
“鐘月妃,你少跟我嬉皮笑臉。我只想知道今天在光陰似箭酒吧內所發生的事情的真相,包括所有一切細節。”周若茜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過火,一邊拿過掃帚將地上的垃圾清掃干凈,一邊一臉嚴肅的說道。
“呵呵,你還記得我倆認識有多長時間了么?”鐘月妃并沒有回答周若茜的問題,而是話鋒一轉將話題帶回到兩人的過去。
鐘月妃和周若茜認識已很長時間了,兩人從小學一年級到初中畢業便一直是同班同學。雖然她比周若茜大了兩歲,但那只不過是因為她家窮,上學上的晚所致。
在鐘月妃的記憶里,從入學第一天起,看著周若茜一身雪白的連衣裙,漂亮的不得了的發夾和紅彤彤的新皮鞋,鮮綠色的帆布書包。從一輛只在夢里才看到過的小汽車上蹦蹦跳跳地下來。
回過身來,再看著自己一身貼滿了各色補疤的土布衣衫,還有腳下那雙自己母親穿過的明顯大了一截的解放牌秋鞋。
她就被眼前這位美麗的小女孩所表現出來的優雅和驕傲所折服。
為了能供鐘月妃上學,她的父母用一輩子辛勤所得來的那些糧票,一點點兌換成帶著血汗和淚水的一分一厘的小額鈔票。那是他們一輩子省吃儉用、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才存下來的。
可為了將鐘月妃送進他們從來都沒有進過的漂亮學堂,為了圓他們心中的夢。他們另肯勒緊褲帶、餓著肚皮也要讓自己的孩子像別人家的一樣,能夠讀書,能夠寫字,能夠出人投地。
就這樣,在鐘月妃即將年滿八歲的一天夜里。她的父親和母親在昏暗的煤油燈下,從貼的緊巴緊巴的床墊下面,取出一包用油紙包裹的物品。
小心翼翼地將油紙一層層翻開,最終露出里面一疊沾滿各種油垢和污漬的鈔票,有一分的,有一角的,有一塊的,甚至還出現了幾張五塊、十塊的,但更多的卻是一塊的。
這是鐘月妃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鈔票聚在她眼前,她傻眼了,目瞪口呆的盯著這些鈔票,心里突然有些怨恨起自己的父母來。
年少的鐘月妃心想既然自己家里還存有這么多錢,為什么不買點肉回來吃,哪怕每個月能買一次也好啊。
為什么不買套新衣服,她現在所有的衣服都是母親從村口扯的粗布自己一針一線縫制的。為什么不讓自己去上學堂,就像村長家的小花一樣每天能背這書包快快樂樂的去鎮里的學堂讀書寫字。
為什么?
在這一刻,她實在是有太多太多的為什么了。
直到開學那天,父母含著熱淚將她送至鎮里唯一的一家小學門口,就像村長家的小花那樣。鐘月妃才明白過來,自己樸實而平凡的雙親就像華夏所有的父母那樣將自身所有的愛都奉獻給了自己的孩子。
一個是開朗大方的農家少女、一個是活潑美麗的官家小姐,又都屬于那種既漂亮學習成績又好的天才女生。
似乎從那天起,兩人便有了交集。在隨后的日子里,也開始被各自所吸引到的擁護者激烈的爭論和熱情的追隨著。
每年的期末考試,不是鐘月妃得第一,便是周若茜得第一。她們一個是班長,另一個則是學習委員。這樣的局面一直持續到她們初中畢業之后,鐘月妃終因家庭的原因不得不輟學在家,而周若茜則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耒河市一中高中部。
才讓她們之間那純情的互別苗頭的少女之爭終于走到了盡頭。
這也讓鐘月妃明白自己和周若茜從生下來那天起,兩人之間注定就存在著一生也橫跨不了的巨大鴻溝。
“我當然記得,我也從未忘記年少時分,我們一起經歷過的那些個美好的日子,直到今天我仍歷歷在目,有時候做夢都會回想起。我也不否認,在我心目中你永遠都有著極其特殊的地位。記得初中畢業的那一天,我和你倆個人翻過學校后山,沿著通往耒河市的那條小路,就這樣靜靜的走著,走著。商討我們的未來,相互打趣對方的親衛隊,并約定好了上了高中仍要在一個班上,看誰才是真正的第一名……”仿佛被鐘月妃的話語一下給帶入了對往事的追憶之中,周若茜略有些傷感地回憶道。
“是嗎?我還以為在你心中,早已將這些事都忘得一干二凈了。”往事如煙,追憶如潮。鐘月妃心中一直緊繃的那根弦也被周若茜憂傷的話語給輕輕撥弄了一下。
“是啊,或許有生之年都不會忘吧。可為什么?到底為了什么?你明明已經考上了耒河市第一中學,而且是以整個耒河市第一名的成績考進去的。你卻沒有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將我獨自留在那里一個人不告而別。我想知道,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才會讓你做出這個決定。”雖然周若茜的語調有些悲傷,但她的話語卻一如既往的犀利,直刺人心。